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惊变
以为能一章写到修罗场我真是太天真了…… 猜猜真凶到底是谁呢?欢迎评论区留言,猜对有奖,但是不能盲猜,要有理由
“阁主何以如此对暮残声另眼相待呢?”
青木为元徽沏了一壶热茶,木楼内看似只剩下了这二人,因为上方阻隔感官的结界已经消失,却不见暮残声的踪影。
可是青木知道,他还在这里。
藏经阁主楼的第六层虽无器物摆放,但那些覆满墙壁的玄石本名“须弥石”,向来被用作炼制上等空间法器,刻在上面的字符里皆暗含咒文,二者结合成一重芥子之境,若有人在那里放开神识,便会被摄入石中世界,不闻外界任何声色,受三千大道洗礼,从中找到最贴合自己的道路。
“何出此言?”元徽抿了一口茶水,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他脸上没有任何笑意,连眼神也是冷淡的,整个人像一截了无生机的枯木桩子。
青木迟疑了一下,道:“弟子以为,阁主会顺应天法师之命,将他留在天净沙,而不是将此祸患带到藏经阁来。”
他这话委实逾越,浑然不见先前谦卑守礼的姿态,元徽也不以为意,只因在这偌大藏经阁里,唯有青木的存在是特殊的——这个看似平淡无奇的道童,是从主楼里生出的灵族。
此木楼建立了千年,作为主体的大树却经历了更加悠久的岁月,若非被砍伐建筑,它早已经得道化形,如今怕也是一方妖族大能。可惜凡事没有如果,大树未能扛过雷劫,哪怕有净思施救也只是存形去灵,这才被当作藏经阁主楼的原基。
元徽坐镇藏经阁千余年,他未曾收弟子,只因这里封存了无数秘密,他既然成为了藏经阁主,将秘密“藏”得更深便是他的天命,越是做一个寡言少行的旁观记录者,他就越是气数绵长。
因此,哪怕经历了破魔之战的腥风血雨和一千年的岁月无情,曾经同行之辈在世已寥寥无几,元徽仍然在这座木楼中安之若素,下笔有神,守口如瓶。
直到二百年前,青木从这座满是秘密的楼里化形而出,毕恭毕敬地跪在元徽面前。
他是这座楼的灵,以古木残留的生气为基,浸染了八百年满楼书墨的灵气才修炼成形。从某种意义上来,青木才是最契合这座楼的存在,他的出现是对元徽地位的动摇,故而在他化形的第一天,元徽就想将他收入《钟灵册》,变作画上一抹淡影,永不见天日。
可他终究没有,反而将青木留在了这里,名义上是道童,私下里以心血教之,纵观六阁弟子,青木亦可居于上流。
因此,元徽现在并没有不悦,而是反问:“你认为他祸患,是出于昨日那颗天降杀星吗?”
青木默认了。
“杀星命格……从古至今,也就出了三个。”元徽感慨道,“第一个是杀神虚余,以一己之力结束了诸神治世的时代;第二个是萧夙,若无他剑指八方便没有重玄宫在风雨飘摇中稳坐高台的底气;至于这第三个……”
顿了顿,元徽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我们都不知道,他会有怎样的未来。”
青木愕然抬头,他是知道天法师已经亲眼见过了暮残声,可听元徽这话暗示,常念竟然无法看清暮残声的命轨,不能推演出他可能走上的未来道路。
“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呢?”元徽摩挲着茶杯,“同样是杀星天命,当年尊者一眼就看出了萧夙的命轨,知他无论走哪条路都是血色满途,到最后难免堕入魔障,因此才……可是这一次,尊者除了杀星入命轨,再看不到别的东西。”
青木眉头微皱,观星者不能预见命轨,除非是有大能为目标遮掩天机,然而天法师何等人物,能够遮蔽他双眼的神通唯有道衍神君才能施展,可这太过荒谬可笑了。
“不是遮掩天机,而是杀星之力太盛,完全压过了他命轨上的其他星辰。”元徽看出了青木的想法,“如此一来,尊者虽然不能看出他的命轨走向,却已经可以推断他的未来。”
冷铁之兵尚且刚过易折,何况是血肉之躯的生灵?纵然是杀星入命非同凡响,在血途上渐行渐远终将不归,必得杀劫缠身终杀己,虚余如此,萧夙如此,暮残声难道就能逃脱命数?
青木低声道:“正是因此,弟子才不明白阁主为何要这样做。”
“你不懂。”元徽深深地叹了口气,眉眼间满是疲惫,“我辈修者是‘顺应天意’,实则你看这些脱胎换骨、修炼延年之法……哪个不是逆天而行之道?倘若一味遵循天命,世间万物都该随草木一般枯荣生灭,妖魔人鬼同蝼蚁蟪蛄本无区别,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分得三教九流。”
青木浑身一震,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元徽,颤声道:“阁主慎言。”
“你劝我慎言,明你也明白这道理,其实这世上有几个当真愚昧无知呢?只不过聪明的都学会了装聋作哑,到最后也就真的一无所知了。”元徽手中茶杯无声化为齑粉,这位一贯温吞得好似木头人的老阁主在此刻表现出一股压抑许久的愤懑,可惜这其中夹杂了太多无能为力,只能在胸腔里郁结沉疴,方一浮上面目便被他自己收了回去。
他眉心的褶皱慢慢松开,语气放缓:“我只是……罢了,你下去吧。”
青木不敢再多话,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便低眉垂首地出去了。
木楼里只剩下了元徽。
他起身扶梯而上,走得很慢,好似要把每一层布置都烙在眼里印上心头,可惜木梯终有尽头,当他踏上鲜少来到的第七层,一切就已经完了。
这里只摆了两个六层的架子,加起来共有十二本书,每一本都独占一格,使得书架显得格外空荡,虽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仍是不染微尘。
左边六本书从上到下,分别是《奇门天玄册》、《奇门天演册》、《奇门天兵册》、《奇门天武册》、《奇门天香册》和《奇门天元册》。
它们并非一人所著,而是在漫长岁月里由无数敢于挑战陈规的修士共同积累而成,就连“奇门六册”这个名号也是后人起的,里面记载着历代离经叛道之辈的心血,以至于它们曾经一度被列为禁书,哪怕如今已经解禁,仍然被牢牢掌控在重玄宫手里,以免心志不坚者习法不端造就罪业。
外界修士们只知道奇门六册的传,对它们心向往之又忐忑不已,却不晓得最初创下这六道法门的始祖是谁——
阳神太初,创天玄之法,证炼虚修真之道;
道衍神君,创天演之法,证一线生机之道;
杀神虚余,创天兵之法,证人剑合一之道;
阴神洞虚,创天武之法,证弱肉强食之道;
优昙魔尊,创天香之法,证香火通灵之道;
医祖长生,创天元之法,证生生造化之道。
四位神明,一位归墟魔尊,还有一位人族医修。在这之中,阳神与阴神曾共治三界,其子虚余生而为人,当是人族始祖,位于众神之末,可虚余铸剑证道之后立地成神,世间关于他的那些平凡过往便被悉数掩盖,只剩下杀神传。
医祖长生乃是远古人族,生于东沧,以肉骨凡胎之身救死扶伤,开创炼丹制药之道法,有教化凡生百代之功,故被世人尊为医道之祖。他一生救治伤病无计数,却无妻子亲缘,高寿三百载后坐地羽化,所修医典传于弟子凤君,这便是东沧凤氏世代修行医道的起源。
至于优昙……
元徽垂下眼,历经了破魔之战,关于归墟魔族的许多事都为幸存者讳莫如深,如今的后生晚辈少有能窥得其中真相者。作为藏经阁主,元徽对于这些秘密不能轻言也不敢淡忘,尤其是当年事发时他就在浮梦谷,亲眼见证了优昙尊的自取灭亡,以及……她临终时那个令在场所有人惊惧后怕的诅咒。
咒骂往往是战败者无可奈何的可笑宣泄,可是当诅咒从优昙尊的嘴里出来,就与天法师看到的命轨一般存在了。
尤其是后来琴遗音的出现,佐证了优昙尊虽死未败,她仍在冥冥之中与天斗、同神争,并且已经付诸了行动。
正因如此,常念不能允许任何威胁神道的东西继续存世,不惜舍弃了萧夙这把神兵利器,千年来观星测命无休止,把一个又一个潜在危机抹杀在萌芽之时,如今命运轨迹不断朝他所希望的方向碾压过去,偏又出现了一个暮残声。
元徽想到这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随后将目光转向了右侧书架。
比起奇门六册,摆在这边书架上的六本书就显得太过平凡,可元徽看着它们的眼神格外慎重,几经思虑才伸出手去,将最上面的那本书拿了下来。
这本书非常古旧,线装书脊都有些松了,纸张不知是由什么材料制成,至今不见泛黄,封皮上写着《人世书》三个字,旁侧的作者落款赫然是“业律”。
业律,远古因果之神,她虽无逆命开天的神通,却有勘破因果回溯的能力,仗着神器空蝉镜在杀神虚余剑下游走求生,并试图通过因果律反杀,奈何天命注定了众神陨落,业律无法对虚余进行报复,终在星陨第四十八天惨死于虚余剑下,连空蝉镜也被斩成两半,携带她的怨恨堕入了归墟,受优昙尊点化,变成了魔将明光。
这本《人世书》,乃是业律仅存在世的东西,她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利用空蝉镜回溯了玄罗人界的因果,把那些只有远古众神才心知肚明的秘密一一记录下来,作为她对人世最后的馈赠,亦是对天道的报复。因此,这本书无法被销毁,只能被三宝师下令封存在此,元徽早先翻阅过,却愕然发现书中尽是白纸,一字不见。
直到一千一百年前,萧夙偶然翻开了《人世书》,元徽才知道书上并非无字,反而记载着足以动摇神道根基的秘辛,也正因如此……
元徽目光微黯,他又从乾坤袖里取出一本书,将它放在架上空位,准备把这本《人世书》收到彻底不见天日的地方。
然而就是这样一转身,元徽才惊觉自己背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人影,正踏在木梯上望着这边,无声无息,气机不泄,已经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元徽脸色骤然一变,抬手一掌凌空击去,同时身形一动,袖摆如刀横割颈项,一出手便是毫不留情的杀招!
不速之客浑身都被灰色雾气笼罩,连身影轮廓都扭曲模糊如镜花水月,见杀招袭来也不闪不避,笑道:“老好人,你是要杀人灭口吗?”
一掌一袖先后连击,却都是如堕虚空毫无着力,元徽忽觉身后生风,反手一袖扫了过去,同时旋足立身,却又是扑了个空。
元徽眉头微挑,他从这灰影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气息,楼中暗藏的阵法符箓也没有被触动,明来者并非邪门鬼蜮之辈,且极其擅长隐藏行迹,倘若对方不主动现身,也许自己根本不能发现他。
这个人既然暴露身形,就明他此行意图就在自己身上。
一念及此,元徽将《人世书》收入乾坤袖,掌中化出《钟灵册》,道:“敢问阁下名号,为何擅闯我藏经阁?此乃重玄宫重地,倘若阁下有心向道,我等必开山门以迎道友,何必做这不请自来的无礼之徒?”
灰影语带不屑:“重玄宫很了不起吗?”
他手无寸铁,态度却十分狂妄,元徽微微皱眉,道:“阁下闯我藏经阁,究竟有何目的?”
灰影不答反问:“你想将《人世书》藏到哪里?”
元徽眼中突现厉色,《人世书》的存在比奇门六册更隐秘,整个重玄宫中也只有他与三宝师才知道,眼前这个人又是从哪里得到消息?
蓦然间,他心中划过了一个念头,瞳孔骤缩:“你……是从归墟而来?”
灰影冷笑一声,不置可否,径自向他伸出手:“将《人世书》交出来,我留你全尸。”
“放肆!”元徽脚下一震,将《钟灵册》祭起,书页无风自动,从中飞出一蓬白雾,迅速在半空中溃散开来,这才看清“雾”原是一大片流光剔透的玉白虫,个个不到米粒大,生有百足,头部无目,一张阔口里密密麻麻满是细獠牙,振翅无声,如倾盆大雨一般浇了下去!
“噬魂虫,好东西呀。”灰影面对虫雨飞降寸步不移,反而还有闲暇称赞。
他这话一出,元徽却是大惊,只因这噬魂虫的来历非同一般——昔年镇压归墟之后,净思为封印人界残留的邪气不惜以身为巢,把这些至秽之物炼化为驭灵,能在顷刻之间蚕食无数骨肉精魄,且只要她还活着,这些虫子便不死不灭,在战后追剿魔族余孽的时候派上了大用场。
这一万五千只噬魂虫,便是元徽趁机从魔族尸骸中收集而来,也是他藏在《钟灵册》里的一大杀机,现在却被这灰影一眼看破。
“东西是好,可惜你不是地法师,暴殄天物了。”灰影叹了一声,抬手在身前画圆,指尖黑白两色光芒闪动,一道阴阳鱼顷刻落成,将他身影罩得严严实实,噬魂虫如落雨般砸上去,便似掉进油锅的蚂蚁发出“滋滋”之声,竟是化成白烟升腾消散了!
元徽心头一震,猛地拔足飞起,恰好避过贯胸一爪,那灰影神出鬼没地到了他身后,险些破了他命门!
“哎呀,竟叫你避过,不过……没有下一次了。”灰影舒展了下手指,笑得恶意,“元阁主,你非我对手,还不叫人来帮忙吗?”
元徽觉得刚才与他指尖擦过的臂膀已经没了知觉,侧头一看只见左臂皮开肉绽,仿佛被猛兽恶鬼挠了一爪,伤口正在溃烂!
云泥之别。交手仅这几个回合,元徽就知道自己绝非此人对手,对方道行之高深、功法之诡谲委实罕见,哪怕他叫来厉殊也难有胜算,更重要的是……
“你不能把这里的情况暴露出去。”灰影突然开口,语气玩味,“倘若让天法师知道了你的想法,你会死得很惨,就像萧夙一样。”
元徽脸色冰冷:“老朽不懂阁下的意思。”
“元阁主,你装聋作哑当了一千年的老好人,到现在还不肯一句真心话吗?”灰影嗤笑,“萧夙会死,不只因为他是天命杀星,更因为他看了《人世书》,交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朋友!”
“胡言乱语!”
“一千一百年前,你为炼制《钟灵册》穷尽山川造化,将成之时引来雷劫,若是没有萧夙帮你连斩六道天雷,你早就在雷霆之下化为齑粉!为报此救命之恩,你给了他自由出入藏经阁的权限,更因一腔好奇之心引他去看《人世书》,事后替他隐瞒……”顿了顿,灰影的笑声越来越低沉,“可惜你终究瞒不过常念,他给了你一个选择。”
元徽正要掐诀的手突然定住,他浑身僵硬,脸上怒容与血色一同褪去,只剩下一片空白。
“藏经阁是收藏天下典籍的圣地,可这座楼却是藏匿三界隐秘的密库,你作为它的主人不仅要守口如瓶,还要保证‘不容人间传一字’。因此,当萧夙看过了《人世书》,你就破了自己的天命,除非……知道秘密的人,只剩下你们其中一个。”
元徽的身躯仿佛石化。
灰影慢慢走近了他,透过朦胧的雾气,元徽能够隐约看到一双清透无瑕的眸子,黑白分明,如稚子幼儿一般天真好奇,又好像看尽沧桑的老人般深藏世故。
“你作为天法师的狗,一千年都唯他马首是瞻,为什么这次要忤逆他的意思?先是断他的批命,再借白虎法印,破例引那妖狐到这里来悟道,当真是你慈悲为怀吗?不,只因为他是杀星,他与萧夙一样修炼三神剑,你想把曾经亏欠萧夙的东西还在他身上,从此就心境清明,再也不为因果业障所困,能够突破千年不曾寸进的瓶颈。”灰影的声音越来越轻,“可你,未免想得太美了……暮残声不是萧夙,无论你为他做了多少,都不能偿还你欠萧夙的债。”
元徽突然动了,他一掌重重在灰影胸口,却如同深陷泥沼一般再也拔不出手臂。
他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冷静和从容,厉声道:“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知道?!”
灰影没有回答他,只是按住他的手臂轻轻一折,但闻一声脆响,元徽的右臂从中断开,白色火焰烧灼过伤口,连一滴血都没有来得及流出,只有淡淡的焦臭味溢散在空气里。
元徽双膝跪地,他的背脊上如压了一座无形大山,别是反击,连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灰影居高临下,轻声道:“给你个机会,回答我——萧夙是怎么死的?”
元徽额头青筋毕露,他哑声道:“元神脱体,剑斩魔龙,陷、陷落秘境……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我无、无关!”
“无关?”灰影大笑起来,“元徽,你还是这副样子,到死都不肯面对自己做过的事。没错,是常念的批命推动他走上不归路,是他为了迎战八方淬锋成剑,是净思给了他修炼元神的法门,也是他自己为了保护心爱的女人以元神之躯奔赴寒魄城,最终投向天铸秘境,一去再不归,这看似都是他咎由自取,的确与你无关,可是……在常念因《人间世》外泄向你问责时,你跪在他面前发誓求饶,承诺会亲手收拾残局;在净思为了温养萧夙的元神来藏经阁翻阅万法时,是你给了她《奇门天武册》,却抹去了部分内容;在萧夙陷入天铸秘境时,是你对净思,没有办法把他的元神强制唤回躯体。”
那时的净思并不知道,纵使阴阳封界令已经落下,她仍有最后一个机会将萧夙的元神唤回躯壳。
可是萧夙在天铸秘境等了七天,净思在灵涯洞守了十年,最终都只等到了油尽灯枯。
“元徽,你是萧夙的生死之交,也是他最好的朋友。”灰影蹲下身来与他对视,“你让我明白,比起伪君子,真人还要更可爱些。”
“闭嘴!”
元徽浑身骨骼被重力压得咔咔作响,他将真元聚于气海,猛地震动奇经八脉,刹那间喉口一甜,却是借着这股爆发力破开桎梏,仅剩的左手翻开《钟灵册》,只见一道霜寒剑光暴射而出,直扑灰影面门!
这道剑光极快,蕴含了剑者残留其中的精纯剑意,一瞬间满楼薄冰结,目见皆成白,哪怕灰影身法如鬼魅,也不能躲开。
他只来得及后退一步,剑光便将他穿胸而过,紧接着一剑化万剑,于瞬息间将他洞穿得千疮百孔,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砸在了墙壁上。
可元徽还没有松口气,脸色就陡然变了——万剑之后,灰影竟然没有流一滴血。
他全身都被剑光刺得破破烂烂,比起蜂巢也差不离,丝丝灰雾从各处伤口溢散出来,身影也随之渐渐变淡,暴露出心口位置的符纹。
这竟然是一具灵符化身!
灰影看了一眼自己四处漏风的身躯,忍不住赞叹道:“灵涯剑意,当真是好剑。”
“你……”元徽面无血色,随即他突然明白了什么,瞳孔里浮现出惊恐与绝望,“竟然是你……为、为什么?”
“终于猜到了啊。”灰影重新在他身前蹲下,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那就替我暂时保守这个秘密吧。”
什么人才能保住秘密?
元徽的心跳停了一拍,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按在《钟灵册》上的手掌一动,眼看就要触碰到画上的一潭日月池水。
颈间忽然一凉。
灰影站起身来,手臂随之拔高,轻巧地拔起了元徽的头颅。
“元徽,你既然一时糊涂,就该糊涂到底……毕竟这世上,一条路走到黑未必不能活到最后,半途而废才是找死。”
鲜血喷溅在《钟灵册》上,灰影掌下的那张脸死不瞑目,他毫不在意地将头颅扔下,从元徽袖中拿出了《人世书》。
“啪——”
一声脆响,像是有物件坠地,灰影毫不意外地转过身,看到青木站在第七层的楼梯口,手中端着的茶碗已经砸碎。
此时雾气几乎快要散尽,故而在灰影转身之后,青木十分清晰地看到了他的面容,脸上一片空白。
“乖孩子,你看到了什么?”灰影轻声一笑,与他近在咫尺。
青木浑身僵住,他的心脏剧烈跳动,全身血液都倒流直冲大脑,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不出来。
“看清楚,我是谁?”
灰影抵着他的额头,四目相对,声音温柔。
青木下意识地想要闭上眼,可他什么都做不到,无法言喻的恐惧和愤怒一同席卷全身,他只能看着这双眼睛慢慢变红,直到变成赤红颜色。
如火胜血,烙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