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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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等谢之韵再些什么,原本离开的老板娘杜琦去而复返,她的手上端着一杯热咖啡:“你的Viennese。”

    杜琦将咖啡端至姜恕面前,又笑吟吟地转头对谢之韵道:“冰美式已经在做了,很快就好。”

    “好的,麻烦您了。”

    杜琦很快又退了出去,不过几秒的时间,谢之韵却手足无措,一时不知该作何举动。

    在刚才杜琦进来时,谢之韵下意识收回了递上了手机的手。如今,她竟像是没有勇气再提起手机一事。

    谢之韵紧紧地攥着手机,抿着唇,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又去看向了姜恕。

    刚得了咖啡的姜恕像是得到了什么期盼已久的物件。她轻巧地转着手中的咖啡勺,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和着那杯氤氲着热气与芬芳的Viennese,看上去专心极了。

    这杯子满满的温暖,倒像是对此刻室内气氛的讽刺。

    “姜姐——”

    “叮-叮-叮”

    逐渐靠近的餐铃声再次断了谢之韵的话,端着餐盘的杜琦笑吟吟地撩开了珠帘:“您的冰美式来了,请慢用。”

    “多谢。”谢之韵很有礼貌地颔首。

    她看上去波澜不惊,心底却纷乱如麻。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原本想要干脆利落地结束这次见面,却不想如今一拖再拖,到是失了开口的力气。

    又或者,她是没有勇气再出那个陌生的称呼,再一次逼着自己“一刀两断”。

    谢之韵抿了口咖啡,到底还是不适应这么冷的饮品,她在嗓子里润了润才下肚。

    真凉,她想到。

    “既然手机已经物归原主了,那我便不扰了,我们、嗯……我是我……”

    谢之韵原本想好的措辞莫名地卡了壳,乱飘的视线到底也没能对上姜恕的眼睛。脸上堪称华丽秾稠的五官紧紧绷着,活像是上刑场般肃穆。

    “我把手机放这儿了,就这样吧。”

    ——还是让她出了这句话。

    对面的姜恕没有立刻应答,搭在黑色咖啡杯手柄上的手指轻轻敲了下咖啡勺,又用手指勾着咖啡勺在杯里转了一圈,只把咖啡杯里可爱的熊拉花搅得一团乱后才低低应了一声。

    “好。”

    终于得到了回答的谢之韵如蒙大赦。

    在之前那句话脱口而出后,谢之韵其实根本没想好到底怎么让事情完美终结,而现在,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

    抱着这样的想法,谢之韵撩了撩耳边的碎发,露出了一丝客套的笑意:“那么我就不扰您了,姜——”

    “你怎么了?!”

    面前的姜恕用右手死死地贴在腹部,另一只手像是要去够手机却几次都没有成功。

    她画得干净好看的眉毛紧紧皱着像是被人揉成了一团,原本便苍白的脸颊更加毫无血色,整个人仿佛古欧洲童话中被魔咒禁锢的吸血鬼一样。

    高贵、美貌、优雅,又夹杂着痛苦、悲伤、脆弱。

    这样矛盾的美感足以让任何一个人为之疯狂。若是遇上那种极端恐怖的美学追求者,不定会为了这份美,而愿意让面前的女人继续痛苦下去。

    但谢之韵不会,即使所有人都愿意为了“美”而犯戒律,她也永远只想着救她出牢笼。

    “是胃病又犯了吗?”谢之韵根本来不及思考那许多,匆忙地上前两步,连自己的包链被椅背勾住都毫无察觉。

    当她的手触碰到姜恕手臂皮肤的那一刻,谢之韵脑中有很多画面一闪而过。她尽力克制自己不去思考其他东西,只轻巧地将手探到了姜恕手包的边缘,犹豫了不到一秒,便熟稔地将其开。

    “……还好,但早上出门忘记吃饭,现在好像有些低血糖。”

    姜恕一贯清冷的声音意外地透露出了一些柔软的意味,好似撒娇一般,让谢之韵寂静已久的心都开始轻颤。

    ……低血糖?姜恕什么时候有的这个毛病?

    可现在的谢之韵顾不得那许多。她将手往后扯了扯自己的包,可包带似乎被什么东西勾住,紧张的谢之韵索性直接用力一拉,险些将那椅子都拽了个倒仰,面上却偏偏一直都维持着镇定自若的模样。

    关心则乱。

    她直接从包里翻出临出门带上的一颗水果糖:“先吃颗糖缓缓。”

    在谢之韵看不到的角度,垂着头的姜恕幅度地翘起了嘴角,又迅速敛去了笑容,脸上只剩下惨白和虚弱。

    “真是麻烦你了。”从谢之韵的角度看,姜恕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才从她手中接过了那颗糖果。谢之韵一时心软,又帮她撕开了包装纸,亲自递到了她嘴边。

    “谢谢。”

    姜恕将糖投入了嘴中,又顺势借着谢之韵的搀扶站了起来,斜靠在了椅子上。她的额角已经被虚汗湿,连带着精心理的发型都凌乱了许多。看上去像是被低血糖和胃病折磨的不轻。

    除了姜恕,谁有能想到这一切都是她有意为之呢?

    出了这样一码事,谢之韵自然不会再率先离开,她看着安静吃糖的姜恕,下意识发问:“你还要糖吗?不够我这儿还有……”

    当谢之韵褪去了故作的冷漠和淡然后,那份懵懂真诚地模样实在是让姜恕爱到了心里。

    “不用了。”姜恕看向谢之韵的目光带笑,由于之前的疼痛她的声音里犹带着些沙哑,“如果……如果谢姐方便的话,不如陪我吃个早饭?”

    “嗯?”谢之韵直觉事情的发展不太对劲,她懵懵地抬起头,“我还有些别的事……”

    “抱歉,是我的要求太过唐突。”姜恕勉强扯起了一抹微笑,脸色似乎更加白了些,“扰了谢姐的时间实在抱歉,您可以当做没听见我之前的话——我是,您现在随时可以离开。”

    慌乱的言语像是在竭力掩盖那些呼之欲出的情感,那原本拽着谢之韵衣摆的手一点、一点地松开……

    可直到最后,也舍不得完全放下。

    姜恕此刻脆弱无助的模样活像是一只被领养后又被主人狠心抛弃的金毛犬。她体贴温柔地不多问不多,似是能理解面前人类做出的一切决定,唯有眼神里写满了与自己行为相悖的三个字——

    “……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