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二劫(2)
“口粮”二字脱口,苏淮便觉着有些不对,只见着陆临渊的脸“唰”得一下白了。
她改口道:“啊不是,我是想问你,你要不要当我师父?”
陆临渊面无表情。
她匆忙又道:“不对,我是想问你要不要收我为徒?”
陆临渊:“……”
苏淮:“……”
她抬手揉了揉脑袋,心道自己怕是一穿傻三年。
“算了……”苏淮捂了捂男孩微凉的手,对他道,“陆临渊,你跟我走吧。”
陆临渊将她看了看,神情有些恍惚。他顿了片刻,轻轻点了点脑袋。
苏淮笑,揉乱了他的头发,他脖子一僵,似是有些不习惯被人这般对待。她看了他片刻,柔声道:“从今往后,我会好好待你。”
苏淮起身,碰倒了一旁的木桶,半桶水洒了一地。苏淮挑眉,私以为是救火之用,没太上心。
她遂牵起他的手,正要离开,却突地听见剑锋破空而来的声音。
她捻诀将陆临渊护住,提剑一挡。二者剑气相抵,顿时炸开了一大片火花。
“来者何人?”苏淮提气喝道。
只见面前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修士,他双目赤红如有火烧,周身剑气浑浊煞人,是走火入魔之兆。苏淮细看,只觉他的样貌很是熟悉,她认真一想,惊道这不正是静淮的师弟、那个屠了陆临渊满门的静泽真人么!
呵!有趣。她这还没踏破铁鞋呢,就毫不费功夫地将这厮给找着了!
当真是天意。
这般一想,苏淮提剑便上。虽这静泽也是分神期的修士,但尚且还算是凡人,她身为一只有千余年的修为的狐妖,自然是一点儿也不怕的。
只见剑光一闪,苏淮御凛冽之气急袭而去,那静泽真人大惊,似是寻回了几分理智,将苏淮给认了出来。他连忙闪躲,转身御剑就要逃。
苏淮顾虑陆临渊,又想着自己不能杀人,遂没有去追,只隔空使出一记术法,直直到了那静泽的飞剑上。只听“嘣”的一声,那修士连人带剑,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不知道飞到何处去了。
分神期的修士向来皮糙肉厚,苏淮自然是不担心她找不到活的。她遂将飞剑一收,拍了拍手,回到了陆临渊的身边。
却见这男孩趴在保护罩的边儿上,他望着她,脸绷得死紧。
苏淮解了那屏障,陆临渊便跑了过来,的眉头皱在一起。他立在她身前,直直将她看着,眼里颇有几分着紧之意。
苏淮挑眉,不知道这孩子想干什么。
又见他将她上上下下看了看,遂放松了肩膀,低下了头。
见他如此,苏淮蓦地笑了。
她蹲下身,伸手将他的下巴抬起来,让他看她,她笑问:“你可是在担心我?”
男孩愣了一下,抿抿嘴,垂下了眼睛。
她倒是很喜欢他这副样子,别捏得可爱。
这时,苏淮想起那司命所言,陆临渊长大后,是因为知道了弑亲仇人是同宗之人,所以才走火入魔的。是以这个症结,她要尽早解开为好。她遂摸着他的脑袋道:“方才那人是我的师弟静泽。”
听得这话,男孩微微睁大了眼睛,身体一僵,脸上多了几分疏离与戒备。
苏淮知道他许是怕,遂将他抱在了怀里,道:“虽是同门,但我绝不会包庇他。他今日所为早已是犯了戒律。你放心,我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她一字一句得很用力,只觉怀中的男孩顿了一下,慢慢放松了下来。
“走吧。”苏淮牵起他,正要往清云派去,却不想被他拉住了。她不解望他,只见他回头正看着那一地的遗体。
苏淮了悟,想起来,这人世间倒是极讲究那身后事的。
她遂捻了个诀,在村外寻了一片干净的地方,将陆临渊的家人安葬,只见其父母及两个弟弟都没有逃过这死劫。
见安葬罢,陆临渊便抬头,静静地将苏淮看着,她想了想,又问:“不拜一下吗?”
陆临渊目光一暗,应言跪下,朝那石碑磕了几个头,起身拍了拍自己脑门和膝盖上的泥,安静地站去了苏淮的身边。
自始至终,男孩的表情都如死井深潭一般的漠然,好像那坟里躺着的是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苏淮见此有几分差异,按理这死了家里人,怎么也该哭上几声才是,可眼下见他这副冷静的模样,倒竟似是个无情之人。
她叹了一口气,暗道这孩子许是生性薄凉。
又见陆临渊大半晌没吭过声,苏淮遂在伸手贴着他喉咙,用法术一探,安心了几分,只道他或许只是不愿意话罢。
苏淮带着陆临渊上了飞剑,不过须臾便回到了清云派所在的玉山。入了山,二人直直往静淮所住的怀青峰去。
怀青峰本作长青峰,乃静淮真人的师父、清云派立派掌门上清真人的居所,然数十年前,自上清真人成为第一位飞升上界的修士以来,静淮便只身住于此处。
与静淮同门的,有一位师兄与一位师弟。师弟便是方才走火入魔的静泽,而师兄则是现任清云派的掌门静衡真人。
静淮生性要强,心里只有证道飞升一事,是以当她的师兄弟都桃李满天下之时,她还是连一个徒弟都不曾收过。
是以,怀青峰上,一片寂然。
不过,这倒是方便了苏淮。幸好这静淮生了一个孤高的性子,平日里交往不多,苏淮也能轻松几分,不需要日日做戏与人看。
回到了峰顶的洞中,苏淮将陆临渊一放,这才看到他竟是被冻得嘴唇发紫,抖得厉害。
峰上极寒,她有灵气护体倒不觉得有什么,但陆临渊这个连炼气都还没开始的凡人,便只能死扛了。
这孩子!冷也不知道吭一声的嘛?!
苏淮心疼,立即将术法不要钱似得往他身上拍,才见他好起来。
这静淮也是,住的地方跟个墓穴一样,连床和被褥都没有,等陆临渊长大了她岂不是无处施展?虽野外自然是有几分情调,可到头来还是床上好啊……咳咳,跑偏了跑偏了。
苏淮在静淮的记忆里找了一圈,遂与陆临渊道:“等我片刻。”
陆临渊刚点了头,眨眼功夫便见苏淮带着被褥和道服回来了。
看着他微亮的目光,苏淮得意地笑了笑,捻诀暖了整个山洞,又在石台上铺了被褥。她拎着道服走到陆临渊面前一递,却见他杵着不接。
苏淮挑唇一笑,蹲下来就解男孩的衣服扣子,他身子一僵,有点不好意思,还没来得及挣扎,便被苏淮扒了衣服。
这一看,苏淮反倒是怔住了。
她先前用的治愈术只能治他的新伤,只见男孩的身板极瘦,胸前背后全是褐色的旧疤。
苏淮一看来了气,问道:“这些莫不都是你爹娘的?!”
陆临渊垂下眼,漠然不答。
苏淮恍然,她那时撞倒的半人高的水桶,怕是陆临渊被差遣着搬回去的。只道是那入魔的修士屠村的时候,陆临渊外出水,才堪堪避过一难。
这当真是因果循环。
他的父母这般对他,也难怪这孩子对他们无甚情绪了。
愈是这般想,苏淮便愈是心疼,她作法将男孩身上的伤疤尽数抹去,再将他洗得干干净净的,为他穿上了新衣。
陆临渊的眼睛亮了许多,脸上渐渐有了血色,身子慢慢回暖。
苏淮笑,摸着他细软的头发,正要把他往榻上抱,准备揽着他先好好睡上一觉呢,便听“咕——”的一声。
苏淮:“……?”
陆临渊:“……”
男孩低头,却红了耳根。
原来是饿了。苏淮了然地点了点头,但是又想到这静淮早已辟谷,想来峰上是没得吃的,遂抱着陆临渊飞到了派里入门弟子所住的地方。
是时夜已深透,那些个弟子们早就睡死了。想着他们明日还要早起做功课,苏淮便善心大发,没有将人吵起来。
她带着陆临渊摸到了厨房,点灯一看,只见厨房很是整洁。苏淮点点头,心道真不愧是第一大派的厨房。只不过……这干净是干净了,能吃的东西自然也是干干净净,一点儿也不剩。
她愣。
所以……她是要给这孩子做饭嘛?!
苏淮左右摸索了一番,只找到了一团发好的面与几个鸡蛋,在她眼里,这是这里为数不多的能吃的东西。
她心虚地看了一眼陆临渊,只见他正听话地坐在一旁的长凳,一动不动地将她望着。被他这般望,她便更是心虚了几分。
回过头,她一脸复杂地看着眼前的食材。身为一只狐妖,她得道之前自然是茹毛饮血,而得道之后那只用吸灵气、喝露水就能活。
要她做点儿什么人吃的东西,这实在是……太为难狐了。
将静淮的记忆搜刮了个遍儿,勉为其难地找到了一点儿门路,苏淮遂用法术将那炉火一点,放水入锅。
当她正要将整个面团都放进去的时候,她的手腕被陆临渊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