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第八劫(8)

A+A-

    回了偏殿, 手腕上的伤已大抵被疏梅治了个全整, 这费了疏梅不少心力。苏淮本是不意叫她这般辛苦的, 疏梅却是正儿八经地反驳道,若是叫尸王尊上瞧见了这伤, 她可就不用活了云云。苏淮拗不过她,便也算了。

    坐在矮榻上,苏淮盘腿一坐, 便开始考虑方才的事情。

    探了那么久的消息, 终是得知他委实没有什么所爱之人, 苏淮松了一口气, 心里也舒坦了许多。只不过一想到那渡劫的事情, 她便犯难起来。

    他没有所爱之人,这心头血便无从去采,自然便渡不了劫。而眼下法子只有一个, 那便是去弄一个活人来, 教他喜欢上那人。

    可这活人吧,思来想去, 怎么她都觉得非她自己莫属。

    要她将他的喜爱拱手让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与旁人在一起, 这种事情光是想想便够她酸的了,更别提她还要主动去促成此事。

    可若是她自己上的话, 眼下这原主的身份倒是一个大麻烦。原主孟玄音乃是白花派的道人, 与他乃对立身份。虽他现在看在她是纯阴之体的份上, 养着她当粮吃, 她若是乖乖的,指不定与他还真能日久生情……

    然而这行不通。司命入梦的时候,想必他早已起了疑心,而且再经过方才那一闹,苏淮只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姜行影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倍受他的信赖,而刚刚在花园里她与外界传信一事被姜行影了,姜行影必然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的。

    他现在对她,定是不信任极了,会不会料理了她都不准,更别要生情了。

    苏淮懊恼地揉了揉脑袋,往矮榻上一倒,便觉眼皮耷拉下来,只觉得想睡。想来是方才传信,太过费神的缘故。

    闭了眼,她有些难过,朦朦胧胧地在想,若是他这一回当真要处理了她,她想必会难受至死罢……

    疏梅见苏淮躺着躺着竟又是困了,被折腾像只奶猫似的,她遂满脑子都是“尊上威武”,笑嘿嘿地为苏淮盖了被褥,到外间候着去了。

    等了些许时候,便听尸王尊上回了寝殿,到了这偏殿来。疏梅行礼问安,听晏长云问:“她在做什么?”

    疏梅道:“回尊上话,刚歇下了。”

    晏长云在门口停了一下,一时竟犹豫起要否扰她清梦这个问题来,片刻他道:“开门。”

    “是。”疏梅为晏长云开了门,一边窃笑一边想,尊上对人这般上心,这真真是头一遭了。

    晏长云入了屋室,矮榻上的人睡得正香。

    她的长发散乱,从榻上滑落下去,铺展到了地上。一旁的烛火跳动着,长睫扫下的阴影时长时短,蝶一般扑腾着翅膀。

    他只觉得她甚是惹人怜爱,怪不得……

    怪不得旁人都想着要夺她。

    想到凌恒的那封信,晏长云理智上但觉对尸鬼界颇有裨益,却一想到要将她送与旁人之时,他只觉得浑身不快。

    相处近一月时间,他不出自己对她的执念到底是从何而来,只知道这执念早已是深入髓中。

    她是白花派道人,他知道;她在与外界联系,他知道;她心里亦是想着法子要离开他,他也知道。

    可他却只愿装作不知。

    如此而已。

    晏长云抬手落在她的脸颊上,指腹擦过她的眼下,又轻抹她的唇瓣。

    凌恒提出的条件,甚是诱人,虽吞下白花派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若是能用她从人界多换一些领地过来,对尸鬼一支的壮大发展,无疑是极好的买卖。

    但那又如何?

    晏长云微眯了眸眼,焰红的瞳闪着危险的光。

    他想要的,自己会去取;他不想给的,谁都不要妄想从他这里夺走。

    待了片刻,他收回了手。念及前两日他对她无尽无度的索求,想必她眼下已经是累坏了,既是如此,他还是让她多歇息歇息为好。

    这般想着,晏长云转身,刚想离开,便觉被人扯住了衣袖。

    “……谁?”初醒的声音带着一丝糯软,怯怯的。

    他身子一紧,回眸望去。她才睁眼,晶莹的黑眸里铺了一层水雾,湿漉漉的,看起来懵懵懂懂、毫无防备。她的手指勾在了他的衣袖上,她坐起身来,领口滑开,内里隐约可见。

    他眸眼一沉,心口像是被什么的动物给挠了一样,微痒。

    苏淮睡得正迷糊,见是他,一时也不记得自己眼下的境况,只是冲他甜甜地笑开,以为还在梦里。

    梦里的他,对她再好不过了。

    没有冷冰冰的表情,没有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有的却是细雨般缠绵的吻,与眼里化不开的柔情。

    见他不动作,她便自发地攀了过去,环住了他的窄腰,埋脸在他的身上,轻轻道:“不要不理我……”

    他僵住了,心脏蓦地像是化了一样,软得一塌糊涂。

    他与她相处的这些日子,身体上的深入交流乃是常态,然正儿八经的谈话却没有几句,消磨的时间止在身上,却从未进到心里。

    他一直在想,她该是厌恶他的。

    厌恶他占了她的身子,厌恶他将她圈禁起来,可为了保命,又不得不与他周旋。如此,她又怎会不厌恶他?

    眼下听她竟是对他这话,他便觉反常了些,遂只得抬手探她的状态,才知原来她是半睡半醒。

    她或许……是把他当做什么人了罢。

    晏长云这一想,顿觉生了几分暴戾之气。

    只听她闷闷地乞求道:“不要不理我……好么……”

    如果他连在梦里都不搭理她了,她真不知道该怎么撑下去。如此想着,她竟是委屈起来,抱紧了他不撒手,胡乱蹭了起来。

    晏长云登时咬紧了牙关。她蹭的位置委实太过分了些,不过眨眼功夫,他便被她蹭得浑身无处不硬,热意饱胀。

    可一想到她这是在对旁的人撒娇,他骤然便觉怒不可遏。

    他目光灼灼,欲念大起,刚想伸手将她带到床榻上去,教她好好地把他认清楚,却蓦地觉着她越发不安分起来。

    束带一松,衣物竟是被她剥了下去。

    下一瞬,她竟是握来,他脑中一空,此后便再也顾不得别的事了。

    ·

    苏淮又醒了,她望着屋顶愣了片刻,这才发现她已经躺在床上了。她只记得自己去过花园回来之后,因为术法太过费力的缘故,便在软榻上睡下了,然后、然后……

    四处弥散开的暧昧的气息、身上的痕迹,无一不提醒着她,那不是一场梦。

    他当真来过!

    苏淮:“……”

    她无奈地按住自己的额角,只道那术法实在是太霸道了些,耗灵力耗得她是梦是真都分不清了。

    她抬起手,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片刻,脸登时烫了起来。她那时以为不过是场梦,遂对他格外放肆,又用手又用口的,他……

    竟然没有杀了她!

    娘耶,这真是……神仙保佑。

    他的消息非常灵通,她在花园里用咒的事情,想必他来寻她的时候早就知道了才是,可他那反应——苏淮这回当真不知该什么是好,隐隐中竟有了一丝期待。

    她很清楚他是一个聪明人,就算纯阴之体再怎么吸引他,他也不至于把她这个祸害留这么久吧?

    如此想想,她竟是有些的开心,收不住嘴角的笑意。

    既是如此,她不妨一试?

    于是,苏淮便开始了勾引尸王尊上的日子。

    内侍长觉得,他家尸王尊上最近好像正在成为昏君的边缘试探,而且似乎有一去不复返的架势。

    那白花道姑也不知是抽了哪门子的风,突地便对尊上殷勤了起来,端茶倒水不,还有事儿没事儿地往尊上日常处理事务的暖阁跑。

    尊上也真是的,竟也不管管她,任由她胡来,尊上脸上虽然冷冷清清的,时不时还赶人出去,但这都是情趣。要真行起事来,估计尊上私下里乐得像开了朵花儿。啧,牙酸。

    不过幸得那道姑还算有点分寸,在尊上上朝处事之时不会过分扰,而尊上理政能力又强,遂也没耽搁正事儿……但这事后暖阁收拾起来,也太刺激单身鬼了吧。

    内侍长被下属们抱怨得倒是怕了,见着苏淮就想关门,就差没跪下来求着姑奶奶回寝殿再折腾了。

    苏淮对此表示无辜,并在看到晏长云无动于衷的表情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还能再努力一点。

    内侍长:“……”

    这一折腾,便是半月功夫。而尸鬼界与白花派之间的商谈,迟迟未能谈妥。

    是日正午尸王殿后花园,苏淮堪堪给姬无昼烧了消息,正琢磨着该如何解这血咒之时,猛地便见结界一亮,有一豁口从中开。

    一白色身影闪至眼前,捉住了苏淮的胳膊。

    那男子道:“音儿。”

    苏淮一愣,立即便认出眼前这面如冠玉,有仙人之姿的男子,是原身的师父、白花派云霄道人凌恒。

    凌恒量了苏淮几眼,面上有了讶然之色:“你的修为——罢了,先随为师走。”

    苏淮便道:“我不能走。”

    “胡闹!”

    凌恒好看的眉头一蹙,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缓缓道:“你可知,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为师过得有多么煎熬?”

    苏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