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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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驰伤势比姜迎夏轻上许多,只休息了一周就要回特警队报道。

    虽然有些不地道,但想到傅驰即将离开,姜迎夏简直要敲锣鼓的庆祝了。

    无他,实在是傅驰管她已经到了严苛的地步。

    平时明明很好话,无论自己要怎样都会赞同的人,这次为了监督她好好养伤,制定了一系列“非人”的规定,并严格执行:

    晚上必须九点入睡。

    除却他没法帮忙的上厕所,其他任何时候,脚都不能沾地,要么自己坐轮椅,要么被他背。姜迎夏有时会怀疑自己不是腿部骨裂,而是高位截瘫-_-||

    ……

    诸如此类的生活纪律有许多,但最变态的是,掌管家里烹饪大权的他,莫名其妙突然进入到了养生模式。

    一开始饭菜里的辣椒没了。

    他的理由是辛辣不利于伤口恢复。姜迎夏虽然不习惯,但还是毫无保留的接受了。

    然后是油慢慢减少了。姜迎夏不挑食,也不是不能忍。

    可到最后,连盐都快没了,这就有些过分了吧。

    真是信了他的邪。

    可傅驰毕竟自己也没开灶,还煞有其事的给她分析了一通,少油少盐对身体健康的重要性。

    人家的出发点,分分钟是为了自己活得长命百岁,姜迎夏有火都发不出。

    在嘴巴里快要淡出鸟味儿的时候,特警队终于想起这个编外人员,要把他叫回去了。

    如果不是腿脚不方便,外加条件不允许,姜迎夏都想买两挂鞭送神了。

    姜迎夏一边帮傅驰叠衣服收拾行李,一边在心里盘算,中午是叫牛三鲜呢还是点干锅辣子鸡呢。

    “迎夏。”傅驰不放心的看着她。

    “怎么了?”

    “我已经给你请好阿姨了,今天上午她就会过来,你的食谱和养病的注意事项,我都已经交代好她了,这样我也放心点。”

    姜迎夏:???

    心累,生无可恋的那种。

    傅驰找来的阿姨姓王,王阿姨大概四十多岁左右,白白胖胖,做事情细致又麻利,将她照顾的十分妥帖。

    姜迎夏如果硬要挑刺的话,那就是她太听傅驰的话了。

    真的严格遵守了他的每一项要求,让姜迎夏时常有种自己生活在傅驰远程操控下的错觉。

    大概是这种“高压”的生活,让姜迎夏的身体感到了急速康复的迫切性,因此原本医生宣布的一个月修复期,提前一周就结束了。

    复诊的时候,连骨科医生都啧啧称奇:“你这恢复的速度也太快了。”

    姜迎夏眼里写满期待:“我可以复工了?”

    “可以,注意别剧烈跑动,也别撞击这块伤处。”医生给了肯定的答复。

    姜迎夏开心的想大叫,却矜持的抑制住了冲动。

    当晚,傅驰得到了这周的通话机会,自然一个电话敲了过来。

    “吭吭。”姜迎夏接起电话,十分刻意的咳了两声。

    熟悉她每一个动作的傅驰,立即配合:“怎么了?有什么开心的事?”

    “医生我完全康复了,明天我就回队里报道。”姜迎夏喜滋滋的,全是对解禁后日子的向往,“王阿姨也可以回去了,我不用她照顾了。”

    “可我已经支付一年的薪水了。”傅驰的话分分钟浇灭了姜迎夏的期望。

    “你什么?”

    “有王阿姨帮忙照顾你生活,既能给你保障后勤,让你不操心家里,也能让我放心。”傅驰缓缓解释自己先斩后奏的行为,“怎么?这几天她做的不好吗?”

    “挺好的,但你做这么大的决定,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吗?”姜迎夏十分不满,如果傅驰在她身边,可以看到她明显不悦的神情。

    “对不起,这次是我不对。”傅驰早有准备,立即态度真诚的道歉。

    “傅驰,你在选择这样做的时候,就应该明了我的态度,所以才会一直隐瞒到今天。”姜迎夏毫不留情的戳穿,“如果下次遇到类似问题,你一样会选择这样‘先斩后奏’。”

    傅驰预料到姜迎夏会因为这个决定不满,却没想到会这样严重。

    “迎夏,对不起。”

    “别只是认错认的快,我只问你,如果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还会这样吗?”姜迎夏丝毫不被他的连声道歉所动,尖锐问道。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看,你只是嘴上知道错了。”姜迎夏冷声道,“我们彼此都需要冷静一下,尤其是你,你需要认真想想。”罢,不再听他回答,直接挂上电话。

    听到电话里传来盲音,傅驰才真正慌乱起来,不断拨姜迎夏电话。

    而姜迎夏这次则狠下心来,在压断三通电话之后。直接将电话关机。

    傅驰则着魔一般的在接下来二十分钟里,不断拨这通再也不可能被接起的电话,直到这周的三十分钟通话时间结束,他的手机被收走。

    “傅驰,怎么了?”队友见他神色不对,关心道。

    “没事,我去跑会步。”

    正值休息时间,训练场中除了被罚加练的三两个人,空荡荡的。

    傅驰沿着跑道一圈圈跑着,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因为脑中一直在想着和姜迎夏的对话,完全忽略了身体上的疲倦。

    他确实如姜迎夏所的那样,明知她不会赞同,却故意为之。

    他觉得自己出发点是为了她好,所以想当然的认为,木已成舟之后,她就算不乐意,也只能接受,顶多自己两句,对他来讲不痛不痒,从没想到过她会像现在这样“失控”的可能。

    为什么会这样呢?

    傅驰想不通,便一直向前跑着,就像他不停的想着姜迎夏为何会这样一般。

    不停的奔跑,不停的思索着答案。

    他从来都是如此,只是要他认定的事,无论在其他人看来是如何的不可思议,他都会一往无前的向它迈进,唯一的例外只有姜迎夏。

    ——

    “0311号,傅驰,有人探视,出来。”

    正直午休时间,傅驰躺在床上,两眼放空。他昨晚直到凌才闭眼,中午没吃东西,可既不饿也不困,这种状态持续很多天了。他好像失去了一切感知能力,对自身状况的感知,对周围世界的感知,都变得迟钝,甚至是虚无。

    广播的声音传来,傅驰明明睁着眼,却没任何动静。

    和他排在一间房的陈放上前粗暴的推了他一把:“喂,别装死了,快起来。”

    傅驰瞥了他一眼,没动。

    “看我干嘛,要不是教官专门交代,非安排我看着你,你以为我有空管你?”陈放对这人简直没了脾气。

    少管所里面全是14——18岁的青少年,为了方便管理,被分为许多组,陈放今年成了一组组长,还没过两天安生日子,就被迫接手了一个烫手山芋。

    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是一周前进来的,教官给他编排进一组的时候,专门找陈放谈了话。

    “这伙子情况有点特殊,有轻生的倾向,这在我们所是坚决不允许的。之后我们会加强对他的管理,也会给他做思想工作,你们一组也要配合,尤其是你作为一组组长,一定要帮忙看好他,我会把你们安排在一间房里的。”

    原本陈放还寻思着,要怎么给新人一个下马威,结果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他就这样光荣上岗成为了一个老妈子。

    他比谁都紧张傅驰,今年他已经服刑过半,可以申请假释了。如果傅驰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他的假释申请资格必然被取消。

    所以尽管他比谁都看不惯傅驰,却连句重话都要三思。

    简直憋屈。

    傅驰依旧没反应。

    陈放气的摁铃,等见到教官进来后,跟终于见到亲人了一样:“魏教官,我喊他半天,他都没有反应。”

    要知道他以前是远远看见教官身影都要躲着走的人啊,作为一组一霸,他最不齿的就是那些动不动就找教官的告状精,上任组长的第一天,就宣布一组的事情自己内部解决,谁敢闹到教官面前,谁就是欠教训。

    结果现在他却被傅驰逼成了这样。

    魏鹏可不知道陈放的心里活动,他见着傅驰这状态也是头疼。

    此刻他终于理解,当时看守所将人送来之后,为什么会是一副“终于解脱了”的样子。

    这就是枚定时火乍弹啊。

    就傅驰这生无可恋的样子,如果真出什么事,他们全系统都得背处分。

    因此今天见到褚柏舟带姜迎夏过来,简直和见了亲人没两样。

    *

    “褚检察官,傅驰那案子是你办的吧?你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吗?让他家里人过来看看他吧,这孩整天消极的很,弄得我们全所上下一天天都过的提心吊胆,每天一上班就是先看看他,深怕一会儿不见人就走了。”魏鹏简直一肚子苦水。

    褚柏舟看了姜迎夏一眼:“这是我妹妹,她和傅驰熟悉,我也是担心他的状态,所以今天把她带过来,看能不能和傅驰聊聊。”

    姜迎夏立即向魏鹏招呼。

    “行,登记一下就进去吧。”

    “魏警官,还有件事。”姜迎夏将一直攥在手心中的纸张递过去,“这个我可以带过去吗?”

    魏鹏开一检查,发现傅驰年纪轻轻,想的还挺周到,连“遗嘱”都立好了,脸色瞬间变绿绿。直接在心里将傅驰上升为一号恐-怖-分子。

    “好好劝劝他。”

    魏鹏目光中满含期待,瞬间让姜迎夏感觉自己责任重大。

    走进会客间时,里面空荡荡的。

    “你先坐,傅驰可能在午休,稍等一下,他马上过来。”魏鹏刚交代完,就有战士进来和他传话,他立即匆匆离去。

    来到狱房,摆摆手制止陈放喋喋不休的抱怨,看向行尸走肉般的人:“姜迎夏来看你了。”

    一直对外界任何事都表现的很默然的傅驰,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反应。

    太久没话,他的声音干涩:“你谁来了?”

    魏鹏心中一喜,觉得有希望,面上却维持镇定:“收拾一下,跟我出来。”

    傅驰垂头坐在床沿,心中挣扎,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姜迎夏。

    这些日子,如果他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一星半点牵挂,那就只有时不时会浮现在他脑海中的姜迎夏了。

    他想念她,却又胆怯的不敢见她。

    心里有个角落在催促自己动身,前往会客室,可却有个更大的声音在不停奚落自己。

    “你这副样子,有什么资格去见她呢?”

    “她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人民警察,你呢?你是个少年犯,认识你就是她最大的污点。”

    ……

    一字一句,如鲠在喉,如锥刺心,让傅驰放在床沿的手不自觉收紧,手中的床单紧紧褶皱起来。

    “快走。”魏鹏看出他的犹豫,连声催促,“别再耽搁时间了。”

    她来看我,如果见不到的话会很失望吧。

    我就去看她一眼,然后告诉她以后都别过来了。如果不这样,她以后再过来怎么办。

    傅驰在心中声的找着各种理由。

    最终,他紧握的手慢慢放松,迟疑的站起身。

    魏鹏松了口气:“跟我走。”

    傅驰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只是这的一个改变,已经让魏鹏看到了希望。

    一会儿得跟那个姑娘讲讲,看看能不能请她每周都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