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陛下,臣妇知错,不要啊,陛下”,赵氏凄厉大吼,却还是被拖了下去。
桓璟摆了摆手,想让众人下去,赵是却是为难道:“陛下,您此时在这怕是不妥”
要不是因为知道他就这么个性子,桓璟怕是会觉得他是故意找茬的。
当下只道:“朕待会就走,无甚大碍的,你下去吧”
赵是闻言也不好什么,领着一众侍女厮就走了。
顾容见状亦是微服了福身便离去了,只是沈愿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怪异,之前是她忘了,可是现在想起来,心底仍觉有些发寒。
“裴迟,如何”,桓璟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问向裴迟,裴迟蹙眉道:“她是被人下药了。”
沈愿心颤,原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这座皇宫总有人不愿意放过她。
裴安雪已经死了,如今最大的嫌疑,怕是……沈愿眸色微变了变……
裴迟已经将桓璟衣服脱下给他上起了药来,沈愿将头瞥向一边。没敢看。
桓璟敏锐的察觉了出来,道:“阿愿,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沈愿抿唇,回眸看了一眼他的伤,拳头捏紧了又松开。
桓璟见裴迟将他伤口包扎好,赶了人下去,上前就拉住了沈愿的手。
“如果,你真想要我这条命,用这个吧。”,沈愿就感觉手中多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低头看去,是剑。
她的手微颤,有些抗拒的不想接过。
桓璟将她转过身来面向着自己,“其实,你不想我死的是不是?”
那金簪插的深度,完全不可能置他于死地。
沈愿双眸猩红的看着他,情绪激动,“不,我想让你死,想让你死!”
“好。”
他将剑握在她手上,然后对对直直对准了自己的腹部,他看向她,“你只需要一剑,我便从此在你面前消失。”
沈愿再也忍不住,抱头无措的颤抖了起来,她的眼睛瞪得大极了,可一滴泪也流不出,她痛苦的捂住心口,那种感觉,恨不得她已经死去,而不用像此刻这般半死不活。
“阿愿。”,桓璟紧紧的抱住了她,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赎罪,希望她能原谅他,可是有时候连他自己也知道,哪有那么轻易放下。
她缓缓转眸看向桓璟,里面的尽是空洞,她不能就这样去死,也不能就这样让桓璟死,不然整个盛元就毁了,哥哥的新法就完了。
“你信我吗?”,她看向他,目光诚诚。
桓璟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般问,但想也没想的点下头去。
“我何曾不信你过。”
“那如果我,淑妃娘娘曾想置我于死地,你信吗?”
桓璟眸色闪了闪,道:“原由”
他没信,也没不信,只问原由,是非对错心中自由论断。
沈愿向来欣赏他这一点,无论何时也不被感情所迷。
“我那日去兰台找译书,撞见了她和五王爷,当时我看见她想用银针扎我,我没敢暴露,幸得朔风来了,我才借故脱身”,沈愿只陈述事实,不想多的添油加醋。
桓璟一把拉住了她,“为何不早给我。”
沈愿看向他的眸子,“因为我知道她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是她不再的这些年他唯一安稳的港湾。
“可是,我更不希望你受伤害,无论伤害你的是谁,你懂吗”
沈愿点头,“我懂,或许她是有苦衷的。”
她终究还是没将淑妃怂恿桓昭造反的事出来,那样对他击太大。原来就连对他的丝毫上海,她都不忍。
“其实除了顾容,还有一个人也可疑。”,桓璟有些迟疑。
“谁”,沈愿的声音有些冷,桓璟莫名觉得她变了,好像只为目的而活着。
“辛丹娘”,桓璟缓缓将这三个字吐出,沈愿的手一颤,其实很多事不是她不相信,而是不愿相信。
可她,终究不是沈愿了。
“她是玉娘的妹妹,我希望她也能幸福”,她别过头,眸中无神。
桓璟点头,“交给我吧,大典后我会给她寻门好亲事以我义妹的身份风光出嫁的”,只要,她不触碰他的底线。
沈愿看着他,良久没有话,谢谢两个字夹在唇角,却什么也不出口。
“嫁给我吧。”,他目光诚挚。
沈愿没有答话,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的考量,嫁给他,真的……那么容易吗?
桓璟是亥末走的,那夜,沈愿在窗前坐了一夜,看着月光透过缝隙在窗台前下疏影,她的目光清冷,看着月,似乎一般凄凉。
桓璟大抵是听到了她那句成亲时应由长辈梳头,所以次日门被推开,她回眸看到的第一人就是淑音嬷嬷。
她从未觉得这般庆幸过,庆幸自己还活着,还能见到这么多想见的人。
沈愿眷念的抱住她,淑音揉了揉她的头发,“都是要嫁人的人了,还撒娇。”
“只要嬷嬷在,我永远都是孩子,您过,要送我出嫁,替我梳发的。”,她的声音清冷,没有撒娇,带着些许委屈,些许高兴,所以,连带着声音都是沙哑。
淑音手一颤,闪着眸子看向她。
沈愿勾了一抹极浅的笑,“嬷嬷,你不是想让我恢复记忆吗?是我,我是疏桐,我回来了。”,她的眸中像是氤氲着一层雾气,让人只觉悲悯。
淑音翕了翕唇角,眼角渐渐湿润,她没有话。只是将她拉到了梳妆台前坐下。
她抚过她的秀发,像是数年如一日的习惯,那么柔。
“老奴就知道,您会回来的,会的。”,她这话不知带了多大的欣喜,沈愿只觉得她的手在触过她的每缕发丝时都带着颤抖,是那种心翼翼又惊喜万分的感觉。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堂”
“……”
她每一句,带着连她都未曾发觉的哽咽,只是看着铜镜里的女子,第一次,这么的庆幸自己还活着。还能给她梳头,还能亲眼看到她嫁人。
来院里接沈愿的不是赵是,而是张叔,沈愿眼角莫名的润了润,可是触过去的时候又别无其他。原来他一直都惦记着,知道哪些才是她真正的亲人。
她的心情很复杂,从未这般复杂过,一天之内,她见到了这个世上所有想见到的人。她该满足的,尤其是当赵是将她背到门外,看见桓璟立在门前时,那种反复的心情无法描述。
她从未想过他会来接她,可他真真实实的来了。骑着她梦里的高头白马,着一身红衣,在万千瞩目中朝她缓缓而来,然后看着她,满心满眼只有她一人的倒影。
沈愿看着他,嘴角微动,张口像是哑在了原处,满目皆是颤然。于她,那身后穿街而过的十里红妆不是惊讶,一抬接着一抬的聘礼不是惊讶。而是他来了,走到她的面前,拉过她的手,缓缓开口,
“我回来,娶你了。”
这句话,她等了多年,盼了多年,只一句话,就忍不住让她掀开了盖头冲入他的怀中。
桓璟温和的笑了,抚着她的脑袋,柔声安慰,“乖。”
他完也不管众人的目光,将她横便抱入了花轿,于她,他从不是帝王。
沈愿直到被抱上花轿的那一刻,都还很恍惚,她从未想过会嫁给桓璟,还是在她心情这么仓促的时刻。
她不懂,自己究竟对他是爱比恨多,还是恨比爱多。只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她想嫁他,想了很久很久了。
毕竟这是曾是她疏桐时最大的梦,每天心心念念,张着望着,心里所想,梦里所愿,皆是一个桓夫人的名头,如今,她算是圆梦了吗?
外间唢呐吹吹,百姓齐呼。鞭炮声在身后响彻穹霄,红妆十里,百官相迎,万民拥送,此至一日,史册留名。
曰:帝璟大婚,率百官,出十里,于赵府亲迎皇后沈氏归,万民欢呼。
封后大殿是在九高台举行的,太后还是坐在沈愿第一次见她的那个位置,可整个人都很僵硬,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桓璟会那般轻易的放过她,事实上,之所以将她找来也是仅是希望高堂有人,而不至于凄凉,至少,那样的话对沈愿的冲击不是那般的大。
沈愿坐在轿辇内随着桓璟绕城一圈,最后回到了九高台。她看到所有人对着他们叩拜,高呼万岁,那种感觉很奇妙,因为在五年前,她走在街上,四处尽是饿殍,饶是听见对父王的评价,亦是昏庸之君。从不会像此时一般,这般的心底臣服。
看来哥哥的新法,真的被他施行的很好。
桓璟递进了一支手来,她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了他的心口处,她想到了他开始抱她的模样,即使受伤,也装作没事人,只怕她受到牵连吗
心中一时五味陈杂,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桓璟的手已经伸出来很久了,沈愿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将这只手伸出去,握住它,然后与他执手共一身。
“阿愿,相信我”
他的声音不大,却是清晰的落在了沈愿的耳中,相信他吗?真的可以吗
沈愿迟疑的将手伸出去半分,却被他紧紧的握住,他将她带出然后横抱在了怀中,一步一步朝着九高台最顶端而去。
沈愿很想,这不符合规矩,但桓璟并没有给她这话的机会,他看着她,温声道:“你只需要伸出手,剩下的一切都只需交给我。只要是你,不能儿孙满堂又何妨,如若不是你,万里江山于我又要何用?”
沈愿的心瞬间感觉被什么撞击,无法言。
九高台一共三十九级台阶,他抱着她,一步一步登临至顶。
九高台两侧站满了大臣,目光无不落在他们身上。
李德顺见他们二人上来,连唤一声:“帝后至~”
那声音洪亮高远随着鼓声响彻整个九霄高台。
众臣齐拜高呼,“恭迎陛下,恭迎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桓璟将她放下身来,握着她的手面向群臣,道:“起”
众人皆站定,李德顺拿过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圣旨,展开,准备宣读。
“朕惟德协黄裳……”
“慢着!”,一声高亮的喝声从九高台下传来,众人回眸看去,就见婕妤辛氏着金丝菱花海棠千叶袍从台阶之下缓踏而上。
众人皆疑,就连沈愿都抬起头来不解的看着她。
按理封后大殿婕妤位份是没资格参加的,只能留守后宫,就连淑妃顾容亦是站在一侧未曾又过多举动,如今她一婕妤私闯此地,明显是犯了忌讳的。
桓璟眸中划过狠色,明显对她此举有非常大的不满。本来因为顾及沈愿,他已经妥协。不然就朔风查出来的情报,是她让人仿制顾容的造反书信,单凭这一点他都可以要了她的命,又何来她此处蹦跶。
“大胆!”,李德顺喝声已经出口了。
丹娘却是走近直直朝桓璟拜去,“陛下,您不能娶此女,她实乃妖女”
众臣哗然,桓璟盯着她的目光狠色更深。
沈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丹娘,你什么?”
丹娘直起身来看向她,“你不会流泪,不会流血,甚至脉搏不会跳动不是吗?”
“辛丹娘!”,桓璟一声怒喝,“你也要像裴氏一般吗”
丹娘低头:“臣妾不敢,但臣妾所属实。”
“为什么?”,沈愿不敢相信的看向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还偏偏选在今日,选在所有人都在的时候,让桓璟无法直接掩盖。
丹娘只定定的看着她,话语冠冕堂皇,“臣妾只是不想陛下被蒙蔽,不希望我们沈愿的国母是妖怪罢了。”
“辛丹娘,你知道你这话的后果吗?”
丹娘看着他,“臣妾知道,臣妾曾亲眼见她受伤而不见红,十日未消,三天不尽吃食,甚至,从来有过眼泪,就连脉搏也无,此四点无论是浣衣局还是掖幽庭都有众多人可以证明。臣妾恳请烧死此妖怪,以证国法。”
沈愿没有断她的话在,只是越听心中痛苦欲生,她那般信任她那般相信她,甚至给她谋划好所有的后路,可她,如今是想让她死吗
所以,她才会在裴安雪要烧死她的那日递给她血包吗?为什么当初不拆穿她,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沈愿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去,头上的凤冠珠翠摇动,“你还记得裴安雪是如何被贬成庶人的吗”
丹娘没看她的眼睛,只道:“只道,因为诬陷。”
“那如今你了,岂不是同样诬陷?”
“臣妾证据确凿,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好”
沈愿笑了,有些凄凉,她终究还是变了,既不是软弱逃避的疏桐,亦不是傻里傻气的08了。丹娘看着她,莫名的觉得那抹笑有些诡异。
“你就这般笃定”
丹娘的身子有些微颤,她不知道她为何会这般,她等了这么久,就为了有一天能用她致命的弱点将她拉下马。其实,她本不想在这种场合出的,但谁叫桓璟要立她为后,那怎么可以,一个负了她姐姐的人,有何资格登上后位。那个位置,是她的。
“臣妾笃定。”
沈愿笑了,“不会流血是吗”
桓璟似乎预料到了她要做什么,可是根本来不及阻止,她手中的哪知梧桐簪已没入心口,鲜血顺着金簪滴下,桓璟张皇的抱住她,朝一旁大吼,“裴迟,裴迟”
沈愿看着他笑了,“我给你那一下,还了,从此,我们互不相欠”
“我不许!”,桓璟暴呵,眸光阴狠的看向辛丹娘。
她神色尽是不敢置信,分明,分明就不会流血的。
“假的,那一定是假的,不然你们让她哭,让她哭一个看看,还有,你们探她脉,探她脉啊”
“住口!”,桓璟实在忍不住,青筋暴起,“丹婕妤风言风语,中伤皇后,将她押入慎刑司,大典后,赐白绫”
“陛下,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辛丹娘直到被拉下去的最后一刻亦还是在辩驳,可惜,无人再信。
沈愿只是在赌,用她的性命在赌。
桓璟怕极了,怕她像上次一下,怕她昏迷,怕她再次丢下他。
裴迟眉头紧皱,只有他最清楚沈愿的怪异,是真的没有脉搏,没有心跳。
他假意从怀中掏出了一颗护心丹,递给了沈愿,“将这个吃了,可护你一刻钟。”
沈愿朝他点了点头,安抚似的握了握桓璟的手,她没刺多深,只入了皮肉,她知道,不妨事的。
可桓璟还是紧张了,尤其是在听到裴迟的话后。
“我们举行大典吧”
桓璟摇头。
“只有一刻钟了。”
桓璟咬牙,一把横抱起了她,李德顺见状要继续宣读,却被桓璟呵斥住了,“废话不用了,按民间礼仪。”
民,民间礼仪,李德顺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连高呼,“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只见桓璟抱着沈愿匆匆行礼毕,就将她带走了,裴迟紧随其后。众臣懵,桓璟只留下一句,“剩下的,母后看着办即可”
裴太后手颤了颤,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看着众臣,摆了摆手。
李德顺见状连让众臣入座,宴会歌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