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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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稠睁大眼道:“师兄!”

    何所思看了两人一眼,迟疑道:“这……方便吗?”

    凌孤月笑道:“方便。”

    稠却道:“不方便!”

    凌孤月敲了敲稠的头,“这里没有你话的份。”

    何所思想了想,笑道:“兄台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我想我还是一个人去平南的好。”

    凌孤月不解地看着他,却见何所思一脸恬淡,“此番入蜀,师父料定途中波折不断,临行前对我这也是一次磨练。跟两位一起走确实能有所照应,只是辜负了师父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所以我还是自己上路的好。”

    凌孤月见他坚定,也不强求,与他又聊了些闲话。

    “北燕盟今年是要参加武林大会?”

    何所思道:“师父一直希望北燕盟能重新振兴,可惜我们这一辈实在是没人能撑得起门面,这次师父让我们几个辈下山,其实就是希望我们见见世面,试身手罢了,至于得到什么名次……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凌孤月道:“逐鹿中原,来日方长。”

    何所思却摇头道:“其实我并不喜欢争夺,能在盟里陪着师父练功就心满意足了……凌兄呢?你也是去参加武林大会的吗?”

    凌孤月自嘲道:“我这点斤两我还是知道的,顶多是去看个热闹罢了……而且此番我是去找人,意不在武林大会。”

    何所思眸中一亮,“想不到凌兄竟是个淡泊名士。”

    凌孤月笑道:“惭愧惭愧……不过数月之期弹指之间,希望到时能与何兄场上相逢。”

    何所思亦笑道:“甚好。”

    稠插嘴问道:“刚刚听你那个师姐还是师妹,你是个外门弟子,难道你和他们不是一个师父?”

    何所思道:“我的师父确实是北燕盟盟主……”

    “那为什么他们不愿与你以师兄弟相称?”

    何所思低头看着火堆,怔忪道:“是师父从来没承认过我……我十二岁那年被师父捡回山上,师父给我吃的,给我穿的,还教我武功,对我和其他弟子一视同仁,但却从不肯收我为徒……”

    “为什么?”稠眉头紧锁,愤愤道,“难道他是嫌弃你?”

    何所思摇摇头,“不可能,师父经常指点我武功,还对我赞赏有加,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偏爱。”

    “那是为什么?”稠捧着脸看着火堆上空升起的点点火星,“他就这样看着你被人欺负!”

    凌孤月扭头看向稠,奇怪他为何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便伸手拍了拍他的头。

    稠此刻眉头扬起,黄瘦的脸拧成了苦大仇深的模样,见身边是凌孤月,眉头才渐渐松开,眸中又恢复了清亮。

    何所思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大概师父他老人家有什么算吧……对了兄弟,”何所思转头看向稠,“方才我见你将那无毒的黑甲虫靠近蝙蝠,它为何会吓得惊叫?”

    到这件事,稠又来了精神,双手比划着道:“我当时左手拎着蝙蝠,右手托着虫子,那些人们将目光都放在虫子上,没留意我在暗暗地掐着蝙蝠,那东西吃痛,自然叫的凄惨!”

    何所思点点头,又问道:“那只甲虫为何会乖乖地伏在你的手心不肯飞走呢?”

    稠四顾了一眼,见没人看向这边,干脆把袖中的虫子拿了出来,抛到何所思怀中,得意道:“你自己看吧!”

    何所思拾起来看了看,了然一笑:“原来如此……”

    凌孤月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甲虫在何所思手中也是不住地扑棱着翅膀,并不飞走。

    稠声解释道:“这种虫有两层翅膀,上面一层坚硬明显,下面一层柔软透明,坚硬的翅膀并不能使它们起飞,只有底下的那层透明的才可以……我在捉它的时候悄悄把它第二层的翅膀折断了,所以它总是想飞走却怎么也飞不起来,只能在我的手心转。”

    凌孤月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稠,只见他仍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便忍住了心中想要发问的话。

    何所思笑道:“兄弟主意倒挺多!”

    三人闲聊间,不觉夜色已深,稠靠在火堆旁起了瞌睡。

    何所思道:“明天一早还要继续赶路,不如先休息吧。”

    凌孤月也觉得乏困,点点头,靠着一棵大树睡起觉来。

    翌日,天刚蒙蒙亮,凌孤月被一阵嘈杂的吵闹声惊醒。捏了捏眉心,这才发觉周遭的人都开始起身上路了,而何所思也收拾好了行李,只有稠还在蜷缩他身边睡得香甜。

    “凌兄,在下先行一步。”何所思拱手道。

    凌孤月含笑送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凌孤月见他洁不染尘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这才回头唤醒了稠。

    稠揉揉惺忪的睡眼,一脸满然道:“师兄,怎么了?”

    “走了,”凌孤月将火堆的余烬用土掩埋住,“去把马牵来。”

    “师兄,”稠牵着绳子看着坐在马上的凌孤月,“那个何所思呢?”

    凌孤月道:“他走了。”

    “真走了啊……我还以为他会和我们一起呢。”稠道。

    凌孤月笑着问道:“昨日我要与何兄同行,你不是不答应吗?”

    稠扁着嘴道:“我那是不服气。”

    “有什么不服气的?”

    稠闷闷不乐道:“我可是求了师兄好几天师兄才答应带我一起走的,那个何所思你才跟他了几句话?”

    凌孤月勒马道:“我虽然仅仅才与他了几句话,但已经差不多了解了他这个人,知道他信得过……你呢?稠,我觉得你比他难琢磨多了。”

    稠呆了呆,停住步子道:“师兄……你是不是怀疑我?”

    凌孤月道:“昨日你听到何所思的事为何那般激动?”

    稠低下头声道:“因为……因为我也是被师父捡来的……”

    凌孤月听着他道:“我跟何所思一样,十二岁那年遇到了师父,他将我从街头的乞丐窝捡了回去,从此我就一直跟着他。他让我叫他师父,跟我一些江湖上的事,教我一些保命武功……虽然他总是对我很严厉,但若不是他,稠还是个天天被人骂逼着去要饭的乞丐,也不会遇到师兄……师父是我的大恩人。”

    凌孤月见他眼角似有泪花闪过,问道:“后来呢?”

    “后来师父死了……”稠难过地道,“我亲手把他埋在九嶷山下,有人对我,让我去金陵,我就一路流浪到了金陵,又成了流落街头的乞丐……”

    凌孤月轻声道:“莫怕,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流落街头了。”

    稠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也一定会保护好师兄的!”

    凌孤月想了想,突然问道:“对了,是什么人让你去的金陵?你不是没有认识的人吗?”

    稠道:“那人也是乞丐的样子,话神神道道的,本来我也不相信他,有次他对我,师父活不长了让我准备后事,师父听了后气得把那人了一顿,没想到那人挨了还笑着拍手……后来师傅果然走了,我才知道他原来有些本事。”

    凌孤月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他是不是总让别人叫自己杜王爷?”

    稠奇怪道:“师兄怎么知道?”

    凌孤月心中一沉,“我也见过他……”

    “那他有没有对师兄过什么话?”

    凌孤月勉强笑道:“我忘了。”

    怎么会忘呢?天煞孤星,会克死身边所有亲近的人……杜王爷,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真的会预测人的命途么?

    凌孤月忧心忡忡地看着远方的路,“稠,我们要抓紧时间赶路了。”

    “好!”稠抓紧手中的绳,奋力向前跑去。

    凌孤月哭笑不得道:“稠,你过来。”

    “啊?怎么了?”稠乖乖站到马腹下。

    “这样走太慢了,”凌孤月单手抓住他的衣领,轻松往上提去,就将他稳稳地甩到了自己的身后,“抓紧我。”话音刚落,便夹紧马腹疾驰起来。

    稠还没反应过来,差点被甩下马去,幸而在最后一刻揪住了凌孤月的腰带,才得以悬在马身上没有摔落。

    待稳住身体,稠平复了心跳道:“吓死我了……我还是第一次骑马呢……”

    前面的凌孤月不知了句什么,被迎面灌来的风声所吞没。

    “师兄!你刚刚的什么?”稠大声喊道。

    凌孤月回头,无奈地往他手中看了一眼,“稠,你再拉我的腰带就要掉了。”

    稠忙收回手,改扯住他的衣摆。

    两人共骑一马,一路向西驰去。

    途中经过一座山谷,谷中有片湖泊。

    凌孤月道:“颠簸了半日,马该渴了,咱们下来休息一下。”罢又提着稠将他揪下了马。

    凌孤月笑道:“就你这副身板,风一刮就能吹到天上去了。”

    稠不服气道:“我也是有底子的!”

    “你有什么底子?”

    稠就地扎了个马步,对着一棵大树有模有样地了一套拳出来。

    凌孤月含笑点头道:“这是佛心门的虎拳……”

    稠收拳窝在腰间,忽而化为掌风袭上面前的树干。

    凌孤月道:“好一招千手飞花掌!”

    稠又化掌为指,五指微曲,似钩子一般一把抓住了粗糙的树皮。

    “这是鹰钩爪。”

    稠忽收手踢腿,将那棵树当做了一根木桩,腿上用力,竟将它踢得晃了晃。

    凌孤月道:“这是千军扫,你还有什么招式?”

    稠沉住气,右手如电,挥出了十足的气势,往树干上一拍,顿时一块人掌形的树皮从树干上脱落了下来。

    凌孤月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这是屏川的决绝掌,没想到你也有所涉猎。”

    稠摸了摸额角的汗做了个收势,垂头丧气道:“还是师兄厉害!”

    凌孤月叹了口气,“何必逞强?看看你的手上。”

    稠低头看去,双手已被树皮磨出了血痕,支支吾吾道:“我……我练的还不太熟,假以时日一定会有所成就的!”

    凌孤月笑道:“好了!我相信你,现在你先把你满手的血洗一洗吧。”

    到了晚上,总算赶到了一个镇上,不用再露宿荒野。

    由东走到第一家客栈,还未进门,老板就摆手道:“二位客官,店没房了,还请令择住处。”

    稠探头往里看去,果然见到许多人挤在大堂里,不少还是路上见过的熟面孔。

    凌孤月道:“我再加点钱,烦请掌柜给我安排两间屋子……”

    老板唉声叹气道:“莫两间,半间也是空不出来的。实不相瞒,我这客栈已经是满满当当的,就连柴房都住满了人……”

    凌孤月问道:“那这附近还有客栈吗?”

    老板指着街中心的一座楼道:“我们这还有一家鸿运楼,它是镇上最大的酒楼,只不过前儿来了一群人,风风火火的,把整座鸿运楼都包了。所以这两天不少人到了这里都没房间住,只能借宿在沿街的商户家。”

    稠好奇道:“是谁那么大手笔包下了一整座楼?他有多少人,能住的完吗?”

    掌柜摇头道:“也就两三车的人,至于是什么人……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样子也是跟你们一样是从南方过来的,那些人车马豪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凌孤月看着那座两层高楼皱眉道:“除了鸿运楼就没有客栈了?”

    老板道:“虽然客栈是没了,不过你们可以去西街看一看,沿街的商户都收拾出了干净的屋子,你们去看看还有没空房。”

    凌孤月点点头,谢过掌柜,和稠一起往西街走去。

    稠牵着马抱怨道:“那些人也真是的,财大气粗也不能这样啊,害的我们没有地方住!”

    凌孤月沉吟道:“这么大的排场不知道是那个门派的……”

    稠道:“经过的时候我们可以看看!”

    从鸿运楼门口路过,两人扭头往里看去。

    待看见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后,稠啧了一声道:“原来还有姑娘啊!看她这样子应该不会武功啊……难道不是到平南参加武林大会的?”

    凌孤月脸色一变,道:“快走。”

    “怎么了?”稠不解地问道。

    凌孤月道:“很晚了。”

    稠笑道:“师兄该不会是饿了吧!”

    凌孤月淡淡道:“没错。”

    到了西街,果然临街商铺门口都挂着饭馆、住宿的招子。

    找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布庄租了间屋子,两人又重新出来找馆子吃点东西。

    “师兄,”稠嘴里塞得满满的道,“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吧。”

    稠注意着他的神色,心道:“你和你的师弟关系怎么样?”

    凌孤月的手顿了顿,放下筷子道:“还可以吧。”

    稠垂下了头“哦”了一声,“那他怎么不跟你一起出来?”。

    凌孤月道:“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不可能时时都在一起的,而且我们都是大人了,成天黏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稠道:“我以后就要天天粘着师兄!”

    凌孤月笑道:“等你长大了还要死要活地缠着我,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

    稠眨着眼无辜道:“稠才不会烦的!师兄你是不是已经烦我了?”

    凌孤月道:“毕竟我不是你真正的师兄,万一哪天你找到你的师兄了,就可以粘着他了。”

    “不会!”稠将头摇得飞快,“你永远是我师兄!”

    凌孤月对此只是一笑了之,将剩下的一只鸡腿夹到稠碗里,“多吃点。”

    时间还长,过早的承诺只会令日后伤神,有些话当不得真。

    吃完晚饭,凌孤月将行李交给稠道:“你好好看着行李,我出去一趟。”

    “师兄去做什么?”

    凌孤月道:“没什么,出去看看。”

    稠扁了扁嘴,“师兄不会是想甩掉我吧?”

    凌孤月叹道:“我的行李可都在你这呢。”

    稠想了想,又欢喜起来,“那好……师兄早点回来!”

    暮色初降,飞鸟归林。谁也没有注意到有道红影沿着连绵的屋顶往中心街掠去。

    凌孤月看着这座比周围房屋高出一层的鸿运楼,脚尖轻点,凌空往鸿运楼顶翻去。

    整座楼由于没有宾客,十分静谧。凌孤月揭开一片瓦,往里看去。

    眼下是一间客房,室内放着张桌子,桌上点着一根蜡烛。烛火微明,实在照不清整间房子。桌边还坐着一个人,一个年方二八的女人,也正是路过鸿运楼时凌孤月和稠一眼瞥见的女人。

    凌孤月见她痴痴地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朵已经枯萎了的红药,眼波如水,含情脉脉。

    凌孤月又将瓦片重新盖上,来到另一间房间的顶上,还未揭开瓦片窥测,就已听到里面的喘气声。

    想到这间是谁住的房间,凌孤月比之前更为心地掀开了瓦顶,借着室内的灯火看去,果然看到了林珏。

    林珏穿着一身白绸衣,负手站在窗前,在他身后还有一个黑衣劲装大汉。只听他带着浓浓的倦意问道:“怎么样?可与她们联络上了?”

    大汉沉声道:“还未……”

    闻言,林珏又喘了起来,语气中沾染了一丝怒气道:“三天了为什么还没联络上?”

    大汉心虚道:“她们见我们候在门前,不由分就将我们赶走了,我正想理论时,出来一个女人,拿着一条白绫舞了起来。我还以为她在跳舞,一时不察,就被她伤了左臂……”着似乎感受到手臂还在隐隐作痛,便按了上去。

    林珏冷笑道:“一群女流之辈就将你们吓成这样,真够没用……”

    大汉难堪地垂下了头不再话。

    “算了,你们在山下等我,”林珏转身道:“等我过去跟你们汇合。”

    大汉点点头,“那属下就先退下了。”

    林珏挥手道:“去吧,把绿鸢叫过来。”

    大汉转身走后,不一会儿门就开了,绿鸢走了进来,手中仍拿着那朵干枯的红药。

    “楼主,你找我?”

    林珏叹了口气,“绿鸢,我已经知道你姐姐是谁了。”

    “真的?”绿鸢急切地道。

    凌孤月在房顶探身查看,本来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他们是何目的,眼见林珏要出来,又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听了下去。

    林珏道:“你可听过姣尘阁?”

    “姣尘阁?”绿鸢皱了皱眉,“姐姐是江湖中人?”

    林珏微笑道:“你的姐姐不但是江湖中人,还是武林第一美人。”

    “她……她叫什么名字?”绿鸢颤声道。

    “范诗遥。”

    “范诗遥……”绿鸢低下头咀嚼着这几个字,“很好听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  冷到冬眠。。。

    日更真的是为难我胖虎,已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