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赵渊诧异地不出话来，双目锐利地量着沼泽中的人。

    他并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巧的事，但眼前这双眼睛和他梦中那人如出一辙。

    不过两人气质却截然不同，梦中那个女人媚骨天成、顾盼生辉，眼前美女却很高冷，处处都透着不可亵渎的气场。

    变回人形后，纤细的芦苇和水草承载不了苏婵的体重，她正一点点往下沉。

    赵渊这才恍然回神，往前一步，伸手过去，“我美女，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手递给我，我拉你上来。”

    不过美女却没有伸手过来，而是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那眼神谈不上防备，也不是慌乱害怕，而是一种复杂的、厚重的情绪。

    赵渊被她这种眼神盯得有点懵，伸出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有什么先上来再，你再这样沉下去，一会儿我也救不了你。”

    美女垂眸扫了眼他渐渐往泥淖里下沉的左脚，这才缓缓搭上他的手。

    两手相碰的瞬间，赵渊的心又莫名悸动了下。

    梦境中他没有触感，只记得那双漂亮勾人的眼睛。现在落在他掌心的手柔滑冰冷，冷得完全不像一个活人；手指纤细得仿若一捏就碎，赵渊都不敢太过用力。

    美女虽然长得骨肉匀称，但双腿都陷在泥淖中，赵渊试着拉了几下，还是没能将她从沼泽中拉起。自己的左脚反而也越陷越深，根本搭不上力。

    赵渊看了看旁边茂密的芦苇，压了一些横在泥浆上，另一只脚踩上去，从美女的腋下搭力，将她往岸边拖拽。

    费了一番周折，赵渊才终于把她拉上岸，将她放在岸边草丛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到旁边歇气。

    他的裤管和鞋子上都沾了不少泥，贴在身上湿漉漉、黏糊糊的，这裤子和鞋子看来要报废了，只是现在没处换，他还得将就着穿。他抬脚在茂盛的水草上擦了擦，接着又侧过头看向旁边的人。

    她身上更惨，大腿以下的部位全都是泥浆，裙摆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脚上的鞋子也掉了一只在沼泽中。

    不过她好似浑然不觉，也丝毫没有得救的喜悦，明澈的黑眸冷清地看着前方，脸上那些复杂的情绪已恢复平静。

    秋风微微起，拂过她身旁的芦苇，也吹起了她青秀的发丝。

    美女很漂亮，一眼就能吸引人。柳眉杏眼，俏鼻樱唇，尤其是那双水眸，清澈明亮，就是太冷了。

    她身上穿着金色的……古装服，挽着精致的发髻，确实很有古典特色。

    骨头？美女？女鬼？

    赵渊并不觉得自己眼花到这种地步，能将活人看成白骨。

    “你来这里做什么？刚才那具捞起来的尸体和你什么关系？”

    苏婵听他一副怀疑的口吻，不禁皱眉。她是荣国的公主，还从来没有人用这种语气质问过她。

    顾北渊……他不仅忘了自己，竟然还怀疑自己……

    苏婵满腹委屈，眼眶涌出水汽，但她不想让这人看到，便垂下头去。

    赵渊见她低眸的样子不出的可怜凄美，便脱下身上的外衣，递给她，“晚上冷，先将就穿着。”

    苏婵见他赤着胳膊，还将穿过的衣服给自己，全然不顾礼数，这副样子简直孟浪至极。

    她既羞又恼，冷声道：“你……将衣服穿上！”

    赵渊不期然想起昨晚的梦境，又觉得荒唐，梦中只是一个幻象而已。眼前这人和尸骨案、浮尸案可能都有关系，自己不能因为一个梦境而被困扰，她们只是眼睛相似而已，自己不该代入太多主观感情。

    赵渊身上穿的是一件很普通的黑色短T恤，并没有什么不妥。不过看她反应这么激烈，他还是拾起来披在肩上。

    想起那具诡异的白骨，赵渊便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刚刚那副白骨呢？你扔哪儿了？”

    苏婵忍了忍，才淡漠地吐出两字，“苏婵。”

    “苏婵？住附近？”

    苏婵蹙着眉，她没想到顾北渊的转世竟然成了这副样子。

    他不仅言行轻浮孟浪，还剃了头发，生活在这蛮荒之地，成了蛮荒之人……和昔日那个丰神俊朗、万人敬仰的战神相去甚远。

    她微微垂下眸，长睫掩住了眸子。

    天色越来越暗，这江边风萧萧，苏婵衣服也是湿的，赵渊见她不愿多，便道：“这里坐着冷，你先和我去局里做个笔录，我再送你回家。”

    苏婵：“本……我没有家。”

    暮色中的苏婵看上去有些缥缈，赵渊默了下，“为什么没有家？”

    “都死了。”

    她得特别平静，赵渊却觉得有些悚然，“不好意思，到你的伤心处了。人生难免会遇上一些坎坷，跨过去了就好。刚才那副骨头，你真的没动手脚？这事关乎一条人命，不能儿戏，犯法要负法律责任。”

    苏婵见他追问不休，还再三怀疑自己，耐心告罄，便冷声道：“你看花眼了。”

    赵渊见她戒备心高，不肯实话实，又看了一眼那一块沼泽地，那里确实什么都没有。

    看来还是得让刘斌他们回来找找。

    至于这人，先带回警局调查。

    “天黑了，先离开。”赵渊起身，一手将外套搭在肩上，一手伸向她，“能不能站起来？”

    苏婵看了他的手一眼，最终还是搭了上去，赵渊将她拉起来。苏婵在沼泽地待了太久，灵力消耗过多，再加上刚才又用灵力催动锁魂玉，现在十分虚弱，赵渊一松手她就往下栽。

    幸好赵渊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了。

    “不能走就不要强撑，我抱你，帮我拿好衣服。”

    赵渊将外套往她怀里塞，随后猫下腰，一手揽在她后背，一手搁在她满是泥浆的腿部将她抱起。

    苏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住，“你……真是唐突！”

    唐突？好人不好当啊。

    赵渊：“……你要是想下来走，那我现在就放你下来。”

    他着作势要将苏婵扔下，苏婵本能地拽紧了赵渊的衣服，她这动作没逃过赵渊的眼。赵渊偷偷笑了笑，抱着她继续往前走。

    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苏婵这才发现眼前男人只穿了一件很短的衣服，连亵衣都算不上，半条胳膊都露在外面，极为放浪，一看就像不开化的蛮荒人。

    她收回自己的手，心中既有些厌恶，又有些失落。

    他是顾北渊的转世，可终究不是顾北渊……

    罢了，投胎到这蛮荒之地，没有落草成寇已经很不错了，今后她再慢慢教他诗书礼仪罢。

    苏婵拽着怀里的外套，黑色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余温，她的脸有些发烫，问了句：“听闻你今晚与别的女子有约？”

    赵渊总觉得她嘴里吐出来的话怪怪的，但他做警察这一行，见过的怪人也特别多。不过她肯开口谈话，这是个好现象，他不怕她问得怪，就怕她闭口不谈。

    这人身上的疑点特别多，或许能提供案子的突破口。

    “家里亲戚安排的相亲。”

    相亲？

    “你很喜欢那女子？你们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赵渊失笑，“只是相个亲而已，面都还没见，亲戚安排的，八字都没一撇呢！”

    苏婵听后松了口气，她也不想当棒鸳鸯的恶人，但更不想见顾北渊娶别人，转世也不行。

    “你不可以去见她。”

    赵渊见她得霸道强势，好笑道：“我为什么不能见？”

    “我不能见就不能见！”苏婵皱眉，她还不习惯被人追着问，她身边的人向来都知趣又善察言观色，她想把眼前人当做顾北渊，但对方的言行气质实在难和自己心中的人联系在一起。

    “你不见她，我会助你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