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郁喚得極自然。

    許潤玉怔愣幾秒才「……就前兩年吧。」潛意識地對她了實話。

    「初一的時候？」

    許潤玉「嗯」了聲，「初一的時候。」

    季郁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卻沒有什麼。

    器材室裡光線昏暗，僅有一扇窗往裡透進光，離光近的地方能看見細塵埃上下浮動。

    許潤玉垂著眼，兀自靜默了會兒，光線背著照過來，映得她臉龐線條柔和。

    季郁忽然有些突兀地挑起她的下巴，更湊近一些，櫃子旁的位置窄，兩人本來距離就極近，現在的姿勢從旁邊看近乎擁抱。

    許潤玉呼吸微頓。

    不知道她想要幹什麼，下意識想往後，背靠到牆和櫃子的中間後忙抬眼看她。

    「……」

    季郁指腹拂過她的眼下肌膚。

    許潤玉眼角下面落著一根睫毛，再眨眨眼，就快到眼睛裡去了。

    她伸手輕輕拿掉了。

    「……」

    季郁沒錯過她剎那的躲閃表情，低笑了下，「怎麼了？」

    「……沒怎麼。」

    只是，許潤玉剛才還判斷她應該是不喜歡跟別人有肢體接觸的。

    「還有幾分鐘就下課了，真的還有人會來開門？」

    許潤玉應了聲，「六班那幾個人借走了有四個排球，不可能不來還的。估計快來了。」

    「你連借幾個都知道？」

    「嗯，我聽見的。」

    許潤玉轉身時沒留意旁邊，腳底踩到一個半癟掉的乒乓球，還在，「我們不用躲在這兒了，反正等會……」

    稍微踉蹌下，但還沒到會摔跤的程度。

    季郁在她旁邊下意識就伸手扶了下她的腰，很快鬆開，溫和地囑咐了句「你心一點。」

    聞見淡淡檸檬味道，她頓了頓，還是沒忍住抬手摸了下她的發頂。

    「盡量還是少抽點煙吧？」

    語氣不知是無奈還是關切。

    許潤玉仰頭，她個子剛好到季郁的脖頸處，離得太近就看不到她的表情。

    頓半響，才輕輕「嗯」了聲。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旋即傳來幾人重重的腳步聲，還有管器材室的大爺跟在身後不停地訓斥「現在才知道要給我還回來的？」

    「怎麼不抱回家繼續玩呢。」

    「看我下次還給不給你們班東西了啊！」

    「……」

    門開來，幾個挨著罵的男生走進來還球，看見器材室裡還有兩個人明顯愣了下。

    季郁拉著許潤玉的手出去，清湝地了句「麻煩借過。」

    站在門口等關門的大爺見出來倆女生，愣了下，張嘴還沒來得及問她們是什麼時候進去的，她們就轉身消失在樓梯口了。

    ……

    許潤玉默默地看著被她牽住的手，細膩溫暖的觸感。她是不習慣跟別人手牽手的人，但竟然也沒有想掙開的念頭。

    一進樓道，季郁的手就鬆開了。

    轉過頭笑問「那門總鎖著，你平時都是怎麼進去的？」

    許潤玉垂下眼，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地告訴她「那個大爺圖省事，鑰匙直接放在走道的消防櫃裡，被我看見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著話，走回教室。

    ……

    操場上，還有班級在上體育課。

    剛才還是金燦燦的天，轉眼間就暗沉下來，樹先嘩嘩作響，跟著一陣大風吹過來。大片灰沉沉的雲也緩緩地朝他們頭頂壓過來。

    陳昱陽因為講話和穿牛仔褲，被體育老師罰跑操場五圈。

    跑完才准歸隊，他就直接沒歸隊了，正好陪新交到的隔壁班女朋友逛操場談情愛。

    等快下課的點名，他才一步三回頭地過去歸隊。

    體育老師其實不動聲色地找了他大半節課，還以為他怎麼了。

    看見他在滿臉笑容地跟女朋友拜拜，頓時怒髮衝冠，「陳昱陽！還不快點給我滾過來！」

    陳昱陽嬉皮笑臉地走過來「哎，老師，我來了。」

    體育老師撿起旁邊的繩子就往他身上扔「你不跳完不許給我下課，我跟你班主任聲招呼去！給我跳到天黑！」

    「老師，你這是體罰啊——」

    「對，就是體罰！我話就放這兒了，不服你就去教育局告我！」

    陳昱陽被他迎面吼得震耳欲聾，趕緊認慫「行行行我跳！我這就跳！」

    他彎腰撿起腳邊的繩子。

    丟給他的兩根繩子是把手有記數的，最多記到九九九，讓他跳滿兩個九九九才允許下課。

    體育老師拿著記錄數據的本子，背著手跟別的老師聊天去了。

    他先老老實實地跳了一會兒。

    然後跳累了，趁著沒人看，坐在地上單手揮動著記數手柄來「刷數據」。

    遠遠看過去非常的滑稽。

    季郁站在二樓走廊，轉頭就望見底下操場上正拚命地甩動胳膊的陳昱陽，由上而下俯視。

    揚唇笑，站定了沒走，就想看看他會揮多久胳膊。

    許潤玉跟在旁邊，順著她的目光往下望去，立刻看見操場上最最顯眼的那個熟人。

    原來是在看陳昱陽。

    許潤玉別開視線，不清是為什麼，只知道自己心底失落了一下下。

    「……」

    季郁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目光望著那邊，遙指了指底下那個還在單手狂甩跳繩的陳昱陽「你喜歡這樣的傻帽嗎？」

    「……」

    許潤玉聽她語氣隨意，頓了兩秒就把到嘴邊的「不喜歡」嚥下來了。

    睨她一眼，也裝作很隨口的樣子

    「我要是喜歡，你高興嗎？」

    「嗯？」季郁笑了下，「我為什麼要高興。」

    「我有什麼好高興的。」

    許潤玉「那會不高興嗎？」

    「會，」季郁轉過臉來，有點認真地了句，「會很不高興的。」

    「……」

    許潤玉本來想問為什麼，笑了笑自己，還能是為什麼，於是把話嚥下轉而了句「好，我不會喜歡他的。」

    「你放心。」

    她這句話出口，自己心裡也有點意外。沒想到她有一天會跟別人這種話。

    季郁湊近，臉上不怎麼笑了，帶著點饒有興趣的探究意味追問「好，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許潤玉沒回答，嘟了下唇，撇開她徑直進教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