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灵傀
剧场—— 北斗:我在这副本里被提到了N次终于出场了TAT 大狐狸:不哭,你一出场就开大,如此一针见血,我觉得咱俩肯定聊得来 萧师兄:难道你跟我有什么聊不来? 大狐狸:……师兄,你退群吧。 萧师兄:??? 北斗:他的意思是,你不用听指挥,直接输出就够了。 萧师兄:原来你们对我这么放心吗? 大狐狸:……嗯。 北斗:楼上我明白你为啥跟他聊不来了……
阿灵是一只木鸟。
她的主人有一双妙手,能把枯朽的木头做成手臂让残疾人重挑重担,可将眼睛换给苍鹰眺望长空,哪怕是一条野狗经他改造,也能直立行走口吐人言。因此,当他在焦土里看到半截枯木,为上头一点倔强求生的绿意动容后,便把这木头雕刻成一只栩栩如生的鸟,精心绘色点睛,原本木讷的鸟儿就眨了眨眼,扑棱着翅膀在屋子里乱飞。
主人:“从此你就叫阿灵,我是北斗。”
北斗是重玄宫千机阁的少主,他未继承到千变万化的机关道法,却精通灵傀术,年纪轻轻已在此道造诣颇深,对他来阿灵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造物,而于阿灵而言,北斗是她唯一的主人。
她那木头做的脑子里载不了纷杂世情,只有对北斗本能的依赖,每日站在他肩头安静如一个装饰品。可惜北斗虽然不介意,却是碍了阁主的眼,那天他们刚走到千机阁偏殿,就有一只黑猫突然出现,咬掉了阿灵半个翅膀,被北斗一把掐住后就在他手里变成一张纸。
幽瞑坐在殿内看书,见他们来了也只嗤笑一声,北斗为他倒了一杯茶,拿过那本书将纸张插入,与其中一道缝隙瞬间重合无痕,师徒俩都但笑不语,唯有阿灵瑟瑟发抖。
离开之后,北斗用木料为她补好翅膀,连颜色都绘为鲜嫩讨喜的浅黄色,然后将她送去司天阁,挂在了观世台前。
“雀儿,你已经有灵,就好生在此听经,受百年香火后当能开智化形,以后就做司天阁的弟子吧。”北斗用手指轻点她的脑袋,“不要偷偷回来找我,师父会生气的。”
阿灵急得直扑棱翅膀,可还是眼睁睁地看北斗走了,她本要去追,却想起了幽瞑的眼神——如果她回到北斗身边,下次那只黑猫会将她咬碎吞下肚腹。
北斗解开了控制灵傀的符咒,留给她最后一个指令就是修行,阿灵从此留在了司天阁,果然在百年后化成人形,成了看守观世台的一名普通弟子,如果不是身上百年不变的黄衣细羽,也许她都要忘记自己是一只彩绘木鸟。
阿灵想念北斗,却不敢逾越雷池半步,没料到这一次前来昙谷,竟然能与北斗同行。
他对她微微一笑,道:“阿灵师妹,好久不见。”
阿灵差点哭出来,她的主人百年未变,依然笑容温暖气度大方,唯有对她的态度不再是看待造物那般宠爱,变得如他对待普通师妹那样温柔尊重,有着被划出自己私密范围的疏远。
一路上,北斗对他们三个师弟师妹都非常照顾,直至他们来到了昙谷,阿灵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北斗身上,便没有错过他仰望天空时一刹那皱紧的眉头。
三天里,他们搜查了整个昙谷,还去一元观参拜了道衍神君金身,辛陆氏神神叨叨地这神像是闭眼的,阿灵三人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觉得异样,只有北斗面沉如水,他似乎想什么,可是目光一扫四周,到底没开口。
低头叩拜时,北斗用手指在自己眼皮上一抹,一只眼珠就跟黑琉璃一样滚落掌心,随着他手抚地面的动作与地砖融为一体,起身时额发已经盖住缺目,除了阿灵,谁也没看到。
来到辛家宅后,阿灵本来想问他,却听到北斗的声音在心底响起:“我看到那尊神像,也是闭眼的。”
阿灵瞪大了眼睛,看到他问辛陆氏:“夫人,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神像闭眼的?”
辛陆氏脸色煞白:“是年初,当时昙谷连死好几个人,我本来想去求神赐福,没料到看见神像的眼睛闭上了,可他们都那是睁着的!”
“年初……”北斗仅剩的眼睛微眯,“那之前昙谷有无异常?夫人身上可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谷中没有,我……”辛陆氏苦笑道,“开年时有淘气的孩子在我屋外放炮仗,惊得我摔跤动了胎气,幸亏婆婆懂医理为我开药调养,这才没事了。”
“药方和药渣能给我看看吗?”
“请仙长稍等。”辛陆氏起身去了厨下,很快找来一个药锅,和药方一并交过来,“药方是婆婆写的,药材都是我自己抓的。”
北斗验看了药渣,没发现什么异物,眉头仍紧皱:“药里有槐花吗?”
辛陆氏愣了一下:“药方上没有写,自然就是没有的,何况这也不是槐花开的时节呢。”
北斗问:“夫人每晚看到影子又是什么时候?”
“就这两个月。” 辛陆氏下意识地摸着自己肚子,笑容有些勉强,“许是月份大了,我本就难眠,没成想还要受这些惊吓。”
“是孩子闹腾吗?”
“不,挺乖巧的,只偶尔动弹。”罢,她又满脸忧愁地道:“仙长,我跟大家过自己看到的东西,可是其他人都我在胡言乱语,这到底真的有邪祟,还是我当真因孕成病,得了癔症呢?我、我临盆之期将近了,真不想连累我的孩儿……”
“你没有得什么癔症。”北斗安抚道,截下一缕头发用符纸包好递过去,“夫人,昙谷的情况有些特殊,我担心你会有危险,此物你放在身上,倘若有危险它能救你一次。”
辛陆氏脸色煞白地接了,目送他们离开。
回到落脚处,一位师兄终于憋不住了:“北斗师兄,你到底发现了什么?为何要警告她心?”
“我看到神像是闭着眼的,不管有无幻术,至少证明她没有谎。”北斗摊开一包药渣,“此外,这些药渣里虽然没有异物,却有一股异香,是槐花的味道。”
辛陆氏家的后院正好有一棵老槐树,只是眼下不当花季,阿灵三人都愣了一下,她问道:“槐花有何不对吗?”
“槐花凉血,孕者少服,尤其她月份大了,就算先时用过此物,现在也早该停了,否则会有腹痛之症,何况她夜不能安心怀惊惧,更会导致滑胎。”北斗目光微垂,“可你们看她的模样,哪有胎儿不稳之相?”
“万一是这药有奇效呢?”
“不可能,她根本不知道药里有槐花,所以此物是在买回药材后才被人添加进去的,何况槐本为鬼木,这药渣里有股阴气挥之不去,明那槐树本身就非凡物。”北斗抬起头,“你们仔细想想她的话。”
“她那些影子……都往肚子扑过来!”另一名师兄睁大眼,“是啊,槐花本聚阴,孕妇吃下的养分又会有大半分给胎儿,那她长期喝了这种药,肚子里的孩子……”
阿灵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辛陆氏也孩子不怎么动……可她都快临盆了,孩子怎么可能不闹?除非……”
“她肚子里的已经不是阳胎了。”北斗叹了口气,“正因如此,我才让她心,然而母子一体,现在强行动手只会害她性命,我等不精于护身救命之法,还得赶紧向门派寻此道助力。”
“那师兄你的眼睛……”
“当时我看到神像闭眼,本想出来,却察觉有人窥伺,神识探查不到,为免草惊蛇只得暂时不语,偷偷留一只眼珠在那里继续观察,现在还没发现什么异变。”顿了顿,北斗又道,“我在回来路上启动了传讯玉符,直到此刻未得回信,恐怕是横生枝节……阿灵,你速度快,后半夜就启程回重玄宫找人,二位师弟与我留在这里。”
他拍了拍阿灵的头,面色却有些忧虑——虽然证明了此地有邪祟,对方却能够将整个山谷玩弄于股掌间,连神像都存在端倪,其背后该有何等倚仗?
何况神像闭眼,明千年来昙谷从不曾获得神明庇佑,那么又是什么东西以“神恩”为掩护成了昙谷根基呢?
见他神情不对,三人纷纷点头应是,北斗拿出刻刀准备做一个护身傀儡给辛陆氏,毕竟那缕头发附着的法力有限,难以护她周全。
然而,这个傀儡还没刻到一半,北斗脸色就变了,他只来得及留下“辛夫人”三字,就急急冲出门去。
阿灵三人都吓了一跳,她本想跟上,却被一位师兄按住道:“师妹,事情可能有变,你先离开昙谷,免得咱们都陷在这里!”
她眼睁睁看二位师兄离去,咬牙变成了鸟飞出窗口,然而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阿灵飞了一整夜,始终没有离开昙谷地界,周围迷雾重重,她总是会回到原点,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设下迷宫,而她看不到出口。
无可奈何之下,阿灵只得回到昙谷,然后就得知辛陆氏自尽而亡,北斗不见了。
那一刻她感觉浑身发冷,因为按照北斗先前的推测,辛陆氏不可能自尽,更不可能留下那样一封绝命书。她跟两位师兄会合后,要求验看辛陆氏的尸体,却遭到山长希夷夫人的严词拒绝,这老太太竟也是个修士,不知用了什么术法,让他们三个再进不了辛家宅后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可怜女人的尸身高挂槐树下,心头如堕冰窟。
更糟糕的是,他们找不到北斗了。
七天里,阿灵三人翻遍了昙谷也找不到北斗的踪迹,其间燃尽了身上所有灵符也没得到重玄宫一条回信,想起自己那晚如坠迷宫的经历,他们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这个山谷被某种力量与外界隔绝了。
就在当天晚上,他们试图联手冲出去,可没想到北斗回来了。
他一身血污,颇为狼狈,脸色也很难看,却让三个六神无主的师弟师妹心头大定,赶紧关了门窗落下禁制,准备好生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阿灵话还没出口,就有一个血糊糊的玩意儿从北斗袖中扑了出来,直接落在一位师兄脸上!与此同时,背后传来一声怪响,阿灵骇然回头,看见脖子上还挂着绳索的辛陆氏从梁上倒吊下来,尖锐的指甲划过剩下那位师兄的喉咙。
他们看到北斗归来时放下了警戒,这一下太过突然,导致两人连反应都来不及,便惨死在阿灵面前!
背后传来魔胎挖心啃肉的可怕声音,阿灵瞪大眼睛,脖子被北斗死死卡住,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空洞无比。
“主……人……”
在她脖子被拗断之前,一个苍老的女声突然响起:“止!”
北斗顿时僵住不动了,他像个木偶般站在原地,希夷夫人佝偻的身躯走进来,她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却是个高挑婀娜的女子轮廓。
阿灵浑身发抖,任由希夷夫人的手掌落在她头顶,笑声从上方传来:“原来是只木鸟啊,怎么,他是你的主人?”
走尸、魔胎都如得号令,乖乖站在对方身侧,阿灵看到那未成人形的可怖胎儿,吓得牙齿都颤。
阿灵知道这根本不是希夷夫人,一个散修老妇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灵力,更何况其展现出来的术法是那般熟悉——灵傀术。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听对方道:“你想让我放过他吗?”
“希夷夫人”蹲下来,原本苍老的声音变得娇柔魅惑,“我要修士的血肉精魄,本是看中了他,不过……你可以跟我做交换啊。”
“我……”
“如果没有主人,你算个什么东西呢?”女声轻蔑一笑,“对你来,世上有比他更重要的人吗?”
“他……”
“换,还是不换?”
咫尺之间,那张苍老的面容模糊了刹那,在阿灵眼中变成了美艳雍容的女人,正对她勾唇一笑。
脑子里的一根弦,断了。
阿灵闭上眼,将思绪从回忆里收回来,压抑着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她推开神殿的门,看到里面那个红衣女人时,浑身发抖。
纵然只是那晚惊慌一面,阿灵也记住了这个女人的脸,因此在看到对方直接现身在面前时,她差点就控制不住要呼喊萧傲笙出剑,杀了这个罪魁祸首。
可是阿灵不敢,在那短暂的优昙幻境里,她看到浑身是血的北斗,如被扼住咽喉,吞下了差点冲口而出的话,然后勉强自己装作浑然不知,一明一暗地帮这个女人引走了萧傲笙。
阿灵不知道她有何算,只希望那看起来格外机敏的妖狐能发现自己话中故意留下的漏洞,及时与萧傲笙会合支援,否则……她低下头,不敢再想了。
“木鸟,你做得很好啊。”
此时殿内只剩下她们俩,姬幽柔柔一笑,手指抚过阿灵的脸,赞赏有加:“我还以为木头做的玩意儿也都是些木讷货色,没想到你还挺精灵的。”
“我、我按照你的做了,把他们带到这里……”阿灵惨白着脸却不敢躲,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你要守诺,把北斗师兄还给我,否则毁誓要遭五雷轰顶的!”
“我可没不守诺。”姬幽收回手,屈指吹了声口哨,门外就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人影缓缓走了进来。
北斗依然是一身血污,披头散发地出现在阿灵面前,那双眼仍是空洞的,双手一动不动地垂在身侧。
阿灵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她冲上前抱住北斗,连忙对姬幽道:“你快放……唔!”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脖颈被一只手扼住,娇的身躯顿时被提了起来,两只脚在地上不断扑腾着,只能用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姬幽。
“木鸟,有时候木讷未必不好,你不该对我耍聪明。”姬幽嘴角如淬毒弯钩,“你当我身在亡六城,不出一元观,就不知道你究竟干了什么吗?”
阿灵拼命挣扎,脸色涨红,眼神惊恐无比。
“可惜呀,你防备着我,可我也有帮手,他们俩一个都回不来。”姬幽舒展手指,“至于你,我让你的主人亲自动手,可算是慈悲了。”
话音刚落,北斗再度加力,几乎要把阿灵的脖子捏碎。
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毁誓……天……谴……”
“天谴?”姬幽大笑,“傻丫头,你都知道神像闭眼,还没想明白其中意义吗?昙谷根本不是什么神降之地,神明连一眼都不会看这里,哪有什么天谴?”
阿灵的眼睛瞪大,然后瞳孔紧缩,又慢慢涣散了。
直到她再也不动,北斗才松开手,任由姑娘掉在自己脚边。
“真乖。”姬幽踢开阿灵,走过去捧住北斗的脸,刮去他颊边凝固的血块,“看在你是幽瞑弟子的份上,我会留着你,不过……”
她忽然闭了嘴,僵硬地低头看着那只插入自己心口的手。
灵傀术士不需要武器,因为他们的一双手就是贴身造的神兵,然而以姬幽在此道的造诣,她能够确定眼前的北斗早已没了意识,那么……
“感谢师叔祖赏识,不过千机阁自有规矩在——恃术造孽者,杀无赦!”
冰冷的男子声音在身后响起,却是出自一个姑娘之口。
阿灵从地上站起来,她的嘴唇弯成嘲讽弧度,眼神却是茫然无措的,仿佛发生了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情。
她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前伸,五指用力一抓,仿佛勾动了无形丝线,北斗穿过姬幽心口的手臂再度发力,生生抽出后攥紧手指,将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捏碎!
姬幽身体一晃,她跪倒在地,不可置信的目光在阿灵和北斗之间扫过,终于明白了:“灵傀……什、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