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柔看着对面的男人，仔仔细细的，从他的眉梢眼角，到他噙着笑意的嘴唇。

    像是在努力寻找梦里那个男人的痕迹。

    可是，没有。

    他们两个，似乎除了长相和名字之外，他们就是两个性格和脾气没有任何相似点的两个人，甚至连笑起来的模样都不一样。

    梦里那个男人的眼睛，始终都是暗沉的，没有神采的，即便是难得笑起来的时候，也无法让人感觉到丝毫愉悦。

    而眼前的言枭，他的眼眸深邃又明亮，看着她的眼里满是笑意，那样惬意又慵懒的姿态，就好像她的反应在他眼里很有意思一样。

    她想起梦里的她有多拼命的想让他开心起来。

    可是双目失明的言枭仿佛失去了人生中最大的的乐趣和意义，他的情绪每一天，每一个瞬间都有可能随时处在失控的边缘，哪怕一件事都会让他敏感的神经变得暴戾起来。

    就像她牵着他的手出门的时候，他那双眼睛自始至终都专注的盯着她的方向，哪怕他什么都看不见。

    只要她不话，他就会寻找她的声音。

    “我不喜欢别人看你。”

    “什么？”叶柔正要往他嘴里塞冰淇淋，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

    “我，我不喜欢别人看你。”他拉着她另一只手，语气沉沉的：“我会嫉妒，他们能看见你的模样。”

    “栩栩，我真的很嫉妒他们。”他轻声：“如果我能看见，我一定要时时刻刻看着你，谁也不能比我多看一眼。”

    像个守着自己宝贝的孩子，偏执又稚气。

    叶柔有些愧疚，：“可是我真的不好看。”

    “谁的？我的栩栩，一定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姑娘。”

    ……

    直到服务生上了菜，叶柔才又听到他问：“怎么样，想好了吗？”

    “什么？”

    “没什么。”言枭笑了一下，：“先吃饭吧。”

    叶柔吃的心不在焉，她在想，他刚才是不是认真的？如果她真的想尽办法惹他生气，他会怎么样？

    她不知不觉把言枭夹过来的菜全吃了，吃完她才发现，他自己根本就没吃几口。

    “你不饿吗？”

    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也没怎么吃。

    言枭：“嗯，不太饿。”

    叶柔皱起眉来。

    她心里不知为什么有点难受，比她两天没有吃饭还要难受。

    这毛病大概也是从梦里带出来的。

    她拧起眉，纠结半天还是欲言又止的模样，言枭自然是看出来了，问她：“怎么了？”

    叶柔盯着他不话。

    “有什么话就。”

    “你也要好好吃饭。”叶柔：“你再这样，我下次就不跟你一起吃饭了。”

    言枭愣了一下。

    叶柔完就心翼翼的观察他的表情。

    言枭果然跟他的一样‘好脾气’，点点头：“好，听你的。”

    他果然像真的听了她的话一样，把自己的那一份全部吃完了。

    两人下楼走在c大校园里的时候，言枭戴着帽子，双手插在口袋里，仿佛一个身材高大又低调的大学生，不紧不慢的走在叶柔身边。

    可他那双隐没在帽檐下的眼睛，始终都盯着走在前面的姑娘，一时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视线。

    就像是害怕她偏离了自己的视线，一瞬间就找不到了。

    她似乎有些紧张，步伐有时候慢有时候快，偶尔回头看看他，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言枭自认从认识她以来，已经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反常。

    两年的部队生涯，的确磨炼了他的性格和意志，但没人比他只更清楚，他的脑子里存着两世的记忆，两个言枭的灵魂。

    一个阴暗极端，一个冷静克制。

    哪怕这一世的他从来没有失明过，不知道她的模样，另一个他也清清楚楚。

    世界上可能有几万个叫‘栩栩’的女孩子，可没有一个是他的心肝肉。

    哪怕她换了模样，声音也不完全一样，哪怕他从来没有确认她的名字和真实的模样。

    那种被深深刻在骨子里的气息，他也绝不肯能认错。

    可她胆子那样，他绝不能让另一个‘他’占据理智，惊吓到她。

    “呀，那不是叶柔吗？”

    叶柔看过去。

    竟然是她同一个宿舍的简娜和秦丽轩。

    秦丽轩有个表哥在c大上大一，经常来这里转悠已经不是新鲜事了，但叶柔这时候来却是稀奇了。

    尤其是，她身边还跟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虽然年龄看起来也是大学生，可比起那些校园里大多数还带着青春气息的大男孩，言枭的气势过于冷硬了。

    哪怕是姿态懒散的时候，也能让人感觉到那股若隐若现的压迫感。

    简娜声问秦丽轩：“你不是她在校外找了个有钱人当男朋友吗？”

    秦丽轩上下量着言枭，：“你没听她妹妹，她跟个狐狸精一样，有两个男朋友有什么奇怪的，不定还有三个四个呢。”

    她们的是悄悄话，叶柔没听见，她身边的言枭忽然抬起头来，帽檐下的眼眸看向了她们。

    秦丽轩冷不丁了个寒颤，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走过来几步大声问叶柔，“哎，你在这儿干嘛呢？”

    叶柔不太想搭理她，却忽然想起来之前秦丽轩见过言枭，还信誓旦旦的过他的样子。

    可秦丽轩显然没认出言枭，又或者，根本没有看见过他的长相？

    她了句：“跟你一样。”

    秦丽轩就笑了：“我来找我哥哥吃饭，你哪来的哥哥？”

    叶柔原本的意思是跟她一样来c大逛逛，毕竟c大这个时候不限制外校人员的进出，c大附中的校服校牌也相当于通行证，他们是可以随时来参观的，只要是高中的课外时间就没有人管。

    秦丽轩这句话却像是在挑刺一样，叶柔皱了皱眉，忽然想起言枭那句话。“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看了看言枭，：“我有啊。”

    她们话的时候，言枭没有跟过来，但他停在那里，显然在等叶柔。

    秦丽轩莫名其妙：“谁？我怎么不知道？”

    叶柔：“我好像跟你也不是很熟，所以，你也没必要知道。”

    秦丽轩听到她这种语气就要发火，却被简娜拉走了。

    “你拉我干什么，你看她那种语气，傲的跟什么似的。”秦丽轩恼怒的甩开简娜。

    简娜一直迁就她的脾气，可秦丽轩这种动不动就发火的性格弄的她也很无奈，“你忘了之前周光威胁你的事？她虽然是初中生，可一点都不好惹，还有你刚才没感觉到……”

    “什么？”

    “叶柔身后那个人要走过来了。”简娜神色闪过一丝畏惧，“我刚才一直看着他，总觉得他气势很可怕。”

    她一开始是因为言枭长相太过惹眼所以才盯着看，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尤其是秦丽轩刚才完话之后，她就感觉那个人抬起了头，帽檐下的神色又冷又厉，仿佛随时都会过来把叶柔护在怀里，不让她们再多一句一样，所以她才会赶紧把秦丽轩拉走。

    秦丽轩嫉恨周光和叶柔那天让她丢脸的事情，憋着一口气，早晚都要发出来，但今天显然不是时候。

    叶柔松了口气。

    她刚才其实只有一种想法，言枭一定厌恶这种没有意思的争执，她不能让他等太久。

    幸好秦丽轩被简娜拉走了，她刚要回头找他的时候，却发现他竟然站在了她身后。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退后，却被他抓住了胳膊。

    他的力度很轻，可从叶柔的角度，却能看到他的眼神。

    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是忽然被破了平静，变成了阴暗的漩涡，一下子把她吸了进去。

    “你们刚才在什么？”他的语气还是很平静。

    叶柔愣了一下，：“没什么，就问我来这里干什么。”

    “哦。”言枭垂下眼眸，又问：“那你跟她们了什么？”

    “我……我我跟她们一样，就是来逛逛……”

    她话还没完，言枭忽然弯下高大的身体，凑到了她面前。

    那双眼睛也因此拉近了距离，把她拉近了更深处的漩涡里。

    “下次你可以告诉她们。”他用一种近乎亲昵的语气，轻声对她：“你没有哥哥，但是有我。”

    叶柔呆呆的看着他。

    “所以，这一次就算了。”他像是哄孩一样，笑意从他眼底的旋涡深处蔓延出来，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温柔感，“下次你再受欺负，我可谁都不会放过了。”

    “……为什么？”叶柔感觉到他握着自己胳膊的手掌滚烫，那种温度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也许是错觉，也许是幻觉。

    也许又是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一个瞬间。

    她感觉到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忽然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和神采，变得灰暗，阴沉。

    就好像那双失去光明的眼睛，看不见任何色彩，也不想再看见任何人。

    却唯独不顾一切的想要看清楚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