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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蕴宁猛地睁开眼, 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听到里面的动静,在外面值夜的采英忙披着衣服下来, 看蕴宁一头的冷汗, 忙先给蕴宁裹上件衣服,又拧了个热毛巾捧过去:

    “少夫人可是魇着了?有温着的水我给您倒一杯吧?”

    “不用。”蕴宁摇摇头, 却还是心有余悸的模样, “荆南还是没有什么信送回来吗?”

    从知道老爷子果然去了庆王别庄,蕴宁就又加派了人手, 盯着那里,明明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却不知为何越发心神不宁。尤其是最近几日, 更是每天都会噩梦缠身, 梦见最多的,就是上一世赶到程仲身边时,老爷子弥留的情景……

    “少夫人且放宽心。”采英边帮蕴宁擦头上的冷汗边低声劝慰, “荆南他们的身手,少夫人又不是不知道, 老爷子那里定然无碍的……”

    又看了看沙漏:

    “这会儿还不到丑时,少夫人再睡会儿吧……”

    蕴宁摇摇头,刚要话, 忽然顿住,却是外面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采英也明显听见了:

    “奴婢去外面看看。”

    点着外面的灯,拉开房门,却是“呀”的惊呼一声:

    “少爷——”

    却是风尘仆仆的陆瑄正站在房门外。

    “相公——”蕴宁也披了衣服跟着下来, 瞧见陆瑄,眼睛不知为何,竟是有些热辣辣的。

    陆瑄上前一步,握住蕴宁的手:

    “这么凉。快去再穿些衣服。”

    顿了顿又道:

    “我把老爷子带回来了。”

    蕴宁身体一僵,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祖父,祖父也回来了?”

    抬脚就要往外冲。

    亏得采英拿了斗篷过来,陆瑄忙接过来,抢上前几步,严严实实的帮蕴宁裹上,把人横抱起来:

    “路上黑,我带你过去。”

    蕴宁慌了一下,下意识勾住陆瑄的脖子,鼻间嗅到淡淡的汗味之外,明显还有烟熏火燎的味儿道,止不住心里一悸:

    “是不是,出事了?”

    没想到蕴宁这么敏感,陆瑄更紧的抱了抱蕴宁,低头在蕴宁头发上轻轻吻了一下:

    “别担心,一点儿事,已经解决了,老爷子没事儿……”

    很快到了前院,眼瞧着前面已有人影晃动,陆瑄才万分不舍的放蕴宁下来。

    “少爷,少夫人。”荆南迎了过来。

    陆瑄点点头,蕴宁却是一撩裙子下摆,直接往正房冲去,推开房门,正瞧见坐在上首的程仲。却是再也止不住,眼泪“啪嗒啪嗒”的就落了下来:

    “祖父——”

    程仲忙上前接住蕴宁,同样红了眼圈儿:

    “宁姐儿……”

    老爷子中年丧子,老妻也早早故去,养了多年的嗣子始终有着很深的隔膜。唯一能让老爷子老怀大慰的也就一个蕴宁了。

    却如何也没有想到,疼到心尖尖上的宝贝孙女却是武安侯爱女……

    即便老爷子知道真相后,当下便敦促蕴宁认祖归宗,外人面前也表现的很理智的样子,只有老爷子自己清楚,心里有多不舍,背地里更是不知多少次伤心落泪。

    之后更为了怕连累孙女,担心袁家人看蕴宁老是来看自己会不喜欢,但凡见到蕴宁时,都会一见面就催她离开,嘱咐她莫要再来……

    事实却是蕴宁前脚离开,老爷子后脚就想的不行……

    这次差点儿生死相隔,饶是老爷子见惯了人生风雨,也禁不住大恸。

    陆瑄站在门口,瞧着哭成泪人儿的蕴宁和同样老泪纵横的老爷子,也不觉鼻子一酸:

    “宁姐儿,快别哭了,咱们先侍候着祖父净面,然后边吃边。”

    蕴宁应了一声,这才发现,老爷子脸上也有烟熏火燎的痕迹,更有老爷子的右手还有血迹隐隐渗出,脸色顿时一白:

    “祖父怎么受伤了?”

    还有这么多烟灰,又回头去瞧陆瑄,可不和老爷子一般?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是那里,走水了?”

    程仲神情更加黯然。

    毕竟是自己的孙女儿,要老爷子对程明珠一点儿感情没有是假的。之前短暂的相处,也能瞧出来,程明珠眼里根本就看不上自己,却是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那个孩子,不但是瞧不上,更是对自己,对程家充满了恨意,甚至恨到,想要自己死的地步。

    “她恨的不是祖父,是我……她心里,怕是一直认为,是我抢了属于她的东西……”蕴宁只觉一阵心痛,好容易平息下内心的惊恐,边帮老爷子重新包扎伤口边道,“难不成,她还放了火?”

    “放火的不是她。”陆瑄把上好的金疮药递过来,“应该是另有其人。”

    十有八、九,是周珉或者胡家的人。

    那些人来得快,去的也快,不独身手了得,更是心狠手辣,竟是不顾里面百十条人命,还对地形不是一般的熟悉……

    如此以来,自然排除了旁人寻仇的可能。

    “亏得阿瑄来的及时。”老爷子神情颇为感慨。

    火着的时候正是深夜。老爷子伤了手,又因为程明珠心烦意乱,好容易睡去,却是被火舌给炙烤醒。

    想要站起来,却是浑身酥软,明显是被人下了药。

    彼时已是浓烟滚滚,房间里的帷幔全都烧着了。

    还想着这次怕是在劫难逃,要死在这里了,不想千钧一发时,陆瑄却冲进了房间,背起老爷子就往外跑……

    “不是阿瑄,祖父怕是见不着你了。”

    老爷子神情又是感激又是后怕:

    “亏得阿瑄没事儿,不然,祖父真是没脸见你了……”

    “祖父跟我客气做什么?”陆瑄扶着老爷子坐下,“您是宁儿的祖父,也是我的祖父,亏得您没事,不然,我真怕没法和阿宁交代。”

    荆南正好进来,闻言却是脸现愧疚之色:

    “都是属下粗心大意……亏得少爷赶来的及时……”

    瞧少爷风尘仆仆的模样,怕是昼夜奔袭,明显是办完了外面的差事急于回来见少夫人。却是恰好和自己撞上。

    “也怨不得你。”程仲摆了摆手,神情黯然,“谁又能想到,有人恁般丧心病狂?”

    初时老爷子还以为是灶上的火没收拾干净,直到被救出来才发现,竟是整个庄子都陷入火海之中。

    更甚者除了他之外,再没人逃出来,明显对方早有准备,想要别庄所有人死……

    “程明珠呢?”蕴宁心里一动。

    老爷子叹了口气。

    “火太大了。”陆瑄哼了一声,又唯恐老爷子不好受,便轻轻对蕴宁摇了摇头,示意待会儿再。

    两人侍候着老爷子睡下,才回了自己院子,一进房间,蕴宁就推着陆瑄到床边坐下:

    “把衣服脱了。”

    “娘子这是想为夫了吗?”陆瑄低笑一声,张开胳膊就去搂蕴宁。

    蕴宁却是沉了脸,只管去解陆瑄的衣衫。

    陆瑄最怕的可不就是蕴宁如此?只得老老实实坐好,任蕴宁帮他把衣衫除去。

    外衫瞧着还好,里面衣衫却是烧的全是黑窟窿,尤其是右胳膊上,还有大片燎泡。

    蕴宁半跪在陆瑄膝前,心的帮陆瑄处理烧伤的地方,眼泪跟着止不住的一大滴一大滴往下掉。

    她这边每落下一滴眼泪,陆瑄的心疼就止不住多一分,好容易蕴宁把伤处理完,陆瑄张开双臂就把人抱住了:

    “好阿宁,你莫要哭了,你再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你还……”蕴宁泪水却是落得更急。

    “明明伤到了,为什么还要抱着我?”

    衣服都沾到燎泡里了,再抱着人,不定多痛呢。

    “不是,不是……”陆瑄却是摇头,“这样的伤算什么?而且阿宁不知道,你呀,就是最好的疗伤圣药,抱抱你,我就一点儿不痛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本来还想着,拿还有公务当借口,先到衙门对付几天,等伤好了再回府,不想见到蕴宁,就挪不动脚了。

    “油嘴滑舌……”却是响亮的抽了下鼻子。

    “你要是真敢走,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想要推开人,好好的教训一番,却又怕碰着陆瑄的伤口,一时哭的气吞声噎。

    慌得陆瑄忙赔罪:

    “好好好,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没走吗……”

    把蕴宁抱在怀里轻轻晃动着:

    “阿宁你不知道,从前我在外面时,从来都是走到哪儿,歇到哪儿,从不觉得有半点儿不适,就这一次,恨不得插翅飞回来……”

    本是需要七日的归程,硬是压缩成了三日。

    倒也赶巧,正好碰上荆南,知道了老爷子被困火海的事……

    蕴宁一时听着,一时流泪,只觉这又是汗味又是烟火味儿的怀抱恁般温暖。

    耳听得上面渐渐没了声音,抬头看去,却是陆瑄明显累极,不知什么时候歪在床上睡着了。

    忙心的搬着陆瑄的腿放进被子里,犹豫了下,自己也跟着躺进去,心避开陆瑄的伤口,缩进陆瑄的怀里,待得把头埋入那个无比熟悉的怀抱,只觉整个人一下被潮涌而来的刻骨思念给淹没……

    作者有话要:

    开国大将军傅元江二十六岁离家逃亡,三十六岁荣归故里,和皇上亲如兄弟,又娶了长公主为妻,只可惜再多的荣华富贵都不能填补失去爱女的痛断肝肠、锥心刺骨……

    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将军府大姐傅月明,摇身一变,成了秀才家“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傻白甜娇美娘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