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郁面朝著洗碗池, 右邊是流理台。

    她想要話時, 楊寧正好抬手開頂上的櫥櫃, 她幾乎被圍在中間。

    臉對著她近在咫尺的側臉。

    離得好近。

    張開手臂就能抱到她的距離。季郁忘掉自己什麼, 心裡悸動得厲害, 楊寧轉眸疑惑地嗯了聲，長睫垂下目光望著她，

    季郁不必往前，微轉過身就真的極為自然地張開手擁住了她。顧忌著手是濕的，她沒有攬住她的腰。

    下巴抵住她的肩窩處, 語氣低低地

    「你先別動。」

    「……」

    楊寧不動聲色地任她抱著, 沉默半響才開口, 語氣溫和地「……怎麼了？」

    季郁抱著她, 能感受到她僵著的身子。

    心知她強裝鎮定, 哼笑一聲, 湊在她耳旁故意柔柔地「我有點難受，要抱抱。」

    「怎…怎麼了。」

    楊寧那麼一句話中間還磕了下，但語氣還是平靜的。

    「……」

    季郁聽見水龍頭還在嘩嘩流水的聲音，撒嬌著了句「你先把水關了啊。」

    水龍頭在季郁身後的位置。

    楊寧略微遲疑了下，這個被她抱著的姿勢，要關掉水勢必得身子貼得她更近些。

    「這先……」

    季郁沒話，怕她想推開她，忙又可憐巴巴地輕輕歎了口氣。

    楊寧身子又僵了下，單手攬了下她的腰，只好快速地往前伸手關上水龍頭。很快鬆開她。

    但還是被她緊緊地抱著。

    季郁哼唧「我心裡好難受, 你再給我抱一會兒。」

    楊寧「……」

    不知過了多久。

    楊寧實在無奈地「抱夠了嗎？」

    「沒有呢，」季郁賴在她身上抱得夠久，不想鬆開，但只能先依依不捨地放開來，「我好多了。」

    楊寧長睫眨了眨，漆黑眼眸一瞬不瞬地望著她，輕輕地「怎麼了。」

    「你難受什麼？」

    季郁非常淡定地「我餓了。」

    「……」

    「餓了的難受就不算難受嗎，」季郁語氣很沉重地，但唇角沒有忍住微微上揚的弧度，垂下眼，「剛剛有點暈，都快站不穩了。」

    半響沉默。

    她再抬眼瞟她，才發現她臉頰竟然有點紅紅的。

    不知道是羞意還是被她氣得。

    楊寧轉過身去，不看她「那你趕緊出去吧，不要搗亂了。」

    「我不搗亂，我就站著幫你下手。」

    「你站著就是搗亂了……」

    「搗亂什麼了？」

    「搗亂……」楊寧眼神閃爍了下，偏過頭去，用出口就會被風吹散的音量，「軍心。」

    季郁瞬間唇角揚得高高的。

    低下頭，揉了揉臉忍住沒笑出聲。

    哦……

    —

    吃過飯，季郁這次怎麼樣也沒讓楊寧送。

    給她看了來前早就查好了的公交車線路圖，直達的車就有三輛，還保證安全到家給她電話。楊寧才讓她自己回去的。

    季郁下樓，剛慢悠悠地走在區門口，迎面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同時他也看見她了。

    她於是主動地問「你來看楊老師嗎？」

    祁唯恩點了下頭「嗯。」

    又提了提手上的塑料袋「我媽媽剛出差回來，讓我來送點特產，裡面有一個什麼容易化掉的東西，所以讓我晚上就過來送。」

    季郁哦了聲，又問「你跟楊老師不同姓，是表姐弟？」

    「不是的，」祁唯恩想著家族裡這個那個的複雜稱呼，頓了好幾秒，最後簡單地告訴她，「嗯……我奶奶和她的奶奶是雙胞胎的姐妹。」

    季郁點點頭，「喔，那不算很近的親戚了。」

    祁唯恩只是又嗯了一聲，低著頭無話。

    季郁轉眸認真地看他。

    昨天拒絕掉他那個蛋糕後，他整天都陰鬱郁的。可今天跟她話就還是往常的那副樣子。害羞、靦腆又喜歡偷偷地看她。

    「……」

    靜了片刻。

    祁唯恩憋著實在想不到有趣什麼的話，怕她覺得尷尬，心中明明還想跟她多呆一會的，卻還是先開口「那我……就過去了。」

    「你不急的話，再陪我聊兩句吧。」

    「……」祁唯恩呆了呆，繼而用力點點頭，「嗯，我不急……」

    風吹亂她的碎發。

    季郁把額發撩到耳後，眼眸看著他，用跟平常大咧咧完全不同的溫和神情，緩緩地「祁唯恩，我告訴你一件事情吧。」

    「嗯。」祁唯恩習慣性嗯，想多點什麼才補了句，「什麼事情啊？」

    「……」

    「我不喜歡你，也不喜歡別的男生。」

    風又把頭髮吹到眼前，季郁乾脆抬手，把馬尾辮拆下來重新扎一次，眉眼彎彎地笑著，卻讓人感覺這只是做一個表情而已，「別在我身上浪費感情，祁同學。」

    祁唯恩「……」

    他皺了皺眉，第一反應是季郁在跟他開玩笑，或是拒絕他的借口，但這念頭剛劃過就被他否認掉了。

    季郁不是這種性格的人。

    她要是討厭你，不會藏藏掖掖，直接就跑過來講給你聽讓你注意點。

    喜歡你也是。

    「我只告訴過你，」季郁望進他眼底，知道他這是相信了才，「……因為作為朋友，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祁唯恩心裡清楚地知道，她這句話是安慰。

    「嗯。」

    他嗓音有點啞，又點了下頭，揚著唇做出微笑的表情「好，我知道了。」

    「我不會跟別人的。」

    「那我先過去了。」

    「好，」季郁點頭，揮揮手拜拜。

    他笑著跟季郁拜拜。

    拎著袋子，轉身沿著石子路繼續往裡走，去給楊寧送特產。

    他想，他今晚大概會哭……

    —

    翌日。

    季郁按照慣例地趴著睡覺。

    整個上午都是其他課，對她來，只要不是楊寧的課就是休息時間。

    黃偉群是最喜歡抽人起來回答題目的，答不出就罰站的，季郁這一排按順序點名起來答不出都站著，可他默默地跳過了她。

    這次英語月考年級第一的分數，老師們也在辦公室討論過兩句，默認她是要出國的，只要她不擾課堂紀律就不會去管她。

    之前明明是罵她無藥可救的老師，在下課後，都還特意把她叫出教室「……你原來一直有自己的想法和計劃，那很好，你真的是很內秀的孩子。」

    「sat也有數學，你應該在外面也有學著，但有不懂的題目，也可以拿來問問我的。」

    他語氣慈祥得不行。

    季郁垂著眼嗯嗯地應了。

    她就這麼「被出國」了。

    ……

    「老黃剛剛把我叫出去，竟然誇我了。」

    季郁轉身回教室的時候，摸摸鼻子，回味過來這才有點怔愣地問劉曉，「怎麼回事啊，英語好的人那麼受寵愛的？」

    劉曉手速飛快地趕著作業敷衍地回答「英語好的女孩，邭獠粫�太差。�?br/>

    季郁「……」

    「誒呦，」劉曉寫完最後一個句號，合上本子很直接地，「你本來就討人喜歡啊，而且之前他不喜歡你是覺得你學習差沒有前途，現在看你想搞英語英語就滿分，把你歸到李玉琪類了唄。」

    她兩隻手舉起來做個兔子耳朵的引號狀「反正，學習好的都是他親女兒。」

    這話是揶揄黃偉群對很多成績略有下降的女生過，「你這樣我很痛心的，我把你當我親女兒……」

    季郁隨意地笑笑，抽出餐巾紙遞給她「你油墨弄到手上了。」

    「哦，」劉曉接過紙，垂眼擦著中指指側黑乎乎的水筆墨，滿不在意地，「到英語好受寵，你真他媽怎麼連楊寧的寵愛都可以擁有？」

    「……」

    季郁下意識翹了下唇，旋即奇怪地「你之前不還，我被她抓去補習是馬屁拍在馬腿上的代價，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不是這個，」劉曉揉了揉紙團，往後遙遙又精準地扔進垃圾桶，「你自己沒有發現嗎？」

    季郁笑著問「你看呢。」

    「之前我倆下課趕去賣部那次，還忘掉了換課，傻兮兮跑到實驗室呆了好久才回來，楊寧竟然什麼都沒有。我百分之百確信因為你在我旁邊。」

    「什麼啊……那她之前不是也不愛管我的。」

    季郁懶懶散散地「這不算寵愛，懶得管是眼不見心不煩嘛。」

    「不是，她溫柔那麼一段時間，你這金魚腦袋就忘了她以前到底怎麼對你的？你老翹課去浪，不就是她動不動就讓你站到教室後面。」

    季郁仔細想了一會兒「不記得了。」

    她懷疑地看著劉曉「難道不是因為網吧的網速快，我要卡點合成符?，成功概率高？」

    「……」

    劉曉無語地，「我信你個大頭鬼。」

    —

    下午的體育課結束。

    最近都在降溫，才休息幾天的電風扇又開起來了。

    所有人都累得不行，趴在桌上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體育課又是跑步，這次女生跑一千二百米，男生跑兩千米。

    下一節課是楊寧的英語課。

    電風扇吹著，疲倦感催得人昏昏欲睡，季郁習慣性地趴在桌上睡覺。

    她睡得迷迷糊糊，聽見熟悉又好聽的念英文的聲音，這才想到這節是她的課。

    季郁繼續趴著，手指頭都懶得動一下，沒有起來。

    「……」

    楊寧走過來，季郁察覺到她在她身旁靜靜地站了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