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八劫(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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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淮呆坐在偏殿软榻上, 想着方才的事情没了反应。疏梅忙上忙下, 将她身上的伤口一一处理了。望着苏淮难看的脸色, 疏梅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遂不开口, 立在一旁,陪她一起发着呆。

    偏殿静极,炉香无声地弥散在空中, 分明该是极惬意的味道, 可苏淮却没有得到半点的宽慰。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因是法术所伤, 饶是疏梅也没有办法一下子帮她治好。

    可痛着痛着, 她却又觉不出伤口的疼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被他拂开那一下的感触,固执地攀在她的手臂上, 久久消散不去。

    她觉得很疼, 骨头里似有虫蚁在咬,可疼的地方, 却又好像不是手臂。

    他来救她了,但她却一句话都不能对他, 一句该有的解释都不出口。

    他该是欢喜她的,对么?如若不是, 他为何会来救她?如若不是, 他为何会发怒?如若不是, 凌恒那一记狠术, 他又为何要自己生生扛下?

    一想到他挨下那一招时候的反应,她便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疼,难受得快要哭出来。

    她想知道他的伤如何了,想知道他的性命是否有碍,可她现在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苏淮心气一急,便站起身来往殿门走。

    疏梅一惊,连忙堵了过去,张开手拦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苏淮又急又躁,绕过她便想走:“我要去见尊上。”

    “姐姐不行啊!”疏梅一把抱住了苏淮,叫道,“尊上有令,你不可踏出偏殿一步!”

    苏淮咬牙,担心得不得了。细细看过原主记忆之后,她才知道凌恒那一招到底有多恨多绝,而他偏偏又是毫无防备地接下了……她看着只觉又悔又恨,便彻底无法冷静下来。

    她拨开疏梅,急道:“放开我——唔!”

    一只冰冷的手掐在了她的脖间。

    她登时僵住,抬眸望去,只见是晏长云立在殿门前。

    “尊、尊上……”疏梅一慌,跪了下去。

    “退下。”他道。

    “是……”疏梅忙将所有人都带到了外间去。

    晏长云定定地望着她,清俊的面孔较往常苍白几分,他神色晦涩,焰红眸中的黑瞳,是暴风雨来前的极暗。

    “去哪。”他淡淡地问话,声音寒得教人颤。

    苏淮心头一突,一时没答上话。

    他又问:“要走是么?”

    苏淮愣了一下,睁大了眼睛,辩解道:“不,我只是……”

    晏长云看着她无辜的眸眼,登时便怒了,眸中满是暴戾。他将她推进屋中,反手合门,狠狠地将她抵在了门上。

    “你想跟着凌恒走!难道不是么?!”他大怒,左手锁住她的双手手腕腕,固定在了她头顶上,右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俯身便咬了上去。

    他的吻很霸道,欲要将她彻彻底底地吞噬一般,他在剧烈地吮咬着。她只觉唇舌发热,又痒又麻,可他的温度偏偏是冷的,冰在她热辣辣的唇上,刺激地教人一阵又一阵地紧缩着。

    她被他吮吻地浑身舒软,手臂却又被他提着,动弹不得,唇齿间溢出的嘤咛,皆被他如数吞下。

    他渐渐暖了起来,和她一般热,可她却莫名觉得,他烫得惊人,像熔岩一样,一下子便能将她给化了。

    纠缠片刻,他停了下来,额头顶上了她的额头,她细细密密的薄汗蹭到了他的额上,像是他也会出汗一般。

    她被他直白凶悍地目光紧盯着,隐隐觉得害怕。

    “你近来的百般讨好,就是为了让朕放松警惕,是么?”他勾唇冷笑,喑哑的声音擦过她的耳廓,教她红了耳根。

    可这话语中的意思,却让她心里一沉。

    “不……”她的回答噎在嗓子里。

    “这样你便能等你那道侣来救你,带你回崂山了,是么?!”

    不是、不是、不是!

    她摇头,眼里都是水雾,眨掉了,便顺着脸颊落下去,滑入他的指间,一片湿濡。

    不出的话堵得她万般委屈,他的误会,更教她难受至极!

    他根本没有期待她能给出什么令他满意的答复,他只是死死地盯着他,赤红色的眸子里扑闪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近些日来她的讨好,他受用至极。每每情到浓时,她诱惑而温柔的回应,都会教他心生一种错觉,教他以为,她是念着他的、她是属于他的、她是不会离开他的……

    他曾天真地以为,她或许对他有了一点真心。

    只要她能有那么一点点的真心,他都会心甘情愿地忘记她过去的所有,心甘情愿地献出他未来的一切。

    直到今日,他方才明白——她没有。

    哪怕那么一点点,都没有。

    她的真心早已许给了旁人。

    她早已是旁人的人,是那个人的道侣……

    道侣——他一怔。

    眼前的她美得像一幅画,迷蒙时潋滟含光的眸眼,情动时酡红的脸颊,那微张的嫣唇吐纳着惑人的香气,舌尖细露比经年的醇酿更能醉人。

    这样的她,不止他一人知道。

    那凌恒不但见过,更是碰过!尝过!

    霎时间,怒火燎原,烧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她早已是旁人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嫉妒得要发疯。

    他贴近她的耳廓,咬住了她的耳珠。她一颤,便觉他用力一捻,沙哑的声音在耳边散开:“他可有这样吻过你?”

    她浑身发热,瞬间瘫软下来,便觉他吻到了她的眼睫,听他又问:“他可有吻过你这处?嗯?”

    苏淮不明就里,只觉他一路吻了下去,一边吻一边问,话语间的气息刮擦过他的喉咙,带出来声音沙沙哑哑,致人沉沦,她听着听着便是耳根红透,心鼓大作。

    罗带已缓,衣襟早已大开,他更是一路俯了下去。

    她忍不住溢出轻吟,四肢绵软,却又还想要他碰她、想要他抱她。

    她咬着唇,问道:“尊上……这是吃味了么?”

    晏长云顿了一下,登时便觉恼羞成怒。他抬眸起来,望着她,咬牙问:“这是何意?”

    “你……欢喜我么?”她又问,认真地看着他。

    他心口似有跳动,却终是一片死寂。

    苏淮望着他,期盼着能从他口中得到什么回答。

    可他却突地冷笑一声:“你做梦。”

    不待她答话,此后便尽在不言中。

    ·

    晏长云离殿后,疏梅悄悄地进了屋子。只见苏淮静静地躺在地上的软毯上,身上盖着外袍,罗带束在她的手腕上未及解开,旁的衣物散落了一地。

    “姐姐……”疏梅在她身边蹲下来,见她目光滞滞,便皱了眉头。

    疏梅伸手去替她解了带子,刚刚解开,便觉有一股尊上的灵气从罗带上散去。她怔了一下,去检查苏淮的手腕,上面半点红痕也没留。

    她蓦地便心疼起自家尸王尊上来。

    “他走了?”苏淮突然问。

    “是,尊上已经离殿。”

    “他的伤……怎么样了?”苏淮挣扎着坐起身来又问。

    疏梅本想趣她,道是尊上都能把你折腾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伤?

    可话到嘴边,她又莫名感受到了苏淮话里的认真,遂不忍心调侃,只道:“尊上修为高深,一点伤不足为惧。再者——”疏梅想到了什么,嘴角有了笑意,“你乃纯阴之体,尊上方才汲取了你的精魄,恢复起来更是事半功倍。”

    疏梅本是有意宽慰她,却不想,这话出来进到了苏淮的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她眸色一黯,更是沉闷下去。

    啊是了,她怎得就忘了呢?她还是个纯阴之体,可以拿来治伤呢。

    她也是傻透了,竟会以为他来寻她,是因为他欢喜她……

    疏梅见她脸色不对,却搞不明白她的心思,只问她:“姐姐,你其实……是欢喜尸王尊上的吧?”

    苏淮顿住了。

    她想起司命对她反复强调了许多次的话:不能动情!不能动情!

    不能动情……一旦动了情,便会变得很傻。她早该知道的。

    疏梅看她不语,也不知她和尸王尊上到底是个怎样的关系。

    她许是旁观者清,尊上对姐姐的心思,姐姐对尊上的心思,她看得再清楚不过,却又偏偏不知这二人到底症结在何处。

    她只好道:“姐姐,我觉得吧,尊上也是很欢喜你的。我活了这么久,倒是头一回儿见尊上对一个人如此上心。白花派又如何呢?凡人之身又如何呢?你欢喜着尊上,便求尊上赏你一口血喝,如此你便能成了尸鬼,永生不死,陪着尊上好好地过活……”

    着,苏淮却是落下泪来。

    她很委屈,委屈得想要在那一人的怀里哇哇大哭,把一切都跟他清楚。

    可她做不到。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甩开她的手,看着他要将她关起来。

    疏梅的,她不敢去听,不敢去信。

    他不再会欢喜她了。

    苏淮想起了他寒冷砭骨的目光,似冰锥一般扎进了她的心脏。那是一种看仇人的目光……他是恨她的。

    他已经是恨她的了。

    她突地觉得,她无路可走。

    ……她要好好想想,她必得要好好想想。

    这之后,苏淮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晏长云,听疏梅,似乎是前朝乱了起来,具体不甚清楚。

    她遂也不再多想,只是兀自思索,不知该如何才能抢在他化成魔物之前,帮他渡完这一劫。

    姬无昼的命令,每十日必至,苏淮只得在偏殿中传信。此处结界牢固,她遂只得在谎称自己睡下的时候,才能有一整夜的时间去烧那消息。姬无昼的问题较之以往更是无关紧要,许是知道了她被晏长云关了起来,什么都不知道。

    那堆问题里,还有一些比较奇怪的,譬如听她和凌恒的私事,又或者是画风突变地问她安好。

    苏淮一脸懵,只好糊弄着过去了。

    是日,苏淮堪堪传了信过去,熬了一整夜,只觉疲惫不堪,又久久不见晏长云,更有些念想得紧。可想又无用,便只好看起话本来。

    软榻上堆了一堆的书,她在偏殿里被闷得要发疯,遂找疏梅要了这些东西解闷。

    正读得兴起,那边有人推门进来,听那沉沉的脚步声,倒似是个男子。她愣了一下,抬眼望去,竟是见一身铠甲的姜行影立在她的面前。

    苏淮目光一凛,只觉不对,戒备道:“疏梅!”

    话音未落,她便觉颈上挨了一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