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魔门

A+A-

    剧场: 阿灵:哇呜QAQ吓洗宝宝了,我还是个宝宝TAT我承受了我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痛和惊恐ORZ 北斗:快两百岁的宝宝? 姬幽:老娘终于出来了,憋了一千年,爽! 萧傲笙:爽了就好,毕竟反派死于话多╮(╯_╰)╭ 大狐狸:咦师兄你今天中邪了吗居然如此犀利? 姬轻澜:毕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_→ 大狐狸:看我干什么我跟他是安全距离表面交流! 心魔:你跟我负距离深入交流就行了=W= 大狐狸:……

    仿佛世界瞬间崩塌,天与地如锯齿般咬合在一起,只剩下那朵勃然怒放的昙花在眼中放大,直至变成一张巨大的雪白脸孔,然后从眼睛流泻下丝丝缕缕的血红。

    阿灵下意识闭上眼,耳边却传来一阵凄厉刺耳的嘶喊声,她立刻抬头,发现姬幽和北斗都不见了,自己站在一间熟悉的屋子里,脚边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角落里还有个喉咙被撕开的人正捂着伤口,直勾勾地看着她,嘴巴张合好几下都不出一个字来。

    这是阿灵最不敢回想的一幕,也是她最恐惧的夜晚。

    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怪响,冰凉腥臭的液体滴落在阿灵额头上,她在这一刻心脏几乎都被吓停,不需要去看,已经知道房梁上趴着什么。没有丝毫犹豫,阿灵连滚带爬地往门口冲,脚踝却被一只手死死抓住——那具原本倒在她脚边的尸体竟然睁开了眼睛。

    “师妹……”尸体没了脸皮,一片血肉模糊,气如游丝,“救我、救救我……”

    阿灵已经吓得全身僵冷,六神无主,几乎是颤巍巍地伸手想要去扶他,只见那尸体的胸膛忽然裂开,从中挤出一个血呼啦的脑袋。下一刻,一双青白的脚垂落在她面前,阿灵抬起头,看到辛陆氏死不瞑目的脸。

    在被掐住脖子之前,阿灵终于回过神了,她撞翻了桌子逃到窗边,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又看到院子里有一对老夫妇在推磨,黄澄澄的豆子放下去,磨出来的浆子却是粘稠血液。

    看到阿灵,那跛脚的老爷子端起一碗血浆对她笑:“姑娘喝一口吧。”

    “啊——”阿灵吓得尖叫出声,眼看屋里的尸体也要爬出来,她慌不迭变成鸟飞过院墙,本想大声呼喊北斗,却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样。

    街道屋舍依旧,城民却陡然增多了,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汇集到一起,让飞在高处的阿灵首度看清了这座城池的全貌,一半是人来人往,一半是鬼影幢幢,甚至在更远的地方,目光所能及处皆是如此,浓重的黑和凄凉的白混合在一处,只有血滟为之增色。

    昙谷十二城,生死的界限,已经被破了。

    躁动不已的活人都是她上次来见过的,可是比起那时的光鲜,现在却已经变得形容干枯,好些都成了皮包骨头;忐忑不安的鬼影里也有不少熟面孔,如这次带他们入城的刘家婶子,她正为自己身形变化而惊恐,跟几个熟人凑在一起,却发现大家都成了这副鬼样。

    邪法作乱,生死颠倒,活着的人如行尸走肉,亡故的魂仍鲜活美好,当双方猝不及防地聚首,一时间万籁俱静,只余一片死寂。

    然后,不知是谁先出声动手,只剩皮骨的人们仿佛发了疯一样冲向那些阴魂,用脏污枯瘦的手指撕扯他们身上本该属于自己的血肉,争先恐后地撕咬吞吃,阴魂们几乎瞬间就被人群冲散,刘家婶子高声尖叫着被踩踏在地,数个佝偻枯瘦的身影立刻将她淹没,很快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伴随着惨叫声声入耳。

    快被吓傻的阿灵浑身一颤,她下意识就要动手,却见一个年迈的老人捡起了碎肉,迫不及待地吃进嘴里,他那皱巴巴的脸很快舒展了,如获新生,焕发出经久不见的活力。

    “还给我!”

    “你们早就死了!为什么还要害人?”

    “你们不该留在世上!”

    “还我的骨血,还我的肉!”

    “……”

    耳朵里嗡嗡作响,阿灵全身僵硬,如堕冰窟。

    “怎么,你不是想救她吗?”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姬幽手持一朵洁白昙花,笑盈盈地看过来。

    阿灵看到她就想逃跑,身体却好像成了木头不听使唤,她狼狈地扭过脸,颤声道:“她……她已经死了……那些人是、是在讨回自己的……”

    她不下去了,姬幽低头嗅了嗅花香,眉间流泻哀愁:“因为是死灵,就永远不如丑恶的活人,你便可以心安理得地见死不救吗?还是现在要死的不是你,所以你就能置身事外?”

    “我……我不是……”阿灵跪在被血光遮掩的云天上,用尽全身力气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闭上眼,她不想看也不想听,可那些声音直入心底,血肉横飞的人间地狱也在脑海中清晰无比。

    姬幽抬足勾着她的下巴,阿灵怔怔地抬头,看见那双眼睛已经变成了黑底白瞳,最中央的一点银色如星子徐徐转动,摄走她全部魂灵。

    “看,你的师兄们,还有辛陆氏……他们也在里面呢。”姬幽脚尖一动,迫使她往某个方向看过去,阿灵不得不睁开眼,只见追着她过来的两位师兄和辛陆氏被发疯的人群阻挡在了一个十字路口。

    辛陆氏被人拽住脖子上的绳索带倒在地,两位师兄被涌动的人们踩烂了手脚,已经被某种本能占据全部大脑的活人不管不顾地撕开他们的伤口,更有甚者直接趴上去吞食血肉,阿灵瞳孔一缩,她看到辛陆氏朝自己所在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

    “救……救……”

    话没完,那只手就被折断了。

    “她活着的时候,你们没能救她,现在你又放弃了救她。”姬幽蹲下来,轻轻抚过她眼角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还有你的师兄,他们都是与你同来,一直都照顾你、爱惜你,你却总是抛下了他们……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

    阿灵浑身一震,她的眼神渐渐涣散,死死盯着人群脚下蔓延开来的血滟,觉得那颜色似乎凝固在眼中,再也褪不掉了。

    终于,她挣脱姬幽俯冲下去,双手变成了翅膀,随着羽翼张开如两道锋利长刃,随着冲力惯性,直接带起一溜血色,在阿灵扑到两位师兄和辛陆氏身边时,身后十来个人才如秋风摧折的庄稼般向两边倒下。

    “师兄!师兄!”阿灵趴在师兄们已经残破不堪的尸体放声大哭,在她逃出院时,他们还想抓住她,现在却再也不会动了。

    辛陆氏的脑袋骨碌碌滚到她脚边,勾起嘴角冷冷地笑了:“太晚了,你……有什么用呢?”

    阿灵全身发冷,脑袋突然被重物狠狠砸了一下,那是个满身血污的妇人,上次来时还给他们一行送过凉茶,现在却用那个陶瓷茶壶向她砸过来。

    “你杀人了!你杀了好多人!”在妇人身后,人们都聚拢过来,愤恨地指责唾骂,“你不能救我们,却来救这些害我们的怪物?你算哪门子的仙长,你修的什么道?!”

    “……”

    众声渐渐聚成一线,阿灵木然地看着他们,又看看被自己身下的师兄,嘴巴张合几下,喉头哽得发痛。

    很快,没有获得血肉的人们仿佛找到了宣泄处,纷纷向她砸,阿灵被他们踩在脚下,全身没有一处不疼的,神思迷茫间耳中又响起姬幽的声音:“杀了他们吧。”

    “我……”阿灵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口腔里全是血腥。

    姬幽轻声道:“丑恶至此,生不如死。你为何不让自己讨厌的永远消失,让那些美好的长存于世?”

    “……”

    她的神情越发恍惚,双臂重新变回翅膀,闪着寒光的羽翼根根竖起,仿佛刀刃林立,人们的拳脚落在上面,当即就被刺出了血窟窿,纷纷惊叫着退后。

    阿灵拖着比身体还要大的翅膀,如提线木偶般走向人群,一个孩子跑得最慢,很快就在她面前嚎啕大哭。

    真烦。她这样想道,右边翅膀高高举起,就像刽子手即将落下的屠刀。

    刹那间,碎羽乱飞,阿灵的右翅重重砸落在地,左边也化为手臂,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没有管趁机逃走的孩,喃喃自语:“不……我不能……”

    耳边喧嚣慢慢淡了,姬幽出现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嘲讽:“你杀不了谁,也救不了谁,你还能做什么呢?”

    阿灵用仅剩的手臂捡起一根羽毛,坚硬如铁,边缘还闪着寒光,她只犹豫了片刻,就在姬幽愈发刺耳的嘲笑声里闭上眼,狠狠朝自己脖颈割了过去!

    “止!”脑中突然炸开一声断喝,阿灵浑身一震,紧接着五感和意识都被剥离,眼前的人形鬼影都伴随着血色斑驳消失不见,她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真遗憾呢。”

    神殿之内,姬幽看着软倒在北斗怀里的阿灵,有些被断好戏的不悦。

    北斗没理她,阿灵的右臂已经没了,脖颈也被她自己切开一条浅口,他皱着眉在阿灵头顶一按,牵魂丝贯体而入,直接将少女的身躯拆解,连同地上那条断臂一起变回了巧的木头部件,被他收入乾坤袋里。

    姬幽的神色变得有些探究,魔罗优昙花是三界最强的幻术异宝,哪怕因为受使用者的根基限制了能力强弱,其本质未有改变,它能够通过操纵五感制造最真实的幻境,包括时空和生死这样触及天道底线的大法则也能在幻境里被完美复制,曾经连人法师静观都险些死在了优昙花下。因此,哪怕阿灵是木鸟化形,只要她以原身开智,五感通彻,那她就难以逃脱优昙花的魔力,刚刚差一点就跟这城里无数怨魂一样沉沦其中不自知,可是眼前这个后生晚辈竟然能够自行挣脱出来,真不知是心如铁石,还是……

    目光在北斗脖颈上几丝浮现的青色筋脉上一扫,姬幽勾起唇角:“了不得,连我也差点错了眼。”

    “师叔祖,对着我们两个辈也用这种偷袭伎俩,未免太有失身份了些。”北斗用手指抚过脖颈,筋脉又隐入皮下,他看着姬幽身后的魔罗优昙花,“还是您不仅把灵魂出卖给魔物,连自尊也一并丢弃了?”

    姬幽面色微沉:“后生,幽瞑若未教你要尊师重道,我便来告诉你!”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她的身影已闪现到北斗身后,饶是后者退得快,也被她掐住了颈椎。只见姬幽手指一错,一截颈骨就刺破皮肉露了出来,没等她发力将整条脊骨抽出,那骨骼就在她手中化成一条骨鞭,反绞住姬幽手臂,与此同时,北斗右手以匪夷所思的角度扭转过来,在姬幽胸腹一拍,两人同时退后。

    白骨入肉,北斗活动了下脖子,看到姬幽嘴角有血丝滑落——刚才他那一掌用了灵傀术里的“错”字诀,使得姬幽肉中肋骨倒刺脏器,筋脉肚肠都如草绳一样在皮下纠结缠绕,哪怕她能很快将其归位,被骤然错乱经脉导致灵力反噬的后果却已不可挽回。

    然而北斗现在也不好受,刚刚姬幽把一根细针般的钉子刺入了他骨骼中,入内即生根,哪怕用“离”字诀也无法将其从中分离出来,一股阴寒的灵力从颈椎蔓延开来,如蛛丝般黏密,向他的四肢百骸笼罩过去。

    他看到姬幽的笑容,眉头一皱:“咒魂钉!”

    重玄宫虽属名门正道,对于邪术恶咒的态度却并不一味抵制,宫主净思认为“术法之道有如刀俎,虽重在其身,然责在其主”,因此哪怕对门下弟子研发旁门左道也算宽容,只要及时去藏经阁报备留录,并不以此道为非作歹,就不算犯禁,但是一旦对方用这法子害了无辜,就会遭到重玄宫法不留情的诛杀。

    姬幽在破魔之战后期加入重玄宫,于千机阁修行近五百年,她不喜机关道法,偏爱灵傀术且造诣颇高,因此幽瞑当年哪怕与她不睦,倒也没到如今这种地步,直到五百年前咒魂钉问世,幽瞑才真正厌了她。

    咒魂钉脱胎于灵傀术,整套邪法共收有三道恶咒,皆以钉为媒介施行,其一用于生者乱其情思元神制造活傀儡,其二用于死者搜魂锁魄沦为鬼奴,其三用于母胎炼制强大怨灵。无论哪种都是十分伤天害理的法子,好在炼制咒魂钉的过程繁复艰难,姬幽就在报备后将其封存。然而她虽不用,却把这邪法交给了自己的同族后人,当时姬氏子孙正在中天境厮杀混战,得到咒魂钉后如获至宝,利用它炼制出一支鬼奴奇兵,还在敌方阵营里安插下不少活傀儡以里应外合,最后姬氏能得天下,咒魂钉当有一功。事后,姬氏向姬幽送上重礼感其助力,而她拒了礼物向净思和上任阁主跪拜忏悔,什么“虽非我亲自动手,到底难辞其咎”,以此为由退出重玄宫,却转身应了邀请,做了姬氏皇朝的初代大祭司,一时尊荣无双。

    幽瞑不介意真人,却厌恶伪君子。

    北斗这样想着,全身却都已经僵硬了,从咒魂钉散发出来的阴寒灵力化为密网罩住他的身躯,只有被他用牵魂丝笼住的大脑还能维持自己的思考。他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走向姬幽,在她面前以卑微的姿势跪下,如一个低贱到尘埃里的奴仆,可他不觉恼,反而笑了一声。

    姬幽的鞋尖挑起他的脸,冷冷道:“你笑什么?”

    “我笑师叔祖好像很喜欢俯视别人的感觉,可师父长久站在高处的人并不会觉得这有何特殊,除非……”北斗嘴角轻勾,“曾在地下跪得太久,才会无时无刻不渴望立于尊高。”

    话刚到一半,腹腔里的内脏忽然绞紧,可他只是顿了顿,竟还笑着把后半句完了。

    姬幽仿佛被他戳中痛处,脸色阴沉得可怕,道:“我本以为你聪明,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找死。”

    话间,她的袍袖动了动,一滩粘稠的血水顺着正红的布料淌了出来,落地凝成一个孩。这正是那个魔胎,比起暮残声昨晚所见,它竟然又长了不少,除了手脚还有些畸形,皮肉也赤红凝血,其他已经有了比较像样的人形了。

    在它出现之后,北斗已经猜到了姬幽的算——她想让这魔胎吃了自己,助其生长。

    魔胎未生已死,没有完整的自我意识,全靠姬幽的牵魂丝操纵行动,现在一步三晃地朝北斗走过来,就像个提线木偶。

    “等等!”他开口道,“师叔祖,刚才的答案您还没有,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总不至于让我做个糊涂鬼吧?”

    “你想拖延时间。”姬幽了然,“不用奢望了,昙谷被魔罗优昙花控制,而我是它现在的主人,没有我允许,那两人都回不来!等收拾了你,我就去给他们俩收尸。”

    北斗垂下眼睑:“没想到师叔祖心狠手辣至此,竟还有信得过的同盟呢。”

    姬幽冷笑一声:“那可是我姬氏皇朝的血脉遗孤,岂是尔等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人族受先天所限,体魄不如妖族强健,神识不比灵族,天赋不若怪族,在远古之时一度被这三族视为弱流。”北斗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直到当年姬氏横空出世,传人修之道,一统中天境,开辟人族实权皇朝先河,的确是尊贵无双。”

    姬幽面色稍霁,却听北斗话锋一转:“可惜姬氏功高如此,本该有盛世千秋,奈何人道多劫,统御江山二百载已由盛而衰,最后竟被御氏这等草芥出身的卑贱之辈毁了国祚,当真是天公无眼!”

    到这里,他抬头看向姬幽浮上愤恨不甘的脸庞,轻笑:“这就是你成为魔修的原因,对吗?”

    姬幽目光微垂,止住了魔胎行动,她俯身勾起北斗的下巴:“竟被你这后生套了话。”

    “我了,只是不想做个糊涂鬼。”北斗脸上笑容消失,“姬氏覆灭,血脉几近断绝,师叔祖作为其先辈大能心怀怨愤,我等外人无法置喙,然而您大可指天怒骂投身魔道,何必龟缩在这深山里与一帮凡夫俗子计较?杀生血祭,不惜连母胎也下毒手,您做了这么多的事总不会只是为了践踏‘神降之地’的名声,那又是为何呢?”

    姬幽嗤笑:“你认为我刚才那句‘神弃之地’是在故意践踏昙谷和神明?”

    “不是吗?”北斗垂下眼,顺着这话问道,“昙谷乃千年前道衍神君降临之地,千年来此间风调雨顺,生灵安居乐业,连修行界也莫有不称道者,仅凭这么一句含糊的话、一尊透着诡谲的神像,您就要我动摇对神明和天道的信仰,这未免太看低我等修士了。何况,您有魔罗优昙花作为助力,这里的一切都真假难断,我怎么知道您不是在故意乱我道心?”

    “你得对……”姬幽松开手,望向那高居神台上的昙花,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里,又有两三花朵盛开,却不似凡花一现后便凋谢,魔罗优昙花一旦绽放,只要主人意愿,它就能常开不败。

    烛火在殿内明灭,外面的一切光影和声音都刹那凝固,如果北斗能够离开这里,就会看到街头巷尾的行人走狗都静止不动了,仿佛融入一幅巨大的画卷,连茶水热气也保持在袅袅升起的刹那,只剩下这处神殿里还有人声。

    “那尊闭眼神像铸成于一千前,由那时的辛氏族长亲自浇铸雕刻,但他的目的并非敬神,而是用此物作为封印魔罗优昙花的阵眼,因此花能通五感构建幻境,故封神像耳目口鼻以免泄露魔力。”姬幽的声音缓缓响起,“昙谷从那天改了名,如今已经没有人记得它曾经叫‘浮梦谷’,更没有人记得……它是被神厌恶抛弃的地方。”

    北斗眉头紧锁:“神明恩泽天下,众生在他眼中一视同仁,怎么会单单抛弃这里?”

    “傻孩子,神因信仰而崇高,因信徒而尊贵,所以神与众生虽有云泥之别,却是连在一起的。”姬幽轻笑一声,“当年的浮梦谷先背弃神明,故而这里没有被神庇佑的资格。”

    不等北斗开口,她问道:“世人都昙谷众生安居乐业,可你看到了什么?生六城里的人们因相信这个假相活在不自知的痛苦里,亡六城的死灵们却忘记了生死在此间长生不老,只因为他们信仰的东西不一样……活下来的生者被神话欺骗,就永远无法看清真实,死去的亡者对魔罗优昙花献上忠诚,所以他们魂灵长留。后生,你能脱离优昙幻境,那么对这些亲眼所见的东西是否为假象,想来也当是有决断的。”

    北斗默然片刻,声音变得低沉:“当年,浮梦谷的人做了什么?姬氏与辛氏又跟这里有何关系?”

    姬幽反问:“破魔之战牵动玄罗五境,你应该知道吞邪渊的重要性,那么你可知北极境的吞邪渊开在哪里?”

    北斗一愣,当年破魔之战发生时他还不知道在哪里等着投胎,对这段惨烈的历史也只能从记载和口耳传里窥见想象,其中吞邪渊作为魔族进出玄罗的必要通道,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寒魄城里的天铸秘境更是其遗毒留证,可是关于北极境内吞邪渊的记录却唯有只言片语,模糊得让人连揣测也无从下手。

    闻言,他心里冒出一个惊惧的念头,猛地看向了姬幽:“难道是……”

    “没错,它就在浮梦谷里,在这个神台之下!”姬幽大笑起来,“什么神降之地,这里分明是魔门开启之所,当年最早一批从归墟地界爬上人间的魔族,就是从这个地方走出去的!这八百里大山中所有传承千年的古老家族,都曾对魔族虔诚效忠,我姬氏更是这里最初的统御者,亲受优昙尊香火传道,方能以人族之身踏上修行路,此恩如高天深海不敢忘,可是等辛氏迁居至此……”

    北斗瞳孔骤缩,就听姬幽笑声倏止,变得冰冷无比:“他们贪婪无度,夺了姬氏的大权,投靠所谓的神明,背叛了优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