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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 这么多年不见,你不知道兄弟我这心里……”站在袁烈挂满兵器的宽阔书房里, 郭耀祖神情感慨万端, “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咱们兄弟还能再坐到一起话……”
“是啊。”袁烈点了点头, 神情却有些颓然——和郭耀祖的风光相比, 袁烈此时无疑有些落魄。
堂堂威震大正的武安侯府当家人却因为岳家被拖到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泥潭里——
之前因为袁家儿女拿出体己钱赈济百姓,当真是赚足了眼球出尽了风头。
之前有多少人眼红不平衡, 这会儿就有多少人上赶着往下踩。真是坐实了这一罪名,袁家公子姐刚到手的赏赐飞了都是事, 袁烈乃至袁家都势必受到牵累。到时候别官职, 便是家族百年清誉都必将毁于一旦。
须知这般国难当头时, 却侵吞国库中的粮食妄图来收买民心,不独受万夫所指,更是国之大忌。
这也是为何即便没有什么证据, 皇上也只能低头,令袁烈闭门反省, 等候传召。
许是心里烦躁,袁烈眉眼间都是疲惫之态,好一会儿才振作精神:
“这些年, 你过得如何?既是还活着,为何不来寻我和贞娘?怎么倒是跑到了胶东哪里?”
“大哥以为我不想吗。”郭耀祖叹了口气,苦笑道,“当时你昏迷不醒, 我刚把你和贞娘藏到地窖中,便隐隐听到外面有动静,为了怕敌人过来,我就想着把他们引走,只身上有伤,跑的不快,又慌不择路,竟是摔倒了一条深沟里……”
“也是兄弟命大,竟然又醒了过来,只脑袋上血糊糊一片,除了隐约记得自己名字外,其他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后来就跟着当地人四处游走,生活所迫之下,就流浪到胶东,一次外出猎时,偶然遇见庆王殿下……”
口中着,脸上满是庆幸之色:
“庆王殿下不嫌我身份卑贱,直接留到身边做了亲卫,后来更是把女儿许配给我为妻……没有庆王殿下,不得兄弟早已命丧黄泉,哪里还能留着性命来见大哥和贞娘?”
话语间已是有些哽咽之意。
“这么,耀祖你这会儿已经是庆王女婿了?”袁烈神情诧异。
郭耀祖点了点头:
“不是我要替岳父夸口……我岳父那个人,最是重情,更兼礼贤下士……就比方弟我,不是这次平倭大战时撞到脑袋,哪里能想得起来前尘往事?外人眼里,也就是个无父无母没有家族的穷子罢了,岳父却是丝毫没有嫌弃,也是在岳父一力栽培下,才有了弟的今日……”
不怪郭耀祖志得意满,放眼朝中,郭耀祖这两日的风光可不是压下了满朝文武?
平倭英雄、屡建奇功,庆王乘龙快婿,再有庆王世子如今在朝中的呼声,真是能立为太子,成为九五之尊,郭耀祖可就是一点儿不掺假的皇亲国戚,再有起于微末时的从龙之功,别重新恢复乃祖的荣光,就是超越袁家,也不是不可能的……
袁烈也没想到郭耀祖和庆王还有这一层渊源,闻言蹙了下眉头,脸上郁色更浓:
“庆王殿下待你确然情深义重……”
郭耀祖觑了眼袁烈的神情,却是卖了个关子:
“我算什么啊。大哥可知道,庆王殿下平生最仰慕的是哪位?”
“哪位?”袁烈便有些诧异。
“还能是哪位,除了大哥,还能有谁?”郭耀祖洒脱一笑,“大哥不知道,殿下日常最爱的一句话就是,‘天下之大,却无人能出武安侯之右,若能得武安侯为友,则死而无憾’!”
“大哥不知道,彼时我还没恢复记忆,听庆王殿下那般,当真很是不服,还想着有机会来帝都,如何也要比试一场……”
“这会儿还要比吗?”听庆王如此盛赞自己,袁烈终于有了些笑模样。
“怎么会。”郭耀祖连连摇头,“我如何是大哥的对手?大哥若然肯到胶东去,不用岳父开口,耀祖心甘情愿把手里所有东西拱手相让。不瞒大哥,我可是做梦都想着,能重新追随大哥左右呢。”
“什么追随啊!”袁烈失笑,“你别寒碜我了,往后是我追随你还差不多。”
口中着,神情里却是掩不住的落寞。
郭耀祖沉默了会儿,也很是愤愤然:
“大哥莫要灰心丧气。哪里是大哥的过错?跟了皇上这么久,我不信皇上不知道大哥的为人,最是那等侠肝义胆的,如何会贪图什么国库中的粮食?这样可笑的法,他们竟然也信?”
袁烈苦笑一声:
“你自然是不信的,可架不住,人心不古啊!”
“有什么古不古的?”郭耀祖哂然一笑,“大不了把粮食的来历告诉他们,或者差多少粮食,我给大哥送来——我从倭寇那里缴获的粮食这会儿可还不老少呢,至于朝廷那里,要送多少还不是听我的意思……”
“你得容易。”袁烈摇头,“这粮食的来历……哎!罢了,总之,是大哥命犯人……”
“什么命犯人!”郭耀祖却很是不以为然,“叫我,这事儿那些大人物做的可不甚地道。怎么你也是为国为民,倒好,就为着些莫须有的罪名就这么折腾人?这也就是昌邑,要是胶东,都不用旁人,庆王殿下就得先把人狠狠的收视一顿,让他们上吐下泻,看还敢不敢胡八道……”
忽然想到一点,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不是不让你管事吗?正好,庆王殿下求才若渴,不然你跟我到胶东去,有庆王殿下在,我倒要看看有哪个人敢往你身上泼污水!”
“耀祖!”袁烈却一下变了脸色,“再要胡八道,信不信我让人把你撵了出去!袁家世代忠君体国,如何能妄议君父?再敢胡言乱语,你就请回吧。”
“好好好,你别气,我不了!”郭耀祖忙讨饶,“朝廷如何,我不了还不行吗。可你那个岳家,我是一定要的!那丁芳年也太过分了吧?为了救他那连襟,就要把你给拽进去?他心里何尝有你这个妹夫?我就不信他不懂,被牵扯到这样的大事里,天子一怒,何人能挡?袁家不得也会被碾为齑粉……这样的岳家,要他作甚?”
袁烈脸色一下变得阴沉,刚要开口话,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喊叫声:
“大将军,侯爷,不得了了,那边起来了,怕是要出人命……”
什么?
两人都是一惊,忙不迭起身,待得来到外面,果然隐隐听见郭姨娘那边传来的斗声。
郭耀祖登时变了脸,不及和袁烈话,拔腿就往郭姨娘的院子而去。
待得来到郭姨娘院前,却是好险没气歪了鼻子——
刚才离开时,不过是两个婆子瞧着被人了,这会儿倒好,竟是自己留下来保护妹妹的侍卫全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至于抖成一团和郭姨娘抱在一起的袁明仪,一瞧见郭耀祖,就哭了出来:
“舅舅,您终于来了,您要是再不来,我和娘就要被人杀了!”
“好一个不分尊卑的丫头!”蕴宁几个还没走,闻言当即站住脚,瞧着袁明仪的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嫡母在前,你却公然喊一个卑贱的姨娘做母亲?要把嫡母置于何处?”
袁钊霖则直接道:“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阿姐和她多什么?莫要气坏了身子。她既然自甘卑贱,咱们成全她便是……”
听姐弟俩一口一个卑贱姨娘一口一个狼心狗肺,郭耀祖简直气炸了肺。当着自己的面,还敢这么嚣张!
郭姨娘已是哭的声噎气短,袁明仪则是吓得瑟瑟发抖:
“舅舅,舅舅……”
郭耀祖霍的转身,朝着一步踏入院中的袁烈高声道:
“大哥,这些年,贞娘跟你过的就是这等日子吗?贞娘从就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不是相信大哥……”
又一指丁芳华:
“不是她娘家作孽,大哥如何会被削去官职?如今还纵容着一双儿女糟践贞娘和仪姐儿,大哥今日如若不给我一个交代……”
“你待如何?”一个老妇的声音随即响起,却是高氏正在烟霞的搀扶下匆匆而入,顾不得搭理郭耀祖,径直来到蕴宁身侧,“宁姐儿,可有被那毒妇一家吓到?”
毒妇?郭耀祖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对方口里的毒妇就是自己妹妹,气的直喘粗气——合着袁家这老虔婆真是老眼昏花不成?如何看不到丁芳华母子几人全是好好的,反倒是自己的人躺了一地……
那边高氏把蕴宁上上下下检查了好几遍,见人果然无碍,也不像被吓着的样子,才长出一口气,却是转过身来,举起拐杖就去敲袁烈:
“我死你个不争气的算了!当初我就这女人二十岁的老姑娘了还没人娶,会是什么好东西?偏是你鬼迷了心窍,一门心思的栽了进去!这会儿好了,被人讹上了吧?”
“你自己做的孽,自己尝那苦果好了,如何要连累我的宁姐儿?亏得我宁姐儿没事儿,不然,我就请你叔祖开宗祠,把你和那毒妇全都扫地出门……”
袁烈猝不及防,身上一下挨了好几拐杖,却是既不敢回嘴,也不敢躲闪。
没想到疆场上英明神武的大将军,还有这么狼狈的时候,郭耀祖也看的目瞪口呆。
没等他回过神来,高氏又是猛一捣拐棍儿,朝着郭耀祖骂道:
“姓郭的泼皮破落户,现在马上带着你那妹子和甥女儿从我们侯府滚出去!”
又朝地上郭家送来的财物上狠狠吐了口唾沫:
“我呸!哪里来的乡下土财主,不知所谓的暴发户!有了几个臭钱就跑到我们武安侯府显摆,你们不嫌寒碜,我瞧着还觉得晦气呢!滚滚滚,带上你们这点儿东西赶紧滚!”
着一叠声的开始叫人:
“把他们家送来的这些东西全都给扔出去!”
“老祖宗——”
没想到高氏竟然来真的,郭姨娘就有些慌张,袁明仪也吓得连哭都不敢了。跟在郭姨娘后面想要跟高氏解释。
高氏却哪里肯听?提起拐棍就要揍:
“你们家祖宗姓郭,和我有甚关系?”
若非郭耀祖上前拦了一下,两人准得被敲个正着。饶是如此,郭耀祖背上也挨了两下。春风得意的郭大将军已是头上青筋直迸,神情阴沉的横了高氏一眼,一手扯住郭姨娘,一手扯住袁明仪,冲着袁烈冷笑一声:
“袁家大祸将至,后宅却又这样一帮无知妇人!都袁家最重恩情,今儿个我亲眼见了,是怎样一个重法!我可不放心贞娘和仪姐儿留在这里——都妻贤夫祸少,时至今日,大哥还想不明白吗?后日我在家里等着大哥,到那时,想来大哥定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