第两百八十九章 信仰(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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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婠婠瞪大了眼,皇太后也蹙着眉,方才在一旁一语未发的人,竟敢让她俩住口。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位置!

    她忍气吞声,忙为自己方才的鲁莽赔不是,“太后娘娘息怒,方才是臣妾失礼了。臣妾母亲虽早早离世,但也请娘娘明白身为儿女的感受,不要拿臣妾的母亲来寻开心。”十年来,母亲留下的东西早已被烧去抢去夺去,只有那野种的头衔一直在她身上长久去除不了。

    但母亲就是母亲,生来就只有一个的母亲,谁人不会保护,谁人不会心疼!

    即便这些年,她恨过,甚至怨过母亲,但也容不得别人对她说三道四!

    顾婠婠尝试打破这僵局,“母后,我看贵妃也是真性情,只不过,坊间之前确实有传闻说,贵妃与那谋反的二皇子诸多牵连。还曾被二皇子带回王府居住一段时间,这……这也正如母后方才说的,皇室的血统不容随意的污辱,我虽也是相信贵妃的人品,但这悠悠众口可是很难堵住的……”

    五指握成包子的样子,像是要连为一体般,按在身前,样子却依旧要保持那毕恭毕敬的模样。人的身不由己,她尝试过很多,在罗府的时候,曾几何时认为自己已经百毒不侵了,但如今,依旧如潮水翻滚般难受。

    而每当这最委屈的时候,人更会表现出坚强来,有些泪和苦即便咬断牙齿,也不能在外人面前流露丝毫。

    嘴里努力冒出那一句话,“那不知皇后娘娘想要如何?”

    “本宫知道,圣上自你入宫后对你百般宠爱,是贵妃你的福分。但只怕这等福分太多,会对玉都的基业产生影响。母后方才也说了,这血统不纯正之人可不能为玉都繁衍子嗣,再者说来,圣上因你在朝中受到不少非议,你也该好好为圣上考虑一番,你说,是与不是?”

    顾婠婠字字句句暗中讽刺,甚至要挟她不要与玉乾再多来往。但唯独一点她无法忍受,为何所有人都认为,她嫁入这宫中,她成为这玉都后宫的一份子,只是为了生孩子,然后在后宫有自己的一袭之地。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不同,和那些官家小姐为了家族利益不惜一切手段的不同!

    “皇后娘娘怕是误会了,我从未做过任何勾引圣上的事。圣上愿意将我纳入宫中,是圣上的决定。圣上常常来风吟殿,也是圣上能选择的,我从未做过任何事,又如何来接受皇后娘娘的这席话呢?”

    顾婠婠本就知这女子机灵狡诈的很,听得这番话,心中更是又气又恼,但这毕竟在诸多人面前,不能失了风度,依旧沉稳道,“贵妃这勾引人的伎俩要是放在寻常人家中也就算了,但这终归是皇室,凡事要谨言慎行,更要注意分寸才是。”

    一旁看了许久的皇太后,如今怕是高兴极了,本还怕闻人千树难以在这后宫中立足,如今这两人突然杠上,无疑对她,对罗家是件大好事,便也顺便扇了扇风。

    “皇后,你自己没了本事,却要说别人的不是。说出去,要被别人笑掉大牙!”顾婠婠将这怒气收敛,在皇太后的面前,她只能谨言慎行,如今她已是一国之母,何以被人戏弄还忍气吞声。

    “但……但皇后说的不错,阿绮,近日你就不要与阿乾见面了,等到这后宫之中有喜事之后,朝中的那些大臣们也就不会拿你的身世说事了。姑母也会为你看看,能否找机会为你澄清此事。”罗妃安话语中百般退让,旁人一定会认为此事的颜宋该感恩戴德,接受那本该属于她的命运。

    但她只是低眸,此时的争辩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她曾以为只要能留在玄七身边,什么身份五任何关系。但是她天真少虑,或许许漫修说的对,迈入宫中的那一刻,便应该有这个意识,并非寻常百姓家,何来贫贱夫妻情呢?

    回到风吟殿,她躺在那熟悉的软榻之上,上面还可以依稀嗅到玄七的味道。不是香味更不是臭味,她只知道,这个味道,是玄七身上独有的。犹如那清茉莉沾上曝晒后的衣物,是股子纯净味道。

    “小姐,太后与皇后如今一个鼻孔出气,分明是想要对您不利,这可如何是好……”阿春倒是头一个担心她的。

    她躺在床榻上自在的表情,倒是越来越像玉乾了,“说是一个鼻孔出气还为时太早,她们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不巧寻得同一方向罢了。太后想要姐姐得宠,而皇后完全是醋意大发,这二者还是完全不同。”

    “那又如何!”阿夏说道,“到头来,不还是小姐遭殃!”阿夏说的直接,一语中的,确实,这遭殃的可不还是她吗?但说实在的,即便她不去寻玄七,玄七每日也都会自己找上门来,这就怪不得她了。

    “既来之,则安之。我突然明白圣上为何喜欢着软榻了,原来躺在上面的感觉,如卸下千斤重负,顾虑全消,侧身一转,更是觉得浑身自在。阿春,阿夏,你们也来试试!”阿春阿夏立即拨浪鼓似的摇头,小姐这是疯了,这可是她和圣上的床榻,谁敢上去呀!

    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解决二字才是最重要的。只不过,这几日,不知为何,玉乾也再没来过风吟殿。风吟殿推门而入的熟悉声响也不再想起……她外表装作若无其事,白日还与淑妃说说笑笑,但每当烛火通明之际,她总是觉得夜越来越长,仿佛白昼所有的时间,还比不上那月儿挂上枝头。

    恍惚中,露水攀上衣裙,秋露深重,身子蜷缩着取暖,却舍不得睁眼爬上床。这大概是秋日的懒病,或者说,一年四季都是如此,她眯着眼,手不停摸索着四周,终于仿佛躺倒什么地方,嘴角微微勾起笑意。

    那一晚,她仿佛做了一个梦,梦见风吟殿那熟悉的声音响起,梦见那个人推门而入,依旧是那不怎么好看却又温暖的笑,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睡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