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寧垂眼, 看著被她握著的手。

    季郁揚唇笑，湊過去, 用單純的語氣抱怨這裡蟲子實在太多，旋即悄悄鬆開手。不能讓她不自然地抽出手來。

    「明晚還是坐地上看電影嗎？」

    「不是, 參觀基地。」楊寧轉過身，「走吧。」

    「去跟教官個報告。」

    季郁哦了聲, 乖乖地走到教官面前「報告。」

    教官看見她旁邊的楊寧，才「……歸隊吧。」

    —

    軍訓基地的澡堂只有一個。女生先去, 所有女生的洗澡時間只有九十分鐘, 過後就是男生進去洗。

    熱水供應實在有限，男生都只能洗著半冷不熱的溫水澡。

    她們南方女生, 之前從沒感受過那麼恐怖的大澡堂, 連換衣服都得心翼翼胳膊肘別碰到別人。

    又沒人可以軍訓不洗澡。

    抱著臉盆出來，她們一路上都在咋咋呼呼。抱怨話完，又開始感歎哪個哪個的同學胸是真的大。

    季郁「……」

    劉曉見她都不搭話「你是心酸了？沒事兒你腰細腿長足夠, 不需要再多負擔了。」

    季郁搖頭，「我不像某人, 匆忙洗澡目光還能放別人胸上。」

    「靠, 」劉曉，「可她真的胸好大啊, 我忍不住。」

    季郁用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口吻「有些人啊……」

    —

    季郁披散著頭髮, 抱著臉盆, 走在她們中間回到宿舍。

    開門, 迎面就是空調的涼爽。

    她目光不用找, 楊寧依舊坐在那張桌子前。

    聽見她們回來的動靜，她站起身，合上電腦塞進旁邊的公文包裡「馬上就要拉電了，該吹頭髮的抓緊吹吹乾。」

    「濕著頭髮睡覺要頭疼的。」

    眾人答應著，紛紛拿出吹風機插進拖線板裡，幸好這兒不跳閘。

    季郁沒有吹風機，站旁邊等著劉曉。

    見楊寧換上了睡裙。

    樣式普通的灰色短袖睡裙，純棉質地，不收腰的設計也能勾勒出身材。

    裙擺到大腿和膝蓋間，露出纖長筆直的雙腿。

    剛剛一路都在換著角度□□劉曉不純潔的季郁。

    偷偷地，不由瞥她的胸看。

    實在是這種顏色布料和不加修飾的設計太顯胸，楊寧平常很少穿裙，學校發給教職工的那套西裝裙根本看不出什麼。

    季郁也只敢稍微瞥兩眼，臉紅了紅，接過劉曉遞來的吹風機吹頭髮了。

    隱藏□□啊。

    眾人準備得差不多就該上床了。

    季郁最後一個收起吹風機。

    楊寧靠在床邊站著，應該是在等她先進去。

    季郁看了她一眼，故意從床位爬進去，掀開被子把自己裹起來，露出一雙笑吟吟的眼眸望著她。

    楊寧「……」

    燈還亮著，大家都很自覺的陸續爬上床。

    結束前教官交代過紀律，十點準時斷電，之後會著手電筒來挨個查寢。紀律差的宿舍全體下樓去站軍姿。她們絕不想被這樣懲罰。

    一天的艱辛，劉曉躺到軟軟的床上就忍不住歎氣。

    接著傳染給別人。

    宿舍裡一片歎氣和委屈巴巴的哼哼唧唧，大家都沒講話，就這樣無助地發出可憐的聲音。

    楊寧忍不住「噗嗤」輕笑了下，「這才第一天。」

    她隨手把明天要穿的衣服疊好，放在清理乾淨的上鋪，想了想，也沒有去把燈關掉。

    「熄燈前還能講話，熄燈過後，你們就自覺安靜地睡覺。」

    楊寧坐到床上，掀開被子躺進去，閉著眼「明天六點就要早起的。」

    不算寬敞的單人床鋪，季郁正常地躺在床的中間位置，她睡在中間偏外的地方。

    兩人隔著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

    「……」

    她們當然知道現在是可以話的。

    但跟班主任同宿舍，能談論的話題範圍實在太了，既不方便講男男女女之類的戀愛話題，也不方便老師壞話。

    講學習？不如睡覺。

    於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隔壁班教官是不是很黑。是不是比他們班教官黑，還是他們班教官最黑。

    再猜猜明天早飯會不會還是白面饅頭。

    很快到熄燈點，日光燈瞬間暗掉了。

    眾人自覺安靜下來。

    ……

    過了不知道多久，門外真的傳來不齊的腳步聲傳來。能看見手電筒晃進來的光。

    依稀聽見有宿舍門被敲開。

    批評聲，站軍姿……

    總算等人全部走掉。

    徹底安靜。又過了會兒，李玉琪心翼翼接近氣音地問「大家睡著了嗎？」

    「我沒睡。」

    「我還沒睡。」

    「我沒睡。」

    「我也還沒睡。」

    六人宿舍，五個人都沒有睡。有人又心翼翼接近氣音問「季喻，你看看楊老師睡著了嗎？」

    楊寧是朝天睡的姿勢，手臂放在身側，身上被子蓋得好好的。

    呼吸平緩，合著眼，鴉黑長睫有一抹捲翹弧度。

    季郁看得足夠仔細了，也用氣音回「她睡著啦——」

    聞言大家都放開了些，輕聲「你們睡得著嗎？聊會兒天吧。」

    「好啊好啊，聊什麼。」

    「……」

    大家從平淡的話題，轉而聊到最感興趣的事情上。越越開心。

    一圈話完，靜了會兒。

    李玉琪突然了句「你們沒覺得我們班主任真的特像滅絕師太嗎？」

    眾人默了一瞬，肯定各有各的想法。

    李玉琪興致勃勃地接著「你們知不知道，原著裡滅絕師太是很漂亮的。單身不結婚，就只收徒弟，還凶。」

    「嗯嗯，這個我知道。」

    「你這麼還真的好像啊。」

    「師太名號上下滅絕。」

    「雖然心狠手辣，但劍底到底也不誅殺無罪之人。」

    「……」

    她們一人一句話，得咯咯帶笑。

    藉著月光，季郁眼尖地瞧見楊寧細微地皺了皺眉。

    「……」

    季郁扭過臉埋進枕頭裡。

    忍著不出聲狂笑，肩膀抖不停。

    半響，她才出聲阻止她們繼續作死「……我給你們講鬼故事要不要？」

    「好啊好啊。」

    「你講！」

    「……」

    季郁醞釀了下，開始隨口編著故事，緩緩道來的語氣更能襯托出懸疑氣氛。

    她口才好，把眾人都講得越來越覺陰嗖嗖的。

    有人實在忍不住「……我害怕。」

    「你再我要哭出來了。」

    季郁正講得有點口乾舌燥，「好吧，我不了。」於是快速結了個尾，「最後就是這樣。」

    「……」

    安靜了會兒。

    劉曉也低低地「怎麼辦，我閉上眼睛全是那個插滿刀片的女鬼樣子。」

    「嗚嗚你別了。」李玉琪也忍不住，「更睡不著了。」

    季郁輕笑笑，轉過臉來對著楊寧「你們不用怕。」

    「……我們宿舍有位不信鬼神的天使姐姐在呢。」

    大家有些想笑她稱自己是天使姐姐。

    又不禁被這漆黑的夜色裡，她那格外溫柔舒緩的嗓音安撫到。閉著眼縮在被子裡，都沒出聲了。

    了挺久的話，困意漸漸湧上來。

    半響，李玉琪又聲「季喻，能不能再講一個故事？」

    大家哪怕有點睏，也有繼續聽故事的念頭，「對，再講一個不那麼恐怖的吧。」

    「……」

    季郁輕輕翻了個身，無視眾人還想繼續聽鬼故事的願望。

    「不講啦。」

    她自己不想講了，就「再講楊老師就把我趕出去了。」

    「……」

    「嗯，」一直裝睡的楊寧竟哼笑了下，閉著眼，「再講話出去餵蚊子吧。」

    見她出聲，宿舍裡瞬間寂靜得落針可聞起來。

    「……」

    —

    再也沒有人講過一句話。

    楊寧閉著眼，也慢慢睡著了。

    ……

    薄薄的窗簾透進月色，楊寧的床位正對著窗戶，有點睡不熟。她微睜開眼，轉過身就對上季郁熟睡著的側顏。

    「……」

    靜幾秒，才反應過來身處哪裡。

    宿舍裡有輕微鼾聲。

    畢竟白天的訓練很辛苦，睡沉後比平常容易呼嚕。

    楊寧有點模糊地想，幸好季郁睡覺很乖，既沒有呼嚕磨牙夢話，也沒有翻來翻去動靜大。

    和她拼床沒有很煩或煎熬的感覺。

    長睫微眨，她藉著月色忽然才看到。

    剛被她暗誇睡相好的季郁，整個人呈「大」字狀，棕色的毯子不知何時縮成一團跑到了腳後跟。

    睡衣跑到胸口下，露出整片平坦的腹。

    空調整夜不關，源源不斷輸送著冷氣，睡到天亮肯定會感冒的。

    楊寧直起身，把季郁的毯子拿起來抖了抖開，再輕輕地蓋到她身上。

    再幫她往上提了提，蓋蓋好。

    楊寧躺回去，閉眼又想到她那快捲成團的睡衣。

    她有些強迫症，翻過身，沒多想就伸手又掀開她身上的毯子。

    另一隻手，把她的衣服往下拉。

    睡衣邊捲了又捲，楊寧最後扯的那個動作稍微有點用過力了。

    她下意識抬眸看眼季郁。

    「……」

    視線對上。

    察覺到季郁那種複雜又微妙的目光，楊寧手一抖，還沒來得及話。

    就見她突然彎了彎眼。

    剛睡醒，微啞嗓音裡帶著一貫漫不經心的笑意，肯定語氣輕聲

    「你要非禮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