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楚离话音一落，楚曜就慷慨道，以他的命换王爷的命，他一百个愿意，冯威也愿意，张鹤也愿意，刘榭也愿意，千千万万的江夏将士都愿意。

    “楚曜。”百里长卿忽然神色一厉，“你胡闹什么？”

    “末将没有胡闹。”楚曜神情悲愤，喉中再次哽咽起来，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却极其铿锵有力，“末将心甘情愿。”

    百里长卿剑眉微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军中铁血情谊，外人难以体会，却浸润了他们军旅中人的血液，他毫不怀疑楚曜的心甘情愿，可不要说没用，就是有用，他又如何能夺走麾下视为亲兄弟的将士的命？

    楚曜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王爷，跟随王爷多年，他太知道江夏军队的每一位将士在王爷心中的位置。

    将士们曾戏言，在王爷心中，最重要的并不是被宠上天的小郡主，而是三十万将士。

    此刻，他只愿用自己全身滚热的血换得王爷一个清清朗朗，笑看乾坤，从此再不受制于天家，在江夏纵横万里，气吞山河。

    百里长卿的大手在楚曜肩膀上重重一拍，像极了亲厚稳重的兄长，眸色温润，沉声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王爷？”楚曜嘴唇几乎咬出了血，关节间青白呈现，听得到骨节咔咔作响的声音，这位叱咤风云的前锋大将，此刻处在极度的愤懑之中。

    楚离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与子同仇，与子同泽，与子同裳，与子偕行，这份感天动地生死相连的袍泽之情，在他心底掀起波澜壮阔，连他这样冷漠的人也不禁为之深深触动。

    “将军。”楚离出人意料地没有称呼楚曜为“堂兄”，可见此刻他心中泛起的浓浓敬意，“就算要刮骨换血，也不能是你，你的血，对王爷无益。”

    “那要是谁？”楚曜咬牙道，目眦欲裂，“你说，到底是谁才可以，哪怕是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找到他。”

    楚离垂下眸光，微微一叹，那个人是江夏王更不会去伤害的人，说了也无益，“将军何必徒劳无功？”

    楚曜挺拔的身影一僵，目光凝住，脸色灰白，是啊，就算找到这个人，王爷也是绝对不会愿意的，他那样高洁的人，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以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的事？

    此刻，楚曜真希望王爷能和京城那些勾心斗角唯利是图的贪官污吏一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王爷要是自私一点，多为自己考虑一点，他们这些兄弟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楚曜直直盯着世子，一字一顿道，他不甘心，王爷这么深明大义的人，却得到这种结局？

    “也不是。”楚离似乎有些不忍，他主动来医治江夏王，的确是为了百里雪，他知道这件事对百里雪有多重要，当初千辛万苦寻找到《五行神医策》，原本是为了百里雪不定时发作的隐疾，但百里雪并没有将自己的隐疾放在心上，最关心的一直是哥哥中的蛊毒。

    “有什么办法？”楚曜眼睛一亮。

    楚离道：“王爷如今每隔三月就需要服用一次解药，如果不按时服用解药，身体就会剧痛难耐，郡主最近得到了一株稀有的龙须兰草，可以克制阴阳天蚕蛊的毒性，用其汁液配制出的丹药，可以减缓这种痛苦。”

    “你的意思是说不用每隔三月就服解药？”百里长卿是何等人？嘴角弯出一丝淡到近似于无的弧度，“可以延长两次服用解药的间隔？”

    “是的。”楚离道：“其实所谓的解药也不过是饮鸩止渴，解药吃得越多，蛊毒就越深，也就越难解。”

    百里长卿扬眉，阴阳天蚕蛊的事，他已经从萧谷主知之甚多，但今天楚世子似乎有了新的进展，试一试也无妨。

    从王爷书房出来，楚曜送楚离出去，楚曜脸上收起了往日玩世不恭的神色，十分凝重，朝楚离深深一拜，“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开口。”

    楚离并未阻拦，他知道堂兄为什么会给他行这么大的礼，这件事对堂兄和江夏军队来说，是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事。

    “我答应过郡主，自当竭尽全力。”楚离笑容染上淡淡暖意，“兄长请放心。”

    楚曜发觉，多年不见，这位冷面冷心的世子堂弟变了，竟然变得有了温情，令他十分意外，好在阴阳天蚕蛊的事，总算有了进展，不似以前，黑暗弥漫，找不到一丝出路，每年那来自京城的密使前来送解药的时候，楚曜最想做的就是把他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

    楚曜虽是武将，却也心细如发，他从来不对任何事情上心的堂弟，今天却一反常态，莫非世子对郡主…？

    转念一想，也不是不可能，郡主风华绝代，不知多少男儿被其风采所迷，世子若真的心仪郡主，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不过郡主马上就是太子妃了，楚曜准备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说，他的世子堂弟是何等聪明剔透的人物，又有什么是需要别人提醒的呢？

    不过最后，他还是真诚地对世子道：“郡主归郡主，我是我，我替江夏三十万将士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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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几天，喜嬷嬷和绮心等人没日没夜地忙郡主出嫁的各项事务，京城各大世家都送来了贺礼，宫里的娘娘们也都赐来礼物，喜嬷嬷说郡主出嫁的排场，比公主出嫁的排场还要大。

    此刻，百里雪慵懒地躺在贵妃榻上，看着还在整理嫁妆的绮心清雨，还有一众嬷嬷婢女，“好了，累了一天了，你们去休息吧。”

    第四卷 入宫 第四百零三章 我想你了

    婢女们告退之后，鱼贯而出，绮心一边准备伺候郡主就寝，一边笑道：“王爷说郡主出嫁，一定要十里红妆，奴婢看来，就算是十里红妆，也抬不完郡主的嫁妆。”

    百里雪莞尔一笑，打趣道：“喜嬷嬷说，女人出嫁是一辈子的大事，自然马虎不得，大不了下次你出嫁的时候，我也赐你十里红妆。”

    绮心脸色一红，“奴婢才不出嫁呢，奴婢就一辈子跟着郡主，对了，皇后娘娘派来教郡主宫规的嬷嬷明天就到了。”

    后天就大婚了，薛皇后派来一批又一批教授宫规的嬷嬷，百里雪懒洋洋道：“皇家大婚也真麻烦，还有多少规矩要学？”

    绮心左右看了看，悄声道：“听喜嬷嬷说，是传授洞房花烛夜规矩的嬷嬷。”

    啊？百里雪脸上飞上两朵红云，这才想起，大户人家嫁女儿，都会在新婚前夜请有经验的嬷嬷传授男女之事，宫廷自然更加重视，提前一天就派人来了。

    虽然她和轩辕珏已有夫妻之实，但一想起嬷嬷悉心讲授男女如何相合的画面，还是忍不住脸色发烫。

    绮心也是未出阁的姑娘，说起此事来也是羞得满脸通红，压低了声音，“喜嬷嬷说，宫里派来的嬷嬷，会教郡主在洞房花烛夜怎么侍奉夫君。”

    “绮心！”百里雪笑着扬手打她，“你倒是知道得不少，看来本郡主应该早点把你嫁出去，免得你思春。”

    绮心笑着躲出去老远，郡主心情愉悦的时候，她也敢和郡主开玩笑，“京城里的姑娘不知道多羡慕郡主呢！”

    百里雪挑眉，“羡慕我什么？”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龙章凤姿，又对郡主情有独钟，简直是天底下最完美的男人了。”绮心抿唇笑道：“那些大家闺秀们私下传言，只要能入东宫，别说做妾，就是为奴为婢，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想起子珏，百里雪唇边浮起一丝甜蜜的笑意，眸光流转，美丽如三月春阳，从北越归来，有七天没有见到他了，大婚的规矩，婚前是不能见面的，后天才能见到他，心底顿时漫出一道浓浓的期待。

    “雪儿！”一道醇美的声音在房外响起，熟悉得仿佛来自心底深处，百里雪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见绮心匆忙跪倒在地，“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真的是他？难道是心有灵犀？百里雪立即从贵妃榻上下来，想要出去，耳边却响起哥哥的声音，大婚自有大婚的规矩，婚前不能见太子，她又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退下。”太子低沉的声音在夜晚格外动听悦耳，绮心俯首退出，“是！”

    此刻百里雪的心情期待而慌乱，“你怎么来了？后天就要大婚了，婚前是不能见面的。”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现在哥哥在王府，他怎么会深夜前来？也不怕惹恼了哥哥？

    轩辕珏低低一笑，并未继续入内，颀长的身影伫立在喜红的云锦纱罗外，温柔磁性的声音传进百里雪的耳朵，“雪儿，我想你了。”

    第四卷 入宫 第四百零四章 执子之手

    百里雪失笑，“堂堂太子殿下，竟然深更半夜潜入本郡主的闺房？要是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