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古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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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场—— 大狐狸:你踏马什么玩意儿?! 心魔:带你见我娘 萧师兄:诶诶见家长??? 御女王:发展好快,恭喜恭喜 北斗:哇你们发展这么快@师父不如我们…… 幽瞑:咱俩哪个有娘?你脑子又坏了? 阿灵:我求求你们正经怪啊 姬幽:……我求你们正经谈恋爱别我 深夜吐槽: 孩子过年是享乐,变成大人过年简直是折磨……

    萧傲笙的脸色很难看。

    在暮残声断定姬幽图谋不轨之后,他们几乎同时想到了被单独留下的阿灵,当即决定回援。然而, 萧傲笙清楚地记得自己怎样在女冠带领下出南城门又入北城门,暮残声和这些陌生城民的出现也证明了空间确有转换,可是当他们按照由南入北的路线返回时,却发现城池里的景象依旧,并未看到昨日所见面孔。萧傲笙不死心,又仗着身法在南北城门之间往返数次,终是不得路径,仿佛姬幽所在的亡六城只是一个幻觉。

    比起他的着急上火,暮残声心下考量更多,毕竟姬幽已经不可信,那么她口中“生死通道”的可信之处也就有待商榷。

    “可是我的确按照那路线跨越空间,来到了这里。”萧傲笙握紧长剑,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仗着障眼法,暮残声毫不顾忌地量来往行人,“师兄你看,昙谷乃是北极境中部必经之地,每年不知有多少外人从此往返于南北,假如只需要改变路线就能置身于另一空间,千年下来怎么也得有瞎猫撞上死耗子,可是在那之前我们都没听过这样的事。”

    萧傲笙面色一寒:“你的意思是她在骗我?”

    “不外乎两种可能,第一个是路线的确为没错,但要成功实现空间转换还需其他条件。”暮残声侧头看了他一眼,“师兄且把自己来时发生的事仔细。”

    “那时我知道了生亡六城之秘就急着来找你,姬幽便遣一名女冠随我同行,她一路不多话,带着我从南城门出去,嘱咐我御剑直奔北方再从北城门入,然后她就退回城中,我依言而行,果然见城池依旧,里面的人却都换了模样。”顿了顿,萧傲笙也颇为费解,“按理我们要回去就得反其道而行,可刚刚南北双门都快被咱们踏平了,也没再回到那个空间。”

    暮残声把他的话掰烂揉碎,实在找不到任何纰漏,再想想自己来到这里并非遵循什么路线规矩,那第一个猜想恐怕是错。

    萧傲笙见他眉头深锁,问道:“第二个可能是什么?”

    “第二个是……”暮残声深深看了萧傲笙一眼,“师兄,你对自己来此的这段过程记得一清二楚吗?”

    萧傲笙一愣,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先不我从头到尾都意识清醒,单就算有幻术作祟,玄微也不该没有任何示警的反应。”

    剑是剑修的第二真灵所在,只要他们的剑在身边,那么幻术之类攻击心神的法诀对他们发挥的威力都要减弱,萧傲笙这样无疑是断绝了幻术影响记忆的这个可能。

    思路似乎转入了死胡同,饶是暮残声也觉满头乱麻,可现在时间不等人,他在脑中搜刮了好一阵,终是道:“我们先去辛家宅一趟!”

    自从出了走尸杀人之事,哪怕是在白天,辛家宅也被所有人退避绕行,连带整条街都空置下来,原本住在附近的人都暂时搬离,倒是方便了他们不必鬼祟顾忌。

    宅院里静悄悄的,连个鬼影也没有,这回暮残声直接带人翻墙进了后院,昨天晚上他在这里与魔胎交手,放出妖狐真火将那怨发丛生的池塘生生烤干,院墙地砖和草木也都遭了池鱼之殃,大半都焦黑狼藉,只有那颗老槐树依然矗立在原地,沉甸甸的殷红花串几乎要坠下来。

    暮残声吸了吸鼻子,那股香气还在,没有变浓一丝,也未淡去分毫。

    萧傲笙在路上已经听他了这件事,现在看到满院狼藉也不意外,直接跳下池塘,仔细翻看那些虬结乱发和可怖头骨,越看越是眉头紧皱。

    “师兄有何发现?”

    “这些头骨都被人用特殊方法处理过,无法呈现各自真实状态,但看其特征还是能确定它们并不属于同一时代。”他挑拣出几个还算完整的,一字排开在岸边,“你看,最左边这个显得最,枕骨突出较多,颞骨也偏高,乃是远古人族颅骨的特征。随着时间推移和环境变化,人族的骨骼也渐渐发生改变,总体宽大了些,枕骨和颞骨也越来越内收,到了破魔之战时已与现在差别不大,也就是中间这个的模样……”

    这些珍贵的资料只有活过很多年的生灵才知道,纵观玄罗五境也就重玄宫有此底蕴,暮残声按照萧傲笙所言一一看过,这些头骨总共九个,以第五为界线,前四个特征较明显,后面四个的差异就了。

    他不禁有些奇怪:“人族竟然是会演变的吗?”

    玄罗共有五境四族,妖、怪和灵三族都源远流长,唯有人族后生崛起,就记载来看现世不到五千年,乃是三界分立、万象造化之后,其他三族都已经立足多年,人族才借着诸神归元的契机诞生降世,因此不管神话传还是典籍记录,都人族是神明后裔,所以天生道体,后来居上,如今已经占据中天、东龙两大境土,而在其他三境也繁衍不息。

    可如果是天生道体,为何人族还会有演变?

    “别问我,我又不是人族。”面对暮残声的疑惑,萧傲笙只能摊手,“这些都是藏经阁里的记载,我也是偷看到的。”

    “偷看?”

    “嗯,关于这部分内容的书都被归于禁书一列,少时我进去找法诀,发现顶楼被禁制封锁着,一时好奇就趁看守的人不注意潜进去了。”

    暮残声满脸怀疑:“你那时就这么有本事?不仅破得了禁制,还看得懂远古文字?”

    萧傲笙轻咳一声:“好吧,我是撺掇师父进去的。”

    灵涯真人萧夙乃是奇门天兵册的传人,又是剑阁之主,哪怕身为人族,其底蕴和根基都冠绝当时的重玄宫,除了三宝师,再无能与之相抗者。

    “他手里有宫主给的咒令,可以来往重玄宫所有地方而不惊动任何人,这些内容也都是他看完后挑挑拣拣告诉我的。”萧傲笙回忆了一下,“起来,当时师父看到这本书时脸色有些不大好,就这一点东西还是我趁他喝醉才问到的,事后可把我揍了一顿。”

    暮残声皱了皱眉,在这一刻他脑中有什么东西飞快闪过,可惜没来得及抓住。

    “还有一个发现……”萧傲笙发觉跑题,“这些头骨都有亲缘联系。”

    暮残声回神一惊:“你什么?”

    “我这些头骨的主人,生前应该都是一个家族的。”萧傲笙沉声道,“虽然没有了血肉和魂魄残留,可我是天生灵族,可以看出它们的基础灵源构成都差不多,恐怕是埋了祖宗十八代不止。”

    结合实际,不难判断这些头骨都属于辛氏历代亲缘传人。然而,人族不都讲究入土为安,也是在意尸骨完整,作为昙谷最高位家族的辛氏之人怎么会落得身首异处,头骨还被丢弃在自家老宅的后院池塘里呢?

    暮残声跟萧傲笙对视一眼,彼此惊疑之余都有些发寒。

    “这个宅子至今最多不过百年,而这池底痕迹很深,明它们在宅院建造之前就已经存在了。”萧傲笙上了岸,捏诀消去手上污渍,“如果能够知道这里之前是什么地方,不定会有些线索,可惜我们现在不知道从哪里入手,时间怕也来不及。”

    暮残声忽然眯起眼:“你,辛陆氏那时都已经被吓成了惊弓之鸟,怎么还在大晚上出现在后院里,以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萧傲笙想了想:“要么是她睡不着闲逛,要么就是她发现了什么东西,结果被凶手灭了口!”

    “不可能是这些头骨,它们藏于水下肉眼难见,她一个快临盆的妇人也不可能下水,那么……”暮残声的目光转向那棵老槐树,昨晚变故迭出没有注意,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发现那片泥土有被翻过的痕迹。

    萧傲笙剑指斜出,满院砖石都如纸屑无声翻飞,整整齐齐地堆砌到一边墙角,露出下面光秃秃的泥土地,随着他拂袖一挥,槐树被平地狂风连根拔起,从地下牵连出密密麻麻的头发。

    这棵树的根系,竟然是一堆盘根错节、不断蠕动的头发!

    哪怕是暮残声跟萧傲笙都见多识广,这一下也不禁心惊,这些头发被牵扯出来后还在如蛇般扭动,整体都是如那古怪槐花般的殷红色,而且一眼望不到尽头,似乎在地下延伸广布且深不见底。

    萧傲笙截断一缕,猩红粘稠的汁液迸溅出来,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

    “这些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不是根系,它们虽然跟槐树相接,但明显是被人以咒法强行衔生起来的,而且看这扭动趋势不是往上生长,而是向下深入。”暮残声走到地洞旁往下看去,头发在底下蠕动虬结,从这里根本看不清具体脉络,于是他让萧傲笙搜查宅院各处,自己摇身变成了巴掌大的狐狸,直接跳了下去。

    这一下子就像砸进了发网里,这些拥有生命的怪发或丝丝缕缕,或虬结粗壮,在地下纵横开来,渗入土层延伸向四面八方,暮残声绕了会儿就觉得心头一沉。

    他发现自己猜错了一件事,笼罩昙谷的不是什么炼魂嗜血的邪阵,而是藏在地下的某个东西以这些怪发为媒介,抽走地上生灵的血气和魂魄。

    可昙谷怪事频发是在今年才开始的,看这些玩意儿生得这般茁壮,天知道都长多少年了,多年来城民们春秋耕作也难免翻动土地,怎么会没有人发觉它?

    暮残声心念急转,朝着槐树地洞下的发网中心攀爬下去。

    所有的怪发都是从这方向涌出,因此这个地道颇为拥挤,暮残声几乎把自己拉成了一张狐皮,顺着不断扭动的头发滑了下去,地道的深度超乎预料,在他都觉得骨头快散架的时候,空间才终于宽敞了。

    地道尽头,竟然别有洞天。

    这是个不大的洞穴,上窄下宽活似个酒瓶肚,圆状地形按照先天八卦用石头分割成八个部分,中心位置是口方形古井,虬结扭动的头发就从井下爆出,几乎把井口挤得密不透风,垂直伸入上土层,乍看就像一根从井里伸出来的柱子。

    古井旁边掉落了四个被毁坏的四象兽首和一些碎石板,上面都刻有金色的符箓。

    暮残声正好落在古井旁,他抖了抖毛,看见八方位上跪满了无头骸骨。

    那些都是人族骸骨,按照先天八卦图整齐摆放,纵然血肉全无,骨骼也无一风化破损,如果不是没有脑袋,那就是非常完美的跪姿了。

    下意识地,暮残声就把它们跟池底那些头骨对上了号。

    辛氏是昙谷历代山长传承的家族,在这里可谓荣光无二,当年更有抗击魔族、保卫山城之功,死后为何会落得这般下场,其后人又知不知道?

    暮残声又仔细看了看,这些尸骨都是双膝落地,上身低伏,手骨垂于后侧,是代表“忏罪”的姿势。除此之外,尸骨大体都算完整,没有拼接痕迹,明他们很可能是在死前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并以这般姿态走完了人生最后一程。

    这不像是被旁人作贱,倒似一个神秘的家族传承,它们都朝向古井,暮残声犹豫片刻,正要继续往下跳,却在触及古井的刹那觉得不对劲。

    “咔哒、咔哒——”

    接连不断的怪响发出,仿佛什么东西在摩擦,令人牙酸。

    暮残声下意识回头,背后依然是那些尸骨,可它们陆续站了起来,明明已经没了头颅又手无寸铁,只剩下空荡荡的骨架子,仍是结成阵型朝中间逼了过来。

    原本暗淡的八卦纹亮了,洞穴地面如同罗盘一样徐徐转动,八卦位移,九宫变换,刚刚还离他有些距离的骸骨顷刻后就到了他面前!

    下一刻,数只森然骨爪高高举起,携锋利劲风向他狠狠落下!

    暮残声脚下一蹬,踩着它们一跃而起,只见整个地洞都好像活了过来,土壁下压收拢,地面活动移位,沉眠的尸骨们如从梦中惊醒,想要把擅闯之人撕碎!

    白狐身形巧,速度也快得惊人,在尸骨间穿梭如白色闪电,暮残声不欲直接毁掉它们,想要找出驱使死者行动的玄机,奈何它们动作不慢,攻击凌厉,纵然已经身死无魂,仍有一股怪力残留骸骨之上,暮残声一时不慎,竟然被一只骨爪在右腿上抓开了伤口。

    伤口不深,以妖族体魄愈合起来应该很快,然而这一回不仅没有迅速好转,反而流出了黑血。

    有毒!暮残声心头一跳,他这才知道这些骸骨不是没有武器,而是最厉害的攻击就在于它们本身,可令他震惊的是这些毒素并非是淬染上去,而是骨头本身就有的。

    右腿很快麻痹,暮残声一咬牙,狐爪凝力拍出,掌风将一具骸骨拍得粉碎,结果不到一息,它竟又凝聚起来,不依不饶地继续围攻。

    娘的!暮残声差点骂出声,他再不恋战,直接将速度提到极限,寻了个空隙冲出重围,顾不得背后追袭的骨爪,借着一跃之力重新跳上井沿,猛地向井口扎了下去,哪怕是动作最快的一只骨爪也只能扯下几根白毛。

    比起上面的地道,这口井并不算深。

    暮残声从头发堆里挣扎出来,尾巴上还火辣辣地疼,他龇牙咧嘴地抖抖耳朵,拿头发当绳子一路滑下,很快就到了底。

    井下没有风,水很冷,而且有一股粘稠沉重的吸力,一旦沾上就甩不掉,仿佛有无数只手从下面伸出来想要把他扯住,那些头发融入水里,乍看如同黑沉沉的水藻。

    思量片刻,暮残声索性运转真元在身周布下一个型护体罩,随着这股吸力沉入水中,然后他终于看到了这些怪发的源头。

    那是一具极为可怖的女尸,暮残声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生命体征,身躯被重重符布包裹,头发向上飘起,离开水面便疯长,四肢都被刻满符咒的锁链穿过,与井底大地连接在一起不得挣脱。

    可她也是绝美的女人,唯一露出来的头脸几乎夺尽造化之美,暮残声只看了她一眼,就觉得心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仿佛着迷一样伸出手,眼看就要主动突破护体罩,触碰到那冰冷的面容。

    “这可不行呢。”

    就在这时,脑中突然响起一声轻笑,暮残声猛地惊醒过来,已经伸出去的手腕却被抓住了。

    多日不见的心魔在间不容发之际嵌入他和女尸之间,握着暮残声的手贴在自己脸庞上,似有些委屈地道:“你还未碰过我,怎么能摸别人呢?”

    暮残声:“……”

    他本来要挣脱的动作一顿,很想就着姿势扇这混球一个大耳刮子。

    心魔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心声,道:“火气不要这么大嘛。”

    暮残声对他半点好脸色也欠奉:“你在这里做什么?”

    心魔眨眨眼:“等你呀。”

    暮残声目光一寒:“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你要调查昙谷的秘密,想抓住罪魁祸首,又是个善于观察思考的狡猾家伙,必然要走这一遭的。”心魔黑底白瞳的眸子似乎亮了亮,“呐,现在我猜对了,有没有奖赏?”

    暮残声置若罔闻,继续问道:“那你等我是想做什么?”

    “真冷淡。”心魔松开他的手,转身看向背后女尸,似乎毫不担心暮残声会偷袭。

    他轻声道:“我是想带你看看她。”

    暮残声不明就里,真想亮出饮雪捅他个透心凉,可惜理智又压下了冲动,顺着他的动作看了过去,然后一愣。

    这回没了那股莫名的蛊惑魔力,他得以仔细看过女人的样子,发现她颈下符布有缺口,分明是被人撕开,刻意露出了头部。

    暮残声不知道这人是谁,却看出了对方目的,只见女人的眼皮凹陷下去,分明是被人挖走了眼珠。

    “她……”

    在暮残声看不到的角度里,心魔那双黑底白瞳的眸子微微亮起,流转着诡谲危险的寒光,他勾起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一字一顿地道:“她是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