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时间像是突然凝滞了一般。
对上贺衍质问的眼神,俞柏舟心虚了,他思考着该怎么解释,此时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俞柏舟正犹豫着该怎么开口,身后便传来一句很声的脏话,他眼睛微微睁大,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今晚算害贺柔的凶手。
他蓦地回头,便看到一个两只手插在兜里,戴着帽子的男人,模样鬼祟,是刚刚从他身后走过去的人。
应该是他。
未免后患,现在必须先将人抓住。
俞柏舟眉头微蹙,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肩膀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按住按住,他微微一怔,扭过头,便在贺衍侧脸上看到了不同于往常的情绪。
——阴沉、狠戾。
顷刻,俞柏舟呼吸滞住。
“在这里守着。”
贺衍给他留下一句擦过耳际的话,便朝那人跟了出去。
俞柏舟隔了好几秒才回过神。
想到刚才在贺衍脸上看到的表情。
……是他眼花了吧。
俞柏舟将思绪从脑海中抽出来,他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差不多也该到了。”
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鬼鬼祟祟的男人跑进了医院的楼梯间,里面没有灯光,只有安全灯牌散发出的幽幽绿光,他紧紧揣着兜里的东西,生怕不心磕到碰到。
身后的安全门传来嘎吱的声音,有人进来了,门被关上,楼梯间重新恢复黑暗,他心里慌了神,用最快的速度往楼下跑。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快,后面的脚步声也快;他慢,身后的脚步声也慢。
恐慌撅住他的内心,仿佛担心被什么东西追上似的,他开始几步并做一步往楼下逃窜,可无论跑得多快,依旧甩不掉身后的脚步声。
终于,前方露出一丝光芒,再往下就是三楼的安全出口,仿佛找到了希望,他揣着兜里的东西加快脚步,可就在他把手扶上安全门的门口手时,脖子便猛地被人从后面勒住,那人把他勒着往后拖,他下意识想喊出声,嘴巴却被另外一只手紧紧捂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手指被迫的一根一根松开了门把手,唯一的一丝光芒重新被幽幽绿光覆没。
缺氧让男人脸色涨红暴筋,大脑意识逐渐涣散,迷糊中身后传来一道充满阴霾的声音,“感受着生命一点一点消逝好玩吗?杀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可以让你得到什么?钱?你告诉我,一条命值多少钱,我双倍给你老婆孩子寄去。”
听到老婆孩子,男人开始奋力挣扎,两只手用力掰着紧紧勒住自己喉咙的手臂,可身后那人的力气太大,他根本撼动不了那手臂半分。
意识在脑中逐渐涣散。
就在这人以为自己大概会窒息而死的时候,身后的人却将手臂一松,与此同时,后背被狠狠踹了一脚。他连滚带翻的滚下了足足有几米高的楼梯,四肢像被碾土机碾过一遍似的疼。
贺衍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慢步从楼梯上下来,黑暗中看不清他眸光的思绪,只能听到他寒冰一样的声音,“真是够脆弱。”
他走到男人身旁,蹲下。
消散的意识叠加身体的疼痛让男人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让我想想,该让你吃什么苦头……”
男人努力抬头看向贺衍,脸上写满惊惧,忆起刚才贺衍的话,他急忙辩解道:“我没……没有杀人……你放过我……”
男人话还没完,脑袋便被揪起猛地被砸上旁边的墙。
“啊——”
男人发出短促的尖叫声后,嘴巴便再次被贺衍捂住。
贺衍胸口上下起伏。
没杀人?
他在什么笑话?
贺衍永远也忘不了上辈子自己目送着母亲下葬的那一晚。
没杀人?哈,简直就是笑话。
上辈子他让所有人付出了代价,可是唯独这人,这个直接杀死他母亲的凶手逃跑了,这辈子,终于遇上了,他怎么可能放过他?
放过他,简直就是笑话!
贺衍胸口因愤怒而上下起伏,他一只手抢出男人兜里紧紧捂着的注射器,拔掉套着针头上的透明塑料盖子,将针对准男人的脖子高高抬起。
看着那针头就要直直朝自己脖子插来,男人吱呜的声音从他掌心传来,“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我还有老婆孩子!!”
下一秒,尖细的针头堪堪在男人脖子前几毫米处停住。
男人眼泪鼻涕一起流,继续不停求饶。
贺衍停顿两秒,而后将针重新盖上,放回男人的口袋,脱掉手套,声音冷静,“让你死得太快,就太便宜你了。”
男人原以为自己得以逃过一劫,可直到看清贺衍的样子,才知道,惩罚从现在才算开始。
医院门口,警车一辆接一辆的到,警笛声吸引了街上一部分围观群众。
潘亦从不远处的轿车上下来,远远望着医院门口一排排的警车,“我靠?谁他妈报的警?”
他拿出手机给贺衍了个电话,那边没接,“操!”
李叔和几个警察简再次单交代了一下情况,警察很快安排将医院封锁。
事毕,李叔和自家少爷通了个电话,才放心的在外面等着。
安全楼梯里,已经没有任何还手余地男人躺在地上,腿脚歪歪曲曲的扭着,磕破的脑袋上流着血,滩湿了脸颊下方的地。
听到外面的警笛声,贺衍蹲下,一只手掏出手机,另一只手揪起男人的衣服,“告诉我,今晚是谁指使你来害1306号房的病人的?”
男子血和眼泪糊了一脸,喉咙里泛出铁锈味,不敢一个字的谎,“我听他们,是……是易家的夫人。”
“哪个易家的夫人?”
男子报了个名字。
贺衍满意的按下手机里的录音停止键,松开那人,起身,“待会儿警察问起的时候,该怎么解释身上的伤自己掂量清楚。”
那人害怕望着面前不过十多岁的男生,颤着脑袋用尽全力点头。
俞柏舟守在病房里,因为太安静了,困意一次次袭击着他的大脑,可每次都被他又给按了回去。
贺衍回到病房的时候,俞柏舟正在对着病床一下一下的点头,很努力的在用自己的意志和睡魔对抗,他走到俞柏舟旁边蹲下,看着面前的人努力得眉头都皱起来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许是听到了这道很轻的笑声,俞柏舟机警的转醒,从瞌睡到清醒也不过是半秒的时间。
俞柏舟扭头看到身旁的人时,心情先是松了几秒,而后又立马提起,他赶紧擦了擦嘴边的口水,解释道:“我没睡着,我一直清醒着,注意着四周呢!”
俞柏舟转过前,贺衍早已经收起了笑脸,“嗯。”
俞柏舟想起事儿来,“对了,那人抓到了吗?”
贺衍:“那人?”
俞柏舟卡了一下,磕磕绊绊地解释道:“哦……就是那个鬼鬼祟祟从病房门口走过去的男人,我看着他有点奇奇怪怪的,你不是也觉得奇怪就追上去了吗?”
贺衍:“对。抓到了,已经被警察抓走了。”
俞柏舟装作疑惑的样子,“被警察抓走了?他是因为什么被警察抓走啊?”
贺衍:“他身上带着不安全的东西。”
俞柏舟:“哦哦,这样啊,被警察及时带走真是太好了。”
贺衍:“嗯。”
闻言,俞柏舟心里顿时松了下来,还好警察来得及时。
在来的路上,他便和李叔商量好,到了之后他进医院阻止那人,李叔则去附近最近的警局报警,报警理由是李叔看到有人持危险物品进了医院,按时间来算,等警察到的时候,那人肯定还在医院里。这样无论他赶得及或者赶不及救贺柔,那人最后肯定都跑不出医院。
所幸那人真被抓住了,否则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当天晚上,俞柏舟和贺衍还有李叔都被带去做了笔录,贺柔在医院里有专人看护,犯人很配合的把自己携带危险化学品进入医院的事都给招了出来。
俞柏舟出警察局的时候,看到了犯人一眼,那人的样子把他吓了一跳。
那人坐在轮椅上,整张脸被纱布包满,露出的眼睛充满血丝,脑袋包着纱布,仔细看还隐隐向外渗着血,这伤据一部分是贺衍正当防卫的,但那只是一部分的轻伤,严重的伤是由于那人逃跑过程中连续摔下了楼梯而导致,听还把脚给摔断了,挺惨的。
俞柏舟看着那人啧啧摇头,心道也是够倒霉了,摔的伤都比别人的严重。
夜晚终于归为平静,俞柏舟出了警察局,便和李叔回了家。
贺衍出来的时候,潘亦在门口等着。
上了车,潘亦急道:“怎么回事啊?警察怎么会突然出现?”
他们抓住那人的计划里,并不包括警察。
贺衍将副驾驶位的靠椅放下去一些,动了动脖子,“俞柏舟报的警。”
潘亦一脸懵逼,“啊??”
贺衍疲惫的闭上眼睛,“被警察带走也好,非法储藏有毒物,也已经够他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这样的话……”
“让他蹲在牢里,我也省了些力气,不至于把他弄死。”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潘亦心头狠狠哽住。
有的事情过去了,即使有机会重新挽回,疤痕却早已经留下了。
俞柏舟回到家,刚进门,就被吓了一跳。
傅夏和俞辰坐在客厅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俞辰最先发问,“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俞柏舟灵光一闪,“啊,我睡不着出去兜了个风。”
“兜风?亏你撒得出来这样的谎!谁兜风会兜到警察局里去?!”
“……”
傅夏拿出俞辰的手机摆到他面前,“刚刚你大爸警局里一位朋友电话过来,你被带去做笔录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俞柏舟眼看也瞒不下去了,便实话实道:“是这样的,我不是出去兜风了嘛,兜着兜着就到了医院……”
他到这里的时候,俞辰狠了他一眼,他连忙往傅夏那边缩过去,有样样道:“是真的,然后我医院不是住一个同学的母亲吗?我就顺道去看了他母亲,结果我就碰上坏人了,李叔好像看到那人手里拿着刀什么的,于是就赶紧去报了警,再然后我们就被带到警察局里了。”
俞柏舟完,道:“我发誓!我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警察叔叔,都在笔录里了!”
事实上,俞柏舟确实是这样跟警察的。
听完经过,傅夏紧张问:“那人拿着刀?有没有伤到你?”
俞柏舟露出两条手臂给他看,“没,就是被吓着了。”
拿刀是他让李叔报警时的词。
而犯人受伤之后的样子确实也把他吓着了,吓着了两秒。
闻言,俞辰蹙眉,语气也缓和了些,他对俞柏舟道:“跟我去趟书房。”
俞柏舟吸了吸鼻子,跟着俞辰进了书房。
俞辰从书架里拿出一本书递给他,“这是你爷爷以前留给我的家法,我抄了快二十遍,这回轮到你了,一星期之内给我抄完最少一遍……否则断零花钱一个月!”
俞柏舟看着面前厚到一只手都拿不下的金刚经:“……”
俞柏舟抱着已经落了灰的金刚经回了卧室,他拍了拍书本上的灰,叹了口气。
豪门事儿多。他家是豪门,他家事儿也多。
等俞柏舟已经睡下后,俞辰出来给警局里一个朋友了个电话。
“今天抓到那人叫什么名字?”
“知道了。对了,记得给我往死里好好整他。”
“嗯?为什么?”
俞辰拿下嘴里的烟,一脸不爽,“因为他吓到老子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