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听见老太太的话, 真差点没笑出来，老太太前前后后就那么几句话，难道每回都有用吗？

    “老祖宗, 琏儿考上进士, 您不开心吗？怎么也不恭喜琏儿两句，反倒来责骂呢？难道琏儿考科举有违祖训？还是老祖宗不喜琏儿考上进士啊？”

    贾琏这话堵得贾老太太面色都酱紫不已, 气得身子都开始抖了, 指着贾琏老半响都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老祖宗这是激动吗？也跟琏儿一样很开心对不对？我就知道老祖宗最疼爱琏儿了, ”贾琏亲密无比走上前拽着她的手, 还轻轻拍着贾老太太的后背安抚着, “琏儿能考上进士，真得多亏了老祖宗的培养，若是没有老祖宗，琏儿哪里能从江南考上来？”

    “你……你走开……你……”贾老太太被他这一路一路得话气得眼睛都有些泛白了，她这会儿是完完全全不想跟贾琏接触，贾琏碰到她的没一下，都能让她气得半死。

    什么叫最疼他！畜生这是嫉妒贾珠和宝玉得她看重吧！自个偷瞒着府里去考科举为得什么？还不就是防着她老太太使坏吗？真个儿是个有良心的啊！养了那么多年竟然养出个白眼狼来了。

    贾琏才不会被她一把给甩开，他依旧不断得给老太太拍背, 十足的孝顺孙儿模样, “老祖宗您别再激动了, 放宽心, 琏儿考上进士其实又能有多大不了的事？珠大哥哥不也考上了吗？隔壁的敬老爷不还做了官吗？”

    一提到贾珠，坐在一旁不吭声的王氏瞬间红了眼，啐了毒一样死死望着贾琏, 仔细一想，贾赦昔日的所作所为全是他教唆的，他害死他的珠儿非但没任何愧疚，还敢在她面前提。

    起来，那让珠儿油尽灯枯睡不安稳的薄荷香气，就是这白眼狼最先弄出来的。

    贾琏瞅瞅她们摆出这副表情，心情极为愉悦得很，“老祖宗你别大惊怪的了，琏儿往后孝敬您的日子还多呢，而且琏儿身体还健壮得很，不但能在外头闯荡一番，还有得是时间往上爬，老祖宗您昔日的尊贵，以后就有琏儿来给你挣了。”

    贾老太太真的要昏过去了，她真的听不下去了，这个白眼狼如此在她面前炫耀，还这么讽刺珠儿，他怎么敢！

    “你给我闭嘴！若是你还有点良心，就别拿珠儿事。”

    眉头微微一挑得贾琏赶忙捂着嘴装做漏嘴的模样，“老祖宗得是，琏儿都忘了珠大哥哥的事得闭嘴，琏儿真是该，又挑起老祖宗的心伤了，啊，二太太也在呢，琏儿更是该了。”

    他这矫揉造作的模样，当真能笑死后头站着的王熙凤，他这哪是认错，完全是撕破了脸来讽刺人啊！偏偏他还真没错什么，他对老太太依旧孝顺亲近，对二太太也是格外恭敬得很。

    再了，谁自嘴巴认错算是做错了？出去都没人信的。

    可偏偏有些人就听不得这种话，心里有鬼又不太甘心，贾琏一戳破这话题，就直接气爆了。

    “你……好哇，好你个贾琏啊，考上进士了就不把我老婆子放眼底了！还不给我跪下！”

    贾琏委屈极了，却死活不跪，“老祖宗，琏儿好歹是个爷们，怎么能跪就跪呢，让人瞅了去还以为琏儿是个没骨气的软蛋呢，若是旁得事，琏儿跪也就跪了，可老祖宗要琏儿不孝顺，琏儿是绝不肯认的，难道琏儿考上进士还做错了不成？”

    “你不跪！”老太太眼睛直瞪着贾琏，根本不搭理他得任何事。

    “不跪！”贾琏郑重得点点头，“琏儿不可能毫无原由得下跪！”

    “好哇，真是好哇，我倒要让人家看看，谁家的子孙考上进士，竟是连祖母都不跪了！”

    贾琏一点都不怕，“也是啊，谁家的祖母能逼着刚刚考上进士的孙子承认不孝，老祖宗，这一跪可大可，能毁了琏儿的前程，也能毁了琏儿的名声，老祖宗当真要如此？”

    “你别给我些乱七八糟的，你连孝顺的心都没有了，还算什么贾家人，贾家还能交到你手上吗？”

    “老祖宗，贾家怎么会交到琏儿手上，隔壁珍大哥哥才是族长，琏儿只能算是一等将军的继承人而已。”

    “一等将军府！好一个一等将军府，你这是在嘲讽谁？是在你二叔窃居你父亲的府邸吗？”

    贾琏脑袋一歪，很是不解道，“难道琏儿不是一等将军府的继承人吗？怎么着着又扯到二叔头上去了？咱们府上还没分家，二叔住在府里也没什么问题啊！老祖宗觉得有问题？还是旁人觉得有问题？”

    王熙凤真的很想笑，话的艺术是什么，不就是如此吗？任你气得火冒三丈，咱都不接招，还能让你哑口无言得回去。

    贾老太太眼中的毒素是越来越多，瞪着贾琏的眼，也越瞪越大，眼瞧着就在爆发的边缘。

    反倒是一旁站着的贾琏，风流倜傥面色柔和好一番翩翩公子哥模样。

    鸳鸯站在老太太身后，轻轻给她顺着气，眼神落在琏二爷身上，全都是量的神色，不知不觉间，这个毫不起眼的琏二爷已经变得不一般了。

    如今谁能看不出，琏二爷这是硬气了的，连老太太的话都不管用了。

    “鸳鸯，你去把老大和老二都给叫来，我倒要看看，这荣国府我老婆子话还管不管用，让老二一道把家法也给拿来。”

    老太太面色阴沉难看，话的时候都死瞪着贾琏看，好像觉得自己的话很有威慑力一样。

    “是，鸳鸯这就去。”温柔的鸳鸯对着老太太俯身告辞后，便迅速离开，老太太勾出个冷淡的嘲讽，好似等着看谁的好下场一般。

    贾琏看看老太太，又看看王夫人，温润一笑坐到一旁，“老祖宗何必生气呢，这么大好的日子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我的琏二奶奶，是不是该准备置办个席面庆贺一下？当初敬老爷考上进士那会儿是怎么个章程来着？”

    “二爷自己参加过反倒给忘了，敬老爷当初那会儿，可是放了一万响的礼炮，席面置办了三天，每天都是十桌，分别宴请了相熟的亲戚、友人和同年，热热闹闹得请了京里最好的戏子来连唱三天。”

    王熙凤得高兴，老太太和王氏的脸黑得一如锅底。

    某些人越是炫耀高兴，就必然有些人心里不痛快，贾琏是荣国府的嫡长孙，他有前途对贾家全族都好，老太太即便再怎么刁难，她能把贾琏怎么着？她若真想毁了贾琏，那她的自个的下场，绝对会比贾琏先一步变得可悲。

    夫妻两个越越高兴，还偶尔向老太太问询几句，惹来对方一个抖索的白眼，如此交流没过太长时间，贾琏率先带着家法来到荣庆堂，进门瞅见如此场景，面上明显一愣。

    在他看来，贾琏应该在荣庆堂嚣张无比，正等着他来收拾呢，不然老太太嘱咐他带家法做什么。

    贾琏一见他来，脸上笑意更甚几分，“二叔来了，我们正在讨论如何庆祝呢，只怕二叔也听了侄儿竟然考中了进士，真是三生有幸祖宗保佑啊！”

    “你什么？你谁考中进士了？”贾政不敢置信得望着贾琏。

    贾琏很是兴奋得指着他自个，“二叔，侄儿中了进士，还参加了殿试呢，圣上对侄儿很是赞赏，侄儿有乃父之风，把侄儿给高兴得，都不知道是怎么出得养心殿呢。”

    “你还去了养心殿？”贾政从上到下一番量，明显不信，“圣上会搭理你一个子！”

    “二叔得什么话呢，圣上对咱们荣国府可是很关照的，一直等着咱们有人考上进士好提供庇护呢，只可惜一直都没有人能真正走到他面前去，不过这次琏儿成功来到他跟前，不仅年轻身子还健壮，圣上让侄儿好好给他尽忠办事呢。”

    这一句又把某些人给气得够呛，贾政不敢置信得张大嘴，明显是想不通贾琏如何敢这些话，什么叫一直没人走到圣上跟前，是在嘲讽他一辈子没能考上功名吗？

    王熙凤端起杯子轻轻抿了口，顺道遮掩住自个忍不住弯起得唇角，她还真没发现，她家琏二爷竟然有气死人不偿命的能耐，瞅瞅二老爷那酱紫的脸色，可比大老爷的话还管用呢。

    这会儿大老爷也差不多到了，进门一看那家法，面色就是一白，等走进来一看，又微微一怔，等再听见贾琏的话，面上忍不住就晚起来。

    “是啊，你子可得给圣上好好办事，圣上看重你就是看重咱们荣国府，你是我荣国府的嫡长孙，总不能像以前那般贪玩，切让人觉得你不学无术。”

    贾赦口中那嫡长孙三个字咬得分外重，里头嘲讽味道更是十足，曾经这三个字属于贾珠，如今自然得落在贾琏身上，谁叫那贾珠自个没能耐熬到头呢。

    起来贾珠的待遇算是府上最好的，要什么没有？百两一本的古籍也是买就买，比他们两位老爷都来得豪奢，这样都能熬不过去，只能他自个命不够硬。

    “嫡长孙！”王氏突然站了起来，“大老爷这是要挖我的心吗？你还有点良知没有？我珠儿才过世多久，你就想当荣国府没有这个人了？”

    贾赦直接翻了个白眼。

    “跟我良知？二太太你脸皮可真厚，嫡长孙不仅得活着，还需要带着我们荣国府立足，我这么排二太太你有意见？还是我贾家的未来比起你的珠儿，就是狗屁不如？”

    “你……那我的珠儿又算什么？他苦读那么多年又算什么？”

    “苦读那么多年把自个身子读垮了，他就是在浪费资源，若是国子监的名额当初能给琏儿，不准琏儿也能十三岁中进士呢，这会儿指不定都四品官了，没准父亲都未必会被气死。”

    “放肆！”贾老太太重重一拍，拍得一声轰天响，“你是在你父亲做错决定了？”

    “很显然是的，老二得了名额考一辈子都没考上功名，贾珠也是个没能耐的，年纪轻轻走得比谁都早，一个比一个不顶用，再看看琏儿如今，父亲难道做对了决定？难道事实摆在眼前，还不让人了？”

    贾赦重重一哼，又扯出一旁的家法来，“还有这个是什么意思，老太太想对谁动家法啊？我贾家的人考上进士还得挨家法？我倒要跟族老们，看谁能同意谁觉得合理。”

    罢，那长凳被贾赦一脚踢翻，嘭的一声砸在地上很是刺耳，贾政板着脸看看贾赦，又看了看依旧在笑着的贾琏，“大哥，你这么跟母亲吗？你还有点孝顺吗？”

    “呵，我不孝顺能让你住荣禧堂？也难怪你不敢去官府应卯，现在谁不知道你那点肮脏事，做都做了，竟还想要脸面，真是可笑至极。”

    贾赦翻了个白眼，笑得极为讽刺。

    “怎么？老二你还不服气？你要真有点骨气，就把荣禧堂给我让出来啊！鸠占鹊巢的时候怎么不点什么啊？这会儿要跟我孝顺？你要是孝顺，怎么不考个功名啊？举人有那么难考要让你考一辈子吗？你自个，父亲对你有多失望。”

    “够啦！贾赦你还当我这个老太太存在吗？”

    贾赦冷冷勾着唇，“老太太若是不在，老二他能在荣国府过得舒坦？儿子早就过，一旦分家，就会把他扫地出门，咱兄弟的关系已经人尽皆知好不了了，老太太你能护着他到什么时候呢。”

    “奥对了，元春的事黄了，连王子腾的官位都不稳，老太太还有什么理由能让我屈服呢？我儿如今考上进士，族老们会觉得谁比较可靠呢？不如去封信问问吧。”

    贾赦罢，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老太太，当初父亲走的时候，他们母子之间只剩下那点利益上的压制了，不是你压过我，就是我爬到你头上去。

    既然贾琏都能考上进士翻身，他贾赦未必不能趁此机会压老二。

    拿老子的命和他这个当大哥的爵位换来的官身竟然都不懂得珍惜，他这是不孝不悌，你没脸出门怎么不去上吊啊，好歹全了你的气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