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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蕴宁一下坐直身体——

    这几人竟是全都认识, 不是二哥袁钊睿并双胞胎弟弟袁钊霖又是哪个?他们旁边的少女,分明是才分别没几日的程明珠!

    至于那矮身上了皇家马车的男子, 则赫然正是庆王世子周珉!

    “把车赶过去。”蕴宁沉声道, 声音里却是隐含怒意——

    这程明珠,想做什么!旁人不知, 蕴宁却是比谁都清楚, 上一世争嗣的最后胜利者,分明是端王世子才对。

    而袁家之所以能稳稳站到最后的唯一原因, 正是源于他们家自始至终都没有站队。

    如何今日袁家竟有两位公子出现在程明珠这里,更甚者, 还和周珉搅和在了一起。

    “若非二哥和阿弟在……”程明珠瞧着一左一右护侍在身旁的袁家兄弟, 眉眼间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可怜兮兮, 却又旋即垂下头,一副马上就会哭出来的模样,“我又忘了, 应该是二表哥,表弟……”

    那副要哭不哭、泫然欲泣的模样, 令得袁钊睿兄弟俩登时手足无措。尤其是袁钊霖,更是冲口道:

    “阿姐莫要难过,我心里, 你永远是我的阿姐……”

    一句话甫落,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却在旁边响起:

    “原来阿弟心里,始终认同的阿姐另有其人,怪不得会待我恁般冷淡……”

    语气分明很是伤心。

    袁明珠嘴角将将浮起的笑容登时一僵, 眼底也有一抹厉色一闪而过——

    果然是冤家对头吗,竟是走到哪里都能碰上。更该死的是对方的语气和做派,分明就是学的自己!

    袁钊睿霍然回头,至于袁钊霖则和受惊的兔子般,身子不自觉的往后一缩,就藏到了袁钊睿后面,一副生怕被蕴宁瞧见的模样。

    “宁,宁姐儿——”还是袁钊睿先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招呼了声,神情明显又是尴尬又是无奈,“你这是到街上逛逛,可是想买什么东西?带的银钱可还够?想要什么,你尽管同二哥。”

    袁钊睿生性跳脱,从来话做事,全由着自己的性子。

    之前会听了袁钊霖的央告到这里来,却是根本没想那么多,这会儿被蕴宁逮了个正着,才觉得有些心虚——

    这几日早领教了,宁姐儿的性情分明是那等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按和明珠私下见面,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可毕竟蕴宁才刚回府,即便事出有因,可这般被宁姐儿撞见兄弟俩跑来陪珠姐儿,怕是难免误会。

    下意识的就去摸荷包——或者多买些好吃的好玩的奉上,能让丫头心里舒服些?

    程明珠缩在袖子里的手一下攥紧——

    以往能让高高在上的袁钊睿袁二公子这么哄着的,也就只有自己一个罢了。眼下却只能眼睁睁的瞧着,程蕴宁把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全都一点点抢了去。

    不甘心,真是,不甘心啊。

    眼睛眨了眨,却是含泪上前对蕴宁深施一礼:“珠儿,见过,宁表姐。宁表姐莫要误会二表哥,和,表弟,他们不过是看我可怜,才会过来,瞧我一眼……”

    明明是可怜巴巴的语气,却分明透着些炫耀——

    再是恢复了身份又如何,袁家兄弟的心里,依旧是自己这个曾经的妹子重要。

    “程姐很可怜吗?”蕴宁神情却是丝毫未变——

    这样的伎俩,就想让自己和嫡亲的兄弟反目成仇吗?若自己真是货真价实的十二岁孩子,不定会上当,可惜,自己不是。

    “住着袁家的院子,用着袁家的奴仆,入则使奴唤婢,出则高头大马,谈笑世家子,来往皆贵人,不瞒程姐,我真是羡慕呢。你你可怜,我倒是觉得自己可怜的很呢——从前在程家时,父母百般厌烦不,可也没有随时能跑过来安慰我的表哥,日日里不过被隔离在后院厢房三尺之地,一个人坐困愁城,看叶子变绿又变黄,一年年,一月月,一日日,春夏秋冬……”

    着垂下眼帘,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模样——

    论起比惨,谁还不会怎么滴。

    口中着,又转头看向袁钊睿:

    “二哥方才问我想要什么,不瞒二哥,我还从不曾逛过帝都呢,若是可能,二哥和阿弟能不能带我去看一下,哪里有上好的菊花售卖——”

    “当然,若是二哥和阿弟有事要忙,我自己去也无妨……”

    口中着,神情又是期待又是忐忑,甚至还有些黯然。

    “这个你还真是问对了人,”袁钊睿本就觉出了不妥,又听蕴宁起从前的事,更有些心疼——

    当初因为怕家人会慢待蕴宁,袁烈自是把搜集来的有关蕴宁的过往全都让兄弟几个看了,可看到那些干巴巴的文字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是故作坚强时的蕴宁,更是让袁钊睿又是愧疚又是心疼——

    当初在程家不知受了多少苦,竟是连有人陪着买盆菊花,都觉得满足的不得了的模样。一时恨不得马上捧了什么好东西来,让妹子脸上重现笑容才好。

    当下冲袁明珠点点头:

    “珠姐儿且回去歇息吧。”

    随即翻身上马,又招呼袁钊霖道:

    “走吧,阿弟。珠姐儿做的菊花饼,我们改日再吃。”

    袁钊霖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留下呢,不期然一抬头,正对上蕴宁殷殷的眼睛,一时到了嘴边的话却是不出口,虽是心里不甚乐意,也只得点头,轻轻冲着程明珠有些纠结的道:

    “阿,表,表姐,你自己好好保重。”

    如果这段时间,程明珠都在自欺欺人,到了这会儿,却是无比真切的认识到,武安侯府,果然和自己没有半点儿干系了,便是几个从来都是围着自己转、但凡自己出现的场合,眼中就从来看不到其他女孩子的兄弟,眼里所见、心里所想的,早已不是自己,而是变成了袁氏蕴宁。

    只心里再恨再怨再不甘,却也不能表现出丝毫,还得摆出一张笑脸,故作大度:

    “不过是几口吃的,有什么紧的?二表哥和表弟想吃的话,改日再来,我再下厨去做便是……”

    心里却明白,袁钊霖或者依旧能随叫随到,袁钊睿那里,怕是,不会这么容易了。

    又有些疑心,蕴宁怎么来的这么巧,难不成是看破了自己的算?

    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想要借袁钊睿兄弟把袁家拉上庆王战船的算,也就自己和世子周珉知道。

    虽然称呼一声表姐,可袁蕴宁也就和自己一般大罢了,又是自囚徒般生活在程家这样一个吏之家,外面的风云变幻,她能懂多少?句不好听的,就是自己那个爹程庆轩,也是狗屁不通的,听可以和周珉相交,也只有得意忘形高兴的份儿!

    或者只是碰巧,她真是无意间撞见……

    对蕴宁的警惕却是多了一层——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看来以后还要想法子多注意些这丫头才好,如何也不能让她成为自己博取荣华富贵路上的一个变数。

    目送着袁家兄妹远去,袁明珠按了按胸口,强自把满腔的恨意压下去,转回院里,仆妇正好端着一盘糊了花边的菊花饼过来——

    既然是程明珠亲手所做,自然不能完美了,毕竟,在袁府时,明珠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厨娘是周珉所赠,便依着她的要求,尽力做成初学者可能做成的最好样子。

    程明珠瞧着,却是一阵恶心,接过托盘朝地上狠狠的砸了下去,然后丢下惊吓过度、面色发白的厨娘,直接往里面去了。

    和程明珠的气急败坏不同,蕴宁这会儿却是在袁钊睿、袁钊霖一左一右的陪伴护佑下,已是到了帝都最大的菊花售卖地,千奇百趣园。

    千奇百趣园的主子不是旁人,正是论辈分要叫皇上一声兄长的果郡王。

    要这位果郡王也是个奇人,虽是出身皇家,却是对争权夺利,没有半分兴趣,从到大,只好些种花养草的风雅之事,可令人啧啧称奇的是,这么个风雅之人竟还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喜欢黄白之物,便弄了这么个千奇百趣园子出来,既能满足自己的嗜好,还能赚取大把大把的银两——

    因着果郡王精心侍弄,园子里的花长得是真的好,再有“果郡王亲手种的花”这么个名头,价钱可不是死贵死贵的?

    又常常着皇上的旗号强卖——

    他倒是不做那等与民争利的事儿,甚至园子外边,还有好多种花的百姓蹲在两旁等人挑花,也不见有人驱赶,却是专找朝中富贵人家……

    偏就是这等惫赖性子,却是入了皇上的眼,平日里从不曾责罚不,竟还恩宠有加。

    袁钊睿两个倒是不怕果郡王会坑他们两人,毕竟果郡王的长子周瑗和袁钊睿关系好的紧。

    这不一行人刚进了园子,周瑗就听了消息,兴冲冲的迎了出来:

    “你们兄弟倒是稀客啊!”

    武安侯府以武传家,对花花草草之类的物事却是从不感兴趣。今儿竟会主动登门,可不有些不同寻常?

    却在瞧见兄弟俩护着的马车时,滞了一下:

    “车里这位是……”

    却已是猜中了□□分——

    武安侯府找回嫡女之事虽是没有大肆宣扬,可帝都但凡有些头脸的人家却是都听了。

    上一次袁家兄弟会来这里,可不也是陪着他们的宝贝妹妹?

    可想到了这一茬,却是脸色有些发苦——

    之前那位袁家明珠无疑被宠的太过了些,竟是一个不错眼就被她折了父亲最爱的一枝菊花,等到自己发现,却已大错铸成,有心责备,一则袁家兄弟对妹子护的紧,二则那丫头泪水潸然的模样也实在是楚楚可怜。又是无心之失,周瑗一个大男人,如何也不好同个恁般可爱的姑娘计较不是……

    无奈何,只得自己把事情扛下来,生生被父亲抽了好几鞭子才算罢休。

    记忆太过惨痛,这会儿又见着袁家真正的明珠,脸上的笑意不免就敛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