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A+A-

    凌孤月压下躁意,偏过头,喘着气问道:“谁?”

    奇怪的是门口却无人回应。

    他心生疑惑,方才明明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怎么会没人?便要上前查看。

    沈落环着他的腰不肯松手,将下巴枕在他的肩上,“师兄,不要管他。”

    凌孤月顺了顺他的后背,声道:“莫非你知道是谁?”

    沈落轻哼一声,“来人脚步虚浮,气息不稳,可见其武功平平。”

    凌孤月想了想,“仇?”

    “除了他,还有谁这般冒失?想来现在应该站在门外不敢进来。”

    “我去看看,”凌孤月将沈落按到椅子上坐下,理了理凌乱的腰带,将信将疑地开房门,果然见仇低着头面壁而立。

    “仇?你……有什么事吗?”

    仇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语。

    “怎么了?”凌孤月见他耳根泛红,想到方才他与沈落在房中……咳了一声,脸上复烫起来,“你都看见了?”

    仇犹豫着点了点头。

    “看见又如何?”沈落走了出来,牵住凌孤月的手,似是在宣告所有权。

    凌孤月暗暗地捏了一下他,看向仇,“你还,许多事情你不懂。”

    “我不了,”仇终于抬起头,挺直了身板,“我的个子都快要追上师兄了。”

    眼前的少年像一株勃勃春榕,眉眼间初现英气,已有些江湖儿女的味道。

    “我十七岁了,所以……师兄,我都懂,”仇盯着两人交握的手,认真道:“上次在屏川我就该猜出来的,师兄并不是喝茶烫到了嘴,而是……”

    “而是什么?”沈落狐疑地问道。

    凌孤月忙断他的追问,“仇,我无意隐瞒你,只是觉得时间未到,今日你既然看到了,那我便告诉你也无妨……如你所见,”摇了摇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可是师兄和沈大哥都是男人……”

    “人生在世不过百年,何必拘泥于那些条条框框?只要是对的人,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凌孤月将话的直白,眼中毫无羞涩之意,沈落不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从今以后,你对沈大哥要像对我一样。”

    仇闷闷地“嗯”了一声。

    “当然,要是他欺负你,你也可以告诉我,我自然会帮你收拾他。”

    沈落想到之前诬陷仇之事,略微心虚地避开了目光。

    “是……”仇一时还无法接受,应了一声便又垂下脑袋,“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是来告诉师兄一件事的。”

    “什么事?”

    “诗瑶姐姐明天一早就出发,可林大哥又伤寒病倒了,骑马恐怕不太方便,所以叫我来问问师兄,能不能换辆马车赶路?”

    凌孤月道:“也好,待会我过去看看他。”

    “那……师兄、沈大哥,我先走啦,你们继续……”仇抬头瞄了两人一眼,完便脚底抹油溜走了。

    “师兄,还要继续吗?”沈落一本正经地问道。

    凌孤月面色微红,闻言摇头,“纵欲伤身,这种事不可多做。”心中想的却是:等我找机会研究研究春宫本,不然什么也不会,岂不是让师弟笑话?

    沈落心头不由得一阵失望,什么纵欲?两人分明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唇上温度未消,只好一把搂住凌孤月,低头在他脖子上不疼不痒地咬了一口,“我看师兄明明是禁欲过度!”

    凌孤月感受到他湿热的舌头卷过颈侧敏感的皮肉,脸上一麻,忙将他推到门外,“你身上还有伤,快回房休息,明日还要去佛心门呢……”完便掩上了房门,靠着门,心中砰砰直跳。

    沈落站在门口,沉声道:“我想和师兄一起走……”

    我何尝不想和你一起走呢?

    凌孤月摸了摸颈上被他咬过的地方,起精神笑了笑,“师弟,你结束后就快点回去,不要让我久等。”

    沈落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凌孤月看不到,便道了声:“好。”

    第二天一早,凌孤月本不想让沈落出门相送的,奈何一醒来就见沈落守在门前,情绪有些低落。

    “我送师兄到城外。”

    不必了,今日你自己还有事呢……凌孤月正要拒绝,张了张口,却不出一个字,最后却变成了:“也好……”

    大雪絮絮不止,天光泛黄。

    凌孤月撑着伞,同沈落并肩走在平南的街头,数丈开外是驾着马车的仇,车厢里坐着范诗遥和林珏。

    仇回头,冲两人喊道:“师兄,我们先走一步,在城门口等你!”完也不待凌孤月回话,便马疾驰而去。

    空旷的街道,一时只剩下两人。

    凌孤月将素绸伞往沈落那边移了移,“伤可还疼?”

    “不要紧,”沈落同他挨得近了一点,“都已经结痂了。”

    “那你可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妥?”

    “师兄是指十方禁术?”

    “嗯,师父和静山老人练此功时,不过一年便有反噬的迹象,你怎么至今也没什么变化?”

    沈落摇头,神情中亦带着不解,“也许是因人而异吧……”

    凌孤月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我们还有时间。”

    沈落突然皱眉,“这个不急,我倒是有个问题要问师兄。”

    “什么?”

    “林珏一向不喜欢你我,怎么突然关心起师兄来了?”

    “这……应该是三叔的意思……”

    沈落心头警觉,摇头道:“我看未必,三叔远在千里之外,怎么能管得住他?想必是他知道了师兄的好,要同我抢你。”

    “胡,”凌孤月扫了他一眼,“也就只有你整天胡思乱想这些东西。”

    沈落闷声道:“谁叫师兄这么好看,许多人都喜欢你,我怎么能放心呢?”

    凌孤月止住步子,冲他笑道:“你要知道,天底下这么多人,我却只想和你在一起。”

    雪花纷飞,偶有几片扑入伞下,落在两人肩头。

    对着凌孤月盈盈如水的眼眸,沈落只觉得周围突然静了下来,多年郁结于心的不安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旁人看看便罢,谁也别想抢走师兄,他人是我的,心也是我的。

    沈落回之一笑,握住他执伞的手,“师兄,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别闹了,”凌孤月笑着将他的手挣开,换了只手牵着,“你前两日刚在三十六派前显露了锋芒,今天就要为了儿女私情放弃去藏经阁的机会?”

    “放弃就放弃,”沈落轻声呢喃,“就算是绝世武功,哪里有师兄重要。”

    凌孤月牵着他继续往前走去,“屏川的弟子可都希望你去呢,他们处处以你为楷模,难道你要让他们失望吗?”

    沈落蹙眉,果然不再言语。

    两人相携着走在白雪铺就的石板路上,两侧枯树琼雪压枝,手中却是热乎的,便也不觉得清冷。

    天色微明,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

    凌孤月抬了抬伞柄,看到了驻在城门口的马车。

    “到了,”将伞塞到沈落手中,凌孤月轻叹了口气,“不必再送。”

    沈落却不肯立刻离去,淡淡道:“师兄去吧,我看着你走。”

    凌孤月只好在他的目送下走出城门。

    仇站在马车上冲他招手,“师兄,上车吧!”

    待上了车,仇喝马欲走,凌孤月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后看去。

    沈落立在城门下,一身黑衣,手中素白的纸伞上已积了不少雪。寒风凛冽,吹起他的衣角,露出手臂上泛红的纱布。他犹似未觉,出神地看向这边。

    雪上的两道车辙,似是别时的愁思,延伸到远方的天际,绵延无尽。

    “别看了,人都没影了。”林珏倚在车厢一角,瞥了凌孤月一眼。

    凌孤月这才收回视线,待放下帘子,回头见他双颊赤红,唇色苍白,便道:“怎么过了一晚竟病得如此严重?”

    林珏有气无力地道:“天一冷就这样,等回到金陵就好了。”

    范诗遥将挡风的竹帘放了下来,“不出意外,今晚我们就可以到姣尘阁,到时候林公子可以多休息几天。”

    林珏摇摇头,“蜀地湿冷,我实在住不习惯,还是尽早回家的好。”

    范诗遥闻言一愣,透过竹帘的缝隙朝外看去,不知在想什么。

    走了半个时辰,仇将车停在路旁,“诗瑶姐姐你看看是不是这里?”

    范诗遥和凌孤月揭帘而出,看了眼四周幽深的山谷,点头道:“应该就是这里。”

    范诗遥转身朝车厢内道:“林公子,山中雪深,你身子不便,不如和仇留在此处等我们。”

    林珏紧了紧披风,“无事,我和你们一起去。”完便下了车。

    三人快步找到了隐在谷中的一条溪流,明明是数九寒天,草木衰败的时节,这条溪的沿岸仍是郁郁葱葱,丝毫没有凋零的枯景。

    “想必这就是生水。”凌孤月拨开及人高的草丛,只见脚下流水潺潺,虽未结冰,水中却并无一尾游鱼。

    范诗遥亦走到溪边,捧起一把冰冷的水看了看,“果然与医术上记载的不差,能荣草木,不可兴牲畜。”取下腰间的水囊,便开始汲水。

    凌孤月与范诗遥一人装了一囊,塞好木塞,正想原路返回,不料迎面走来一个人。

    三人一惊,方才谁都没有听到脚步声,那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来人手持长剑,面上带着三分笑意,直勾勾地往范诗遥脸上看去。

    范诗遥负手捏紧了腰间的白绫,语气不善地问道:“柳非墨,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柳非墨眯了眯眼,“自然是跟着你来的。”

    “跟着我?”范诗遥冷笑一声,“莫非你忘了当年是谁将你赶出姣尘阁的?”

    “自然不敢忘,”柳非墨向前一步,“所以今日我又来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年我到姣尘阁找你,你却不肯与我交谈,如今重逢,我想请姑娘到秋水长渊门一趟,你我月下举杯赏雪,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