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你一生的故事
雨一直连绵不断地落,李想回到舞台正中,没有伞。他没带台本,开始例行的中场报幕催票环节。
实时的票数从第一位起公布,前三名均破两千万,第六名是任风风,他与第七名的万幸仅二十万票之差。
“短信请编辑#01到10,发送至1001,每个号码仅限一票。在最后的舞台上,为你心仪的练习生投票吧。”李想简单将赞助与投票方式再重新强调一遍,话锋一转,他站在斜风细雨里,笑得温文尔雅,“舞台结束之后,各位导师有什么想要对练习生们的吗?”
镜头移至导师席,Noya正与贝锦交头接耳,梅弦先接过麦克,哼哼笑了两声,乐观而开朗道:“大家都非常非常好。我一个闲散人员参加节目简直是视听享受,朋友们无论是创作还是技巧,都比刚来时候好太多啦。”
Noya点头,接过话,“尽管过程中遭遇了许多来自外界和来自自己的挫折,”她故意停顿一阵,在粉丝的恍然大悟即将爆发的时候,又接着了下去,“但终于贯彻了心中的想法,以自己的脚步,走到了现在。我觉得非常欣慰。”
贝锦言简意赅:“有进步。”引发一阵无可奈何的纵容笑声。
Noya也暗暗地笑,也只有她知道,贝锦在看见于斐的排名时,暗暗地攥紧拳头,嘴唇抽搐地露出一个不甚好看的笑容,仅仅匆匆一弯唇,就把那惊鸿一现的喜悦抿却。
正要趣两句,又见贝锦开麦克,悠闲摇走的镜头又赶紧切回来。
“从前是我太过严厉,不近人情,伤害了许多练习生的感情。”她忽然起身,全场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所有视线聚焦在她的脸上,那个冷傲清高、不可一世,从初评等级就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此时此刻,她以手掌盖住前襟,短短鞠躬,目视镜头,冷声:
“对此,我感到很抱歉。衷心希望所有人都能达成自己的梦想,星途坦荡。”
话音方落,全场无声。率先回过神的李想朝她挥挥手,点点头,带头鼓起了掌,掌声越来越响,好像朝阳下涨潮的大海,海浪迭升,欢呼四起。
贝锦整理着裙摆坐下,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眼角的淡纹蹙起一束,忽然显出些模糊的温柔来。
耳返里的导演松了口气:“我还以为要出直播事故了,吓死了。”
李想垂头微笑,将场子握回自己的手里,“接下来,是十位练习生的最后一次分组测评,在最后一个珍贵的舞台上,他们有许多话想要向大家、向世界出,让我们一起聆听,属于他们的心声吧。”
全场灯暗。
只剩雨声,噼噼啪啪地滴落在雨衣上,视域变得模糊不清。
多边形的光圈随着灯光的荧烁而一圈圈荡出,在平直安静的细雨中,升降台开,黑色烤漆的电钢琴徐徐升上,平滑柔亮的话筒伸至琴手的面侧。
黑暗的场**下金黄色的灯光,映出尘埃般的细密雨点。
欢呼如浪如潮,所有人都认出了琴后黑色西装的练习生周望屿,右手琴键轻弹,左手搁在膝头,周望屿抬头,那细细的闪亮的雨丝,照映着他的瞳孔,闪闪发光。
他微微侧过头去,随着淡淡的音符低唱:
“I h**e been waiting all my life,
to see the future in your eyes.
I escape this lunatic world,
but you pick me up when I don“t love it anymore."
歌声清澈,如同舞台上无数银白色的光束,音色冰冷易碎,穿透细密雨帘。
屏幕上落下无数玻璃碎片,以延时的慢镜头在地面碎裂,乐句唱毕,周望屿对镜头微微一笑,转眼看向身后,画面推进,主舞台上行来两个瘦而轻快的影子。
万幸和任风风踏雨而来,万幸一身宽大黑色,发带束起刘海,Rap唱词破口而出:
“我的脑海,现在满是碎裂玻璃。一切我热爱的,一切我视为生命的,都随时间失去踪影。梦想,它带着尖锐的角度,聋哑我的声音,刺盲我的双眼,为什么,为什么?我为它而生,却终被它杀死?”
万幸指向身侧,镜头漂浮,任风风戴着白色棒球帽,高领子的工装风格外套,黑色腰带,颇具简洁前卫的未来气息,他将帽檐向后一扯,露出深浓的剑眉。
“我跌进泥涂,我折断双翼,我不知道是否需要放弃,太多故事告诉我世界上没有一心一意。我是谁,我成为谁?谁又能抓住我的手,让我不再留恋这懒惰、舒适、退怯的监狱?”
镜头随着他们的前进后推,旋律舒缓、悠扬,周望屿伸手握住麦克,闭眼高唱:
“I h**e been waiting all my life,
to see the future in your eyes.
I escape this lunatic world,
but you pick me up when I don“t love it anymore.”
钢琴渐重,鼓点渐起,柔缓的电子音节绵延。
任风风:“我寄希望于家庭、朋友、和运气,可最后我发现,能拯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万幸:“是我改变我自己,开闭塞的心,让呐喊撕裂大地。一无所有的我仍然付出**、信任、偏执,当我倾尽一生向未来寻觅,一个孩自此只敢在夜里哭泣。”
任风风与万幸对视:“所以,所以。我开始把梦想捡起,尽管我的双手鲜血淋漓。”
万幸扯一个笑容回应:“尽管它曾刺破我的身体,让我经历名为成长的危机。”
人声恰到好处切入:
“I h**e been waiting all my life,
to see the future in your eyes.
I escape this lunatic world,
but you pick me up when I don“t love it anymore.”
两个人异口同声:“如果,如果。我现在因为痛苦轻言放弃,谁的记忆还会留有我的痕迹?没有,没有人会再记住你。趁我们现在还有走过刀尖的力气,不如从现在开始,逃离平凡而混乱的世界。”
“让我们一起。”
追逐着他们的灯光落幕,所有暗流涌动的鼓点沉寂,周望屿的琴声追逐着最后一点光亮,渐渐低落。
雨声更大了,细如牛毛的雨水已经变作沉甸甸的泪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观众大多换上雨衣,当所有人以为节目会陷入暂停时,淡入的琴声再响,以伴奏的形式穿破重重雨幕。
《Rain,river,in Your Bck Soul(你黑色的灵魂,奔流不息)》。
作曲:于斐。
编舞:乐时 唐之阳。
字幕出现在大屏幕的一瞬间,全场沸腾。
扩音的电子设备不能见水,于斐坐在遮雨的顶棚底下,望着不远处的台心,在全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两名舞者静立于深不可见的黑暗里,蓄势待发。
灯光将天穹照成深蓝,光芒将世界蒙上一层淡薄的白影,仿佛过期的老旧胶片。
暴雨顷刻在他们的身体上溅起一层茫茫白雾,但乐时与唐之阳仍静如雕塑,随着低音区钢琴的奏响,他们顷刻分离,脚步在台上溅起丈高水花。
练舞时无形的重压顷刻有了实体,那是铺天盖地的无尽大雨。
提琴婉转哽咽,仿佛有人在台上立了一面镜子,他们是同胞相生的两个人,顷刻分离,又顷刻合为一体。
提琴急转直上,吉他扫弦的声音由弱至强,又一阵天坼地裂的欢呼,光芒落在了于斐身上,他垂眼,皱眉,似乎切齿咬牙,与无形重力抗争。
三种乐器将乐曲抛向高峰,而舞动的人如同脱离束缚的蝴蝶,平地不再是平地,每一个纵深跳跃,他们在天空飞翔,像是乘风破浪的军舰鸟。
在沉重的雨幕与每一个激烈动作掀起的浪潮里,他们看见乐时和唐之阳的表情,坚定地、享受地,在音乐的顶点,他们甚至对着摄像机露出了笑容。
仿佛有光,从他们的体内冲出,迸发出比疾风暴雨还要热切的力量。
黑色的灵魂在燃烧,在呐喊,在奔流。
一曲毕,作为合音伴奏的于斐,他的心跳激烈地飞响,搁在弦上的手指微微颤抖,直到下台,回到休息室,他仍旧激动地浑身战栗。
工作人员赞不绝口,匆忙穿梭,将毛巾披在他们的身上,导演在耳返内:“先等五分钟看一看雨势。袁弘杉那一组现在跟上去了,大家都辛苦了,在后台喝点热的饮料。做得很棒啊,无论出不出道,孩子们都很棒啊。”
乐时坐在于斐身边,摘耳返的同时了个喷嚏,于斐笑了声,把自己的毛巾披在他的身上,这下倒好了,原先精致漂亮的妆容,全都要回原形。
乐时一边擦头发,化妆师过来给他们递卸妆湿巾,于斐抽出一张,下意识地帮乐时擦脸。
好像给猫咪擦黑鼻子的主人,于斐忍不住发笑,看着乐时时而不满地眯起一边眼睛,他的鼻子通红,低低发出呛咳声,显然剧烈的运动,使他吸进了不少雨水。
于斐用一只手握住他的下颔,放轻了力气。
化妆师姐姐冒头看了眼俩孩,轻轻飘飘来了一句:“你们关系真好。”
于斐笑眯眯:“也就一般的兄弟情吧。”
乐时皱起眉毛,于斐改口:“也就一般的社会主义兄弟情吧。”
一阵气氛活跃的笑声,没人把这句话当真,乐时的耳朵尖被轻捏一下,于斐压低声音,几乎用气声逗他:“你耳朵又红了。”
唐之阳揽着毛巾去换排名公布的制服,一面开着玩笑,转移话题:“还好金字塔在棚里,不然我们得淋着雨出道了。”
“刚才贝老师可真是太厉害了。”奔忙的姐姐麻利娴熟地给他们递姜糖水,还不忘玩笑趣,“其他老师都去避雨了,她借了个雨衣,站着看完节目才走,走的时候还鼓掌。这人设崩得还挺真情实感的哈。”
任风风眼睛肿得像个核桃,他们组抓住了雨的尾巴,没这么狼狈,他给乐时续杯热水,嘴巴一刻不停:“你们太厉害了!虽然很辛苦很辛苦,但是特别特别感人,真的有奔流不息的感觉!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你们的舞台也很了不起。风风算是得偿所愿了。”乐时回应,被迫看着于斐的脸,对方正给他擦额头的粉底。
于斐闻言也笑,眉眼弯弯,转头对任风风:“我舟舟怎么去你们组,原来你一直要勾搭一个主唱给你们唱抒情rap的主音,这会儿玩了个大的。”
万幸冒了个头,整个人挂在任风风的肩膀上,:“其实舟大佬还挺不愿意的,后来词可以自己写,他就写了一段。也不知道是写给谁的,不过不管写给谁,结局都是很好的嘛。风仔一下抬就抱着他大哭呢!”
“不准这种话。”任风风气势汹汹,“你们赶紧去换衣服吧,感冒怎么办!都散了都散了哈。准备去捡自己梦想的玻璃片了哈。”
万幸:“不如现在和我一起,yo!”
任风风比了个手势:“我们一起!yo!”
晚间十点五十八分,雨停了。
李想数次伞上台,甚至坐在雨中与观众聊天,他将雨伞斜放在肩头,西装湿透,自己演唱会时暴雨的趣事,看到时间,他微微一笑,“还有两分钟投票通道就关闭了,天气好像也关闭了落泪的阀门,现在好像——”他伸出手,“雨停了。”
令节目组震惊的是,退场的观众并不多。坑底与看台仍旧人满为患。
在练习生们的要求下,他们数次返场。
雨幕里,粉丝们热情四射地挥动着应援物,与练习生们合唱《命运由我》《雪国》《千禧年》等抒情曲,主唱line玩得尽兴,于斐和周望屿你一言我一语地替粉丝们开嗓,不亦乐乎。
粉丝们、导师们,留下的九十位被淘汰的练习生,都在替他们声援。
在大雨里,他们听见了贝锦原唱版本的《雪国》,看到了李想信手拈来的《夜间飞行》,Noya陪着他们唱刚才万幸与任风风的Rap,梅弦则来了段新歌,并且暗地内涵国内音乐软件,要是再不让他发歌,他就直接在这里就地出道。
明明是出道舞台,却像是团体演唱会现场。
他们数次穿着雨衣返场,得到热情洋溢的反馈,或许是热烈的感情将大雨蒸发,他们再也舍不得这个风雨同舟的舞台。
直到雨停一刻,所有人才从欢声笑语里回过神来,十位言笑晏晏的少年,终归要从雨里站起身,走向属于他们的未来。
他们手牵着手,高举,又放下,向全场鞠躬。
没有飘扬的彩纸,没有激昂的音乐,他们向每一个角度的观众表达谢意。
最后一躬,当他们直起身来时,那些明亮的黑色双眼里,露出了惊讶而欣喜的神色。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在看台上、坑底里,他们开了手机后置的电筒,不停挥动,不断回应,有人在唱歌,无数人跟随旋律。
他们在唱“长途跋涉,赴汤蹈火,或灿烂或疯狂的青春,决定权在我”,在唱“我所有的青春,是爱,是梦,是疯。是一首呐喊的歌,足够穿越所有雨和风”,在唱“欲问塞南事,年年鸿雁飞”。
从《命运由我》,到《千禧年少年少女》,到《塞下曲》。
一路走来,练习生们记得,观众不曾忘怀。
他们认出了,听出了,站在灯光下不知所措,忘了营业的修饰,每个人热泪盈眶。
“雪啊,雪啊。少年的雪,我的理想国站在我的面前,却不发一言。”
江河拉远麦克,捂着鼻子转向一侧,他的眼睛通红。
于斐拍着他的后背,但自己也忍不住耸动肩膀,唐之阳摸了摸乐时的头,看着他咬着嘴唇,眼泪却在目眶不停流转,唐之阳面对着灯光,微笑地,眼中溢满不舍的温柔和伤感。
“我的故事是爱与恨,愁与烈火鲜血偿,孤身一人迎千军,不问世人问苍天。”
高音部分没唱上去,周望屿破涕为笑,尾调发抖:“刚才不是给你们开过嗓了吗,还唱不上去。”
他跟着粉丝们的欢笑和旋律,摇晃着手臂,为他们引唱,可惜唱到最高音,连他也无法继续,哽着声音,尴尬地摇摇手,“老了老了,唱不来了。”但没人责怪他的失误,所有人都在大声欢唱,迎接最后的顺位发表仪式。
十一点整,在全场观众的倒数声里,投票通道正式关闭。
李想站起身,动作优雅地关伞,微笑地目视直播镜头,缓声宣布:
“《创造!新偶像》,最后一次顺位发表,现在开始。”
十名练习生依次站在主舞台上,他们的面前,是那个熟悉而陌生的金字塔。
全场屏息凝神,偶尔传来响亮一个哭嗝,引发一段时间的骚动。
李想来到金字塔底部,舞台上的字幕滚动着节目的名字,蓝色射灯随着紧张的音乐缓缓移动,镜头在每个练习生的脸上移动、凝视,他们紧张得肌肉绷紧的脸面,出现在现场观众、直播房间,出现在每个为他们欢呼流泪,为他们摇旗呐喊的人心底。
“按照惯例,最后一位,第六名的出道位,我们最后公布。”
李想拿着公布结果的卡片,催票环节已经结束,他不想再用悬念折磨粉丝的心,无奈导播还在一下一下地运镜,他看见大屏幕上的万幸咬着下唇低下头,手被身边的李凌京握住了,攥在一起的发抖的两只手,在屏幕上停留很久。
粉丝大喊:“不紧张!不要紧张啊!”
第五名的字幕出现在李想的脚底,从他的足尖滚动至练习生的眼前。
李想再度确认卡片上的名字,干脆地宣布:“总18726531票。Music Museum Media,”他的话音未落,所有练习生已经扑过去拥抱周望屿,李想微微一笑,在全场沸腾的尖叫里公布答案,“周望屿练习生。”
周望屿被环抱在正中,几乎无法呼吸,他拍着每一位练习生的后背,不住点头,他的后背被轻轻一推,转过头,与袁弘杉四目相对。
周望屿声了一句“在上面等你”,袁弘杉微笑地点点头,语气不冷不热:“恭喜你,少爷。”
周望屿走过那段不长的道路,来到金字塔底,他回头看了一眼第五名的座位,调整呼吸,又正正衣领,李想在旁出对于周望屿的总评价:“在一开始以出色的声乐条件成为话题焦点,而在节目中也没有荒废优势,在不擅长的领域取得了制作人的认同。尽管后期排名下降,却坚持到了最后。周望屿练习生,有什么想对制作人们的吗?”
周望屿过周全的感谢辞,镜头最终留在他的家人身上,周望屿在看到大屏幕上的周海洋的脸时,显而易见地一顿,他与父亲对视良久,弯起眼睛,展颜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爸爸,谢谢你。我爱你。”
周海洋僵硬尴尬地点点头,举起手幅,用周望屿的手幅挡住自己的眼睛。
周望屿在全场粉丝的尖叫中登上金字塔,坐在第五位上。
第四名属于一直稳定于这个位置的袁弘杉,他特别感谢了自己文笔独特的粉丝们,引发一阵笑声。父母没有到场,但他并不因此觉得遗憾。登上金字塔时,他与周望屿拥抱,两个人对着镜头深鞠一躬,完成了最后的致意。
于隽脱了雨衣,全神贯注地望向舞台那端,看着自己的哥哥——于斐不知所措地站着,他紧张的时候总会揪自己的衣角,镜头过来的时候,眼睛下意识注目,露出一点笑,两颗尖尖虎牙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于家妈妈反复确认了手上的手幅不是乐时的,是自己亲儿子的。
他们浑身都被雨水湿,可最害怕麻烦的父亲少见地犯了犟牛的脾气,不看自己的儿子走过那条路,登上金字塔,就一步也不愿意挪。
身边的姑娘回头一看,呀地叫了声:“你们不是——是斐斐的爸爸妈妈呀?”于隽做了个噤声手势,一家三口却被那姑娘半推半扶地挤到最前。
于隽一边道着谢,一边望向更近的舞台。
李想:“总26124568票,个人练习生,于斐。”
震耳欲聋的尖叫几乎把他们冲翻,可父亲比她俩加起来都激动,像激动的姑娘似的上下蹦跳,于斐走过满是雨水的那条通道时,一眼就看见自己的爸爸,他惊讶地顿了一瞬,又挥挥手,跑着来到台上。
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于斐深吸一口气,他望向家人的位置,先出声感谢他们:“感谢我的爸爸妈妈,还有我的妹妹。”他哽咽一声,在触碰到那些过于柔软的字眼时,无数回忆涌上心头,温暖、热烈,色彩鲜明。
“感谢所有人。我爱你们。”他深深鞠躬,粉丝们一阵热烈回应,他一一谢过导师,在屏幕上,贝锦对他轻轻微笑。
于斐一怔,忍耐许久的眼泪在那一刻落下来。
那是一双熟悉的眼睛,是在HP的无数次月评里,贝锦惊喜而赞赏的眼睛,他的老师,也曾将他当作手心中的一颗宝贵的星星,将一切珍爱和赞词都送给他,希望他变成一帆风顺的音乐人,希望他的歌能被所有人传唱不休。
李想拍拍他的后背,于斐擦掉脸上的泪水,粉丝高喊着“不要哭”“我们爱你”,更多在呼唤他的名字,于斐红着眼睛抬起头,露出一个皱眉抿唇的笑容,不太好看。
他努力深呼吸,这才调整好声音,带着瓮声瓮气的鼻音,他的目光坚定:“希望每个渺的人,都有坚定不移的勇敢,希望你们的生命,永不熄灭,永远明亮。”
李想点头鼓掌,粉丝带着哭腔欢呼,于斐看见他的妹妹对他微笑,豆大的泪水从她的目光里涌出来,她努力挥动着手里的手幅,于斐低眼一笑,背身登上金字塔,与周望屿和袁弘杉拥抱,在第三名的位置坐定。
第一名与第二名的候选者没有悬念,在唐之阳与乐时之间决出。
他们接受剩余练习生的拥抱,获得了尘埃落定的出道位的他们,接受着剩余者复杂的目光,江河的目光伤感而温暖,万幸则是全心全意的祝福。唐之阳与乐时牵着手,一如上一次的顺位发表,走向最终的地方。
“第一名,总30843548票。”
三千万票。
李想低头看眼台本,微微一笑:“大家认为是谁呢?”
全场滚沸,乐时和唐之阳的名字在场地上空回荡。
白桃站在后台,手机直播端出现了明显卡顿,是过于拥挤的弹幕让视频端口宕了机,白桃关闭弹幕,恰好看见乐时微笑着的脸,他的笑容柔软又温和,正望着大屏幕上的自己,却又像看到了遥远的远方。
“这孩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白桃扑哧一笑,跟着弹幕发了一条:“乐乐!妈妈爱你!C位出道吧!”
乐时微微笑着,真正站在这个地方时,那些纷繁复杂的心绪,忽然一片空白,脑海一片平静的清空。
旋即他在屏幕上看到了自己,不算高的个子,无处安放的手脚,过于苍白的皮肤,因为感动而微肿的眼皮,总是不苟言笑的嘴唇。
似乎与四个月前,那个站在练习镜前年轻人并无二致。
那时他看不见自己的未来,如此沉默,又如此阴郁,他没想过会在节目上遇见于斐,更没想过会遇见身边的朋友们、前辈们。
他忽然想起阚君桓对他的那一句话:“就从当下的这个舞台开始,从现在开始,你遇到的每一个人,或许都能够成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直到站在舞台上,所有时光汇聚成为照亮他的灯光,他的心被一股热流充盈着,他不由自主地微笑。
他好像走过很长一段路,那条路上有为他在风雨中声嘶力竭歌唱的少年,有在除夕的冷夜与他共同分享一碗饺子的孩,有在机场第一眼认出他,大声为他加油的粉丝,也有神情复杂又温柔仁慈的母亲,别扭执拗的父亲,有温柔激赏鼓励他的前辈和导师,相互激励成长的队友,无微不至的经纪人,亦有与他心意相通,性情相合的知己。
乐时以为这条路从来是孤独而黑暗的,可站在台上的一刻,他猛然发觉,时间的潮流来而复去,不知不觉,他的身边早已站满了人。他们沉默地、温柔地,凝目遥望他,牵手引导他,拥抱亲吻他。留在他的身边,告诉他:请你继续向前。
是否C位出道,那份执着好像淡了,他知道他收获了远比数据更加重要的东西。
李想顿了许久许久,终于断声道:
“WMC。”
这一瞬间,全场震动!
李想点头:“乐时练习生。”
唐之阳拥抱他,他停顿许久,空气流进胸腔,随着一声声爆响,庆祝的烟花绽开在雨后洁净的天穹,五光十色,绚烂夺目。
乐时看到自己的父母,烟花的光芒将他们的脸面照得有些斑斓,他的母亲流下泪水,不时向他挥一挥手,父亲则拥抱哭泣的女人,举起了写有他的名字的灯牌。
两年前的奔逃,两年后的流浪,在这一刻得到了慰藉。
麦克风被放进他的手里,乐时的眼睛一眨,手背一热,这才发现他在落泪。
李想抱抱他,在他耳边轻声:“好样的。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好样的。”
他一向冷静持重,心如明镜,但在这一刻,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声气发颤,几乎想不到组织语言的词汇,他听见自己难以自持的沉重呼吸,随后,“不要哭”的呐喊传进他的心中。
李想松开怀抱,他望向场馆四周,如星海璀璨的光亮挥动、闪烁,呼喊几乎有些沙哑,他深吸一口气,所有人默契地安静下来,倾听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那白色的璀璨的海洋,好像《雪国》舞台的银河,又像《幽灵船》舞台的海面。
“谢谢大家。各位制作人,我的父母,导师、队友、工作人员们。”他鞠躬,深得鼻尖几乎要触及自己的膝盖,他直起身,“大家教会了我,努力度过每一天,全力展示自己的热情,以及,”他顿声,笑容温暖,“以及永不停歇的爱。”
他的人生,从每个凌在练习镜里看到的自己开始,登上聚光灯下的舞台,挥洒汗水与热量,他学会如何去爱人,亦收获无数人的爱意。
“是你们照亮我的生命,我希望我这一点点光亮,也能让你们感到光明。”
所有人给予他最热烈回应,他微笑地再度与唐之阳拥抱。
唐之阳的感言十分简短,在感谢所有支持者之后,他长出一口气,似乎释放无尽的压力,他温声:
“人生很漫长,希望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光芒。希望——无论是在现场,还是隔着屏幕看到我的你,”他停顿,眼中的光芒闪烁,含泪带笑。
“不论起伏跌宕,喜怒哀乐,都能有迎来明天的勇气。我会尽我所能,陪伴你,鼓励你。”
“与你走到最后。”
第六名在任风风和万幸之间决定,李想宣布最后一个名额属于WMC。
万幸与任风风、江河、李凌京等人跳跃着拥抱,任风风笑着,眼泪却断线珠子一样止不住,万幸皱着眉毛,刚要些安慰话,却被任风风抱住,脸颊飞快被吧唧亲了一口。
任风风带着眼泪,笑着向他:“从现在开始,逃离平凡的世界。走吧!有一天,我们会在一个舞台上相遇的!”
在好友的鼓励与目送下,万幸飞奔着跑过那条坦途,被湿滑雨水绊了一下,了个趔趄,粉丝在底下“啊哟”地惊恐喊了声,“慢点跑”的妈妈粉扯着喊劈的嗓子,万幸咬着嘴唇停下脚步,红着脸笑着,向镜头比心。
万幸的获奖感言结束之后,三人一前一后地上台,与每位队友拥抱。
每登上一阶,欢呼声就更高更尖。
乐时再度站在于斐面前。
在千万人的祝福里,他们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方的模样。
金色的彩纸如同一场倾盆大雨,纷纷扬扬倾泻而下。
在看到于斐的那一刻,极力平息的感情崩溃爆发,在镜头照不见的地方,在于斐的面前,他泪流不止,然后扑进他的怀里,好像那年他在父母的惊呼咒骂里,在泼天雨幕的阻碍中,他向他爱的人奔跑,从此奋不顾身,头破血流。
最终,他站在这里,证明他的血、汗、泪,证明他的爱。
他们紧拥,于斐感受到他胸膛的剧烈起伏,感受到他搏动的热烈的心跳,于斐闭眼流泪,他们的呼吸混同,哭腔交杂,于斐拍动他的肩膀,哑声安慰:
“别哭了,乐乐。我一直在看着你。”
乐时深吸一口气,有冰冷的东西贴在脖颈,那是于斐戴上的项链。
乐时闭上眼睛,在千千万万人的欢呼喝彩中,在金色的炫目耀眼的大雨里,他哑然而坚定地,对于斐出那句从来深缄于口的告白:
“阿斐,我很爱你。”
李想站在金字塔底部,一如他每一次主持顺位发布,他微笑地,尽管身上的西服未干,语气却充满热情殷切的期待与希冀:
“至此,由国民制作人投票选出的选秀组合‘SixPs’,正式出道,以限定组合的形式,活动期限两年。相信这六位少年,会为大家带来更好的舞台,作为夜空中明亮的行星,照亮每一个人的心。”
“《创造!新偶像》这个夏天,感谢有你。”
六名刚刚出道的偶像同时鞠躬,异口同声:
“感谢有你。”
在所有人的祝福与呼喊中,属于练习生的盛夏结束。
属于每一个人的四季,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
谢谢观阅。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出道后的甜饼算作番外哈。想很多话,夜里写篇后记吧。谢谢大家,意见和建议我都放在心里,之后会有大修,把大家指出的不足都尽量改正。其实我有点写不够,总觉得他们还有很漫长的未来,但是最初的大纲就终止在出道夜,希望限定团的这两年,每个人都能走花路。感谢一直以来看文的你,如果能稍微留下一些印象,我就已经感到非常幸福了!祝大家现实顺利,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