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子的爹爹们
只周宇良再不舒服, 也只能忍着。眼下情形已是比两方面直接起来好太多了。
毕竟,再看不上丁芳华几人目光短浅, 可也无法否认她侯夫人的尊贵身份, 再有袁钊钰这个世子,陆瑄这个阁老公子, 分量可也足够重。除非各家家主亲自教训, 旁人是万不好插手的。
话间果然有人朝这边来了。却是一个满脸阴云的高大男子。身后还跟了一大群侍卫,正气势汹汹而来。
男子瞧着和周宇良年纪相当, 国字脸,因眉毛极浓, 而显得面相有些凶恶, 可不是靖国公方明礼?
周宇良忙亲自迎了过去:
“靖国公。”
方明礼却是冷哼一声, 袍袖一甩,径直道:
“凶徒何在?”
凶狠的视线旋即盯向场中诸人,掠过袁钊钰, 直接落在陆瑄身上:
“就是你,折了我儿右腿?”
口中着, 视线仿佛两把刮骨钢刀,朝着陆瑄的双腿扫了过去:
“出身阁老之家又如何?想要保住命的话,这会儿最好就自断下肢……”
语气森然, 威胁意味溢于言表。
若是旁人,被一位堂堂公爷带了大批侍卫这么恐吓,不定要吓成什么样子呢。偏是陆瑄,却是不以为然, 哂笑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轻易毁弃,靖国公这会儿怕是要失望了。”
“混账!”没想到这人伤了人还敢这般猖狂,方明礼气的头上青筋直蹦,“便是你父亲到了,也不敢这般无礼……”
话还没有完,又有脚步声传来,不过比起满腔怒气而来的方明礼,这一次的脚步声明显慌里慌张的,甚至是一路跑着冲过来的——
却是程庆轩到了。
一眼瞧见脸色阴沉的周宇良,程庆轩脸色越发苍白,大老远就连连拱:
“都是程某教女无方,给周兄——”
话音未落,就被周宇良冷声断:
“我记得程大人年纪可是比在下要大,咱们两家更是一点儿交情也无,‘周兄’什么的,可莫要再乱叫了。”
一句话羞得程庆轩脸色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是是,周,周大人言之有理,是下官唐突了。”
还要继续赔礼,不意早憋了太久的裘氏也跟着开口:
“什么教女无方,我瞧着程大人可是会教导女儿的紧!便是我们周家老夫人的寿宴也可以拿来不当回事,搅闹的一塌糊涂。这般本事,当真了得,我们瞧着可真是佩服的很呢!”
一番话得程庆轩脚一软,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所谓老夫人的寿宴,可不正是工部尚书周文芳的夫人宴席?
工部上下哪个不知?周尚书和发妻夫妻恩爱,老而弥坚,敢搅闹汪夫人的寿宴,不是明摆着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亏当初知道两个女儿都来了周老夫人宴席贺寿,程庆轩还沾沾自喜,想着不好可以借此在周尚书面前狠狠的刷一波好感,毕竟,据程庆轩探知的情况,整个工部上下,周尚书送出的请帖根本连十张都不上。
自家一家就独得两张,这出去可也颜面有光的很。甚至猜测,不得这里面也有尚书大人对自己的另眼相看才对。
哪想到前一刻还在同僚艳羡的眼神下飘飘欲飞,后一刻就传来惊天噩耗,女儿在周家园子里闯了祸。
什么叫冰火两重天,程庆轩这会儿算是体会到了。
边擦着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边不住作揖求饶:
“周大人息怒,夫人息怒。下官知道错了,还请周大人和夫人能原谅女这一回,下官一定狠狠教训她,再不敢让她胡言乱语……”
姑娘吗,能闯什么大祸,左不过言语上有些冲突惹了这周夫人不快罢了。
“你还想把人领走?真以为周家这般好欺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裘氏连连冷笑——
会让程庆轩来,还不就是想着把程蕴宁扣在手里,那想这人如此不上道!
不让领走?程庆轩越发惶恐,连带的又有些焦灼。试探着道:
“那夫人的意思是……”
“既然在我们周家犯了事,自然要交给周家处理!”裘氏居高临下,话里毫无转圜的余地。
一番话得程庆轩登时就懵了,半晌嗫嚅着道:
“能不能请夫人明告,女,到底做了,做了什么事?”
委实想不通,一个姑娘罢了,还敢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来?
裘氏登时噎了一下——程氏女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在周家园子里出事,出事儿也就罢了,如何还要惊动陆袁两家人,以致弄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分明就是个扫把星吗。
可这话也就敢在心里腹诽,怎么好意思出口?
当下瞪了程庆轩一眼:
“做了什么事,你就无需操心了,只要把人交给我们就好。”
程庆轩这会儿也听出些不对劲来——
既不出个所以然,又非要把女儿给扣了,这里面怕是有什么玄虚吧?
可要程庆轩这人,确然不甚精明,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来,被妻子耍的团团转,可他却有一头好处,那就是对老爷子程仲极为敬畏。
之前敢搬出去,一则是因为被丁氏的花言巧语骗到,二则老爷子不是不在家吗。
眼下丁氏被弄走了,老爷子又在京城守着,借给他三个胆子,也不敢就把蕴宁献出去。
虽是不敢和周宇良夫妇硬着来,却就是不接两人的茬,只管心翼翼的边往四面瞧着,边低声下气道:
“还请周大人夫人息怒,下官,待得家去,下官定会责罚于她……”
却是瞧了半天,都没看见蕴宁的身影——
丁芳华他是认得的,袁钊钰和陆瑄是男子,至于陆瑄身边的那个美丽耀眼的女孩子,自然更不可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到得最后,竟是越看越怕,腿一软,就跪倒在地:
“敢问周大人,把我那不成器的女儿怎么了?”
那丫头可是老爷子的命根子,真是出了什么意外,老爷子怕不会杀了自己!
“大胆!”周宇良恨不得一脚把程庆轩给踹飞了——
看着这人胆懦弱,却是个再奸猾不过的,还没怎么呢,就开始冲自己要人了!
“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要混赖我周家?”
正闹得不可开交,又有喧哗声响起,连带的还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恭敬问好的声音:
“啊呀,见过阁老大人。”
“袁侯爷,幸会,幸会。”
“两位,这边请。”最后一个声音分明是父亲工部尚书周文芳。
周宇良吓了一跳,哪里耐烦再和程庆轩厮缠,忙不迭转身,弯着腰一提袍子就往月亮门那儿跑。
很快迎了三个人进来——
右边那位是一位六十余岁的老者,和周宇良一般的长脸,两道寿眉,下颌收起,令得本是有些慈祥的面目多了些肃杀之气。
这人自然就是工部尚书周文芳了。
相较于周文芳的面貌平平,他身旁走着的两位中年男子,则无疑让人眼睛一亮——
袁烈长相俊朗,龙骧虎步,陆明熙飘逸儒雅,文采风流。
只两人神情明显都有些焦灼,便是走路也是一样的脚下生风。
瞧见匆匆见礼的周宇良,两人也不过微一点头,便径直朝内而去。
周宇良愣了下,忙又跟了上去。至于周文芳,心却开始下沉——
这两人的态度,怎么就瞧着有些不对呢。
思忖间,已是来至近前,丁芳华第一个奔过来,却是瞧见袁烈的第一眼,就呜咽出声:
“你怎么这会儿才到?方才,方才,都要吓死我了……”
裘氏气的鼻子都歪了,话到底谁吓谁啊?明明自己才是受气的那个,倒好,凶人的比自己这个被凶的还要委屈!
袁烈如何不明白丁芳华这么大失常态的原因?仅存的对丁芳华当初没有护好女儿的一点怨尤也消失殆尽,轻轻拍了下丁芳华的肩,便忙忙的往蕴宁身边而去,再次瞧见蕴宁,袁烈也红了眼眶,直接上前,把人护了个结结实实:
“宁姐儿莫怕,有爹在。”
蕴宁眼圈突然就红了。
程庆轩早在袁烈进来的第一时间,就下意识的跟在他身旁,想着觑个时机,就央求袁烈帮女儿情,哪想到袁烈根本没理他不,还冲着那个无比漂亮的女孩儿叫,宁姐儿?
“陆阁老既是来了,可是要给我儿一个交代的?”方明礼本是抱臂站着,这会儿也起身,冲着陆明熙阴测测到。
方才裘氏已是着人暗示过,那陆瑄在家里并不得宠,即便陆明熙官居一品,靖国公府却也同样不差,怎么也不会为了个不受宠的儿子,而和国公府闹翻脸才对……
陆明熙瞧了方明礼一眼,并未话,直接转头看了看陆瑄,上上下下量一番,确认陆瑄无事,才长舒一口气,好整以暇的对着方明礼道:
“交代?什么交代?”
“陆公当真不知?”看陆明熙装糊涂,方明礼积蓄的怨气再也压不下去,“令郎一脚踹断了我儿的腿,阁老难道不该给方家一个交代吗?若然阁老一力护短,可别怪方某自己出手讨回来。”
周宇良也在旁边装模作样叹息道:
“陆公子身上戾气果然重了些……”
“戾气重?”不想陆明熙直接接过话头,冷笑一声,“周少卿的意思是,我儿就该站在那里让靖国公的公子把他的腿踹断?”
好不容易把儿子盼回来,可不是让他回来被人欺负的!亏得陆瑄身上毫发无伤,不然陆明熙可怎么也保持不了这样的好风度。
至于方家世子断了一条腿,又与自家何干?
周宇良被怼的目瞪口呆——这真是朝堂上智珠在握的陆阁老?怎么瞧着就是一熊孩子的爹啊!
方明礼也没料到陆明熙会这般:
“陆明熙,你莫要欺人太甚!就是把官司到皇上那里,方某人也必要你儿子赔我儿一条腿来!”
“人贵有自知之明,技不如人,还偏要寻人架,可不是咎由自取,与他人何干?国公爷不好好管教,倒要寻被他欺负人的过错,果然是一家人。”陆明熙如何惧他,“公爷要如何,陆某自会奉陪到底。不瞒诸位,我来时已然报官,相信大理寺的人很快就会到了,到时孰对孰错,是非曲直,自能一目了然!”
陆明熙会如此,分明是已问清楚了前因后果。且这招是实实的阳谋,不独方明礼气的脸色铁青,便是周文芳父子也是一凛。
作者有话要: 明日(周四)请假一天,各位亲们不要等,O(∩_∩)O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