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二月, 《千钧一发》的拍摄也进入到了尾声, 离封镜不远了。

    结束一场跑步戏后, 威廉等导演回放了一遍镜头, 并递来满意的手势后, 才从摄影棚走出来。

    丹尼·伯恩立刻走上前，递过手掌大的移动电话：“亚蒙的电话，已经在线那头等了五分钟了，我告诉他你可以一会儿给他回过去的，但他坚持要等你出来第一时间接电话。”

    威廉挑眉, 用眼神示意：“什么事？”

    “我不清楚。”丹尼·伯恩做口型道：“他坚持要第一个告诉你。”

    听起来不像是坏事, 威廉接过电话, “喂”了一声。

    亚蒙·高夫曼在电话那头立刻：“芝加哥的试映会反响棒极了！”

    《泰坦尼克号》距离上映还远着呢, 现在试映的有威廉参与的影片只可能是《惊声尖叫》。

    “好消息。”威廉松口气：“有评分吗？”

    “电影刚刚放完, 我现在就在试映会现场, 发行部门的人已经去统计了，全部的结果还没出来，不过根据我听到的那些谈论, 影片的分数在七到八分, 听起来不算太好，不是吗？不过没关系，因为这些影评人对你赞不绝口, 你的单独评分全都在八分以上！罗杰·埃伯特给影片两颗半星，但是给你三颗半！他甚至你的表演提升了整个影片的质量！耶稣，威尔, 你懂这是什么样的评价吗？”

    “我的天。”罗杰·埃伯特的称赞，大概是所有演员都想得到的，威廉也不例外。

    “知道A.O.斯科特吗？”

    “《纽约时报》的首席评论员？我当然知道他，他的影评写的都很深刻——等等。”惊喜来的太快威廉一时间竟然有点承受不来：“他也去了芝加哥？可是纽约不也有一场试映吗？”

    “两场试映斯科特都有来，而且在放映过程里他一直全神贯注，最后还是带着微笑离开的，我敢赌，他至少也能出品一篇8分以上的影评！”

    “看来我不用对影片的票房太过担心了？”

    “这个也是我想跟你的事。”亚蒙·高夫曼的语气欢快极了：“米粒麦克斯准备再多追加两百块银幕！”

    威廉有点诧异：“可是那样午夜场的首映银幕数量就要超过一千块了呀。”

    《惊声尖叫》的分级是R级——R级电影，是含有较多性爱、暴力、吸毒、脏话场景的影片，十七岁以下观众需有父母或监护人陪伴才能观看，分类上也就只比十七岁以下禁止观看的NC-17好上那么一点点——作为一部虽然并不黄暴，但血腥镜头还是挺多的恐怖惊悚片，这个分级还是非常合理的。

    影片后续制作完成后，米粒麦克斯给《惊声尖叫》初步制定的上映方式是周四午夜场全美公映，首映银幕数量是700家，这个数字听起来不太多，但也属于美国同题材电影公映时的中等水准了——R级电影的限制本来就多，不能跟G级和PG级的电影比，加上投资和演员等多种原因，700是个比较合适的数字，如果首映状况良好，发行方可以立刻增加放映院线，如果首映状况不好，减少放映银幕数，损失也不会多。

    不过接下来的发展却证明了哪怕身为专业的制作和发行公司，米粒麦克斯也时常有变卦和不靠谱的时候：内部试映会的时候，因为公司高层对影片一致好评，米粒麦克斯临时决定将午夜场放映银幕数从700块提升到900块，另外铺设红地毯，邀请多家媒体参加首映礼——并且他们本来不准备进行一场首映礼的，毕竟电影拍摄成本低，在不知道票房能不能盈利的情况下举行首映礼，还不如多贴几张海报宣传来的划算。

    银幕数从700追加到900，现在又变成1100，这还只是午夜场，周末上映的影院会直接翻倍超过2000家，加上简单的首映，米粒麦克斯对题材不够大众，投资也中等偏下的《惊声尖叫》给予如此厚望，实在是让所有主创都感到压力倍增的一件事。

    “《千钧一发》会在一周内封镜的对吧？总之结束一拍摄，你就立刻飞回来，我们需要为首映做准备。”

    “首映不是在12月20号么，距离现在还有半个月呢。”

    “半个月的时间一点都不多！威尔，你知道女演员们在首映仪式或颁奖礼前两三个月就开始准备礼服造型了吗？我们需要给你做全身造型设计、挑礼服、改礼服，我还用了私人关系请来了镇上最有名的公关女魔头，芭芭拉会教给你一些应对媒体的谈话技巧，我知道你以前做的就很不错，威尔，但是我们还是得把你变得更圆滑更讨人喜欢。”

    “……听起来似乎有点夸张？”

    “夸张？不，试试听听这句——”亚蒙·高夫曼雄心壮志地：“无论是电影报纸也好，时尚杂志也罢，我需要你抢占所有的头版！”

    ……

    镜头缓缓推近，再推近，直到屏幕快一半的尺寸都被那双绿的惊人的眼眸占据。

    太空舱窗户外照射进来不少星光，明明暗暗的阴影在文森特脸上晃过，最大的一团光恰好在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上，使那睫毛看起来越发纤长，绿色越发深沉，几乎接近苍蓝或星空。

    那片深沉的色调中，渐渐现出一层轻薄的水光。

    “CUT——”

    在真的有眼泪滴落下来之前，安德鲁·尼科尔适时叫停——文森特最后到底是落泪还是没有落泪？他需要留一个悬念。

    威廉眨了眨眼，眼里的水光很快消失不见。

    摄影棚四周渐渐开始传出庆祝声：

    “上帝保佑，终于顺利封镜了！”

    “这几个月真是要累死了，嘿，一起去墨西哥度假怎么样？”

    “听今晚有封镜派对？”

    “我爱派对！”

    等丹尼·伯恩找到威廉的时候，威廉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各种要签名要合影的，丹尼·伯恩站在人群外喊：“我们得走了，威尔！”

    威廉签完最后一个名字，将记事本递给主人，向所有人微笑道：“抱歉，我的助理在喊我了，不如我们一起合个影？”

    其他人也很好话，他们纷纷表示人这么多，要威廉一个个合影是有点太麻烦了，集体照是方便点，于是在“321胜利！”的喊声中，威廉在《千钧一发》剧组留下了自己的最后一个镜头。

    “晚上的派对你不参加了？”当威廉一一跟导演制片其他演员招呼，告知自己马上要飞回洛杉矶的时候，比威廉更早拍完自己戏份，已经换上了一身便装自由自在的在片场闲逛的裘德·洛突然出现，歪着头问威廉。

    “天啊！”威廉捂着胸口向后跳了一步远。

    裘德·洛非常无辜的瞧着威廉，还眨了眨眼：“怎么了？”

    “我感到自己受到了惊吓，字面意思上的。”威廉深呼吸了一下，比划了下裘德·洛的身高：“你就这么突然出现，还这么高，我以为杰罗姆活过来了。”

    杰罗姆自杀和文森特太空飞船升空的交叉镜头封镜戏，他们一共拍摄了整整两天，威廉有点太入戏了，加上为了融入角色演出真实感来，裘德·洛平时在片场也经常不用双脚走路，而是坐着轮椅晃来晃去，威廉已经很适应了居高临下的身高差，所以刚刚还沉浸在戏中，还未完全脱离的威廉一看到裘德·洛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自己眼前，直接被惊了一跳……

    裘德·洛被威廉的话逗笑了，并且笑的很没有形象。

    威廉静静的看着对方不话，此时裘德·洛展现的大笑和活力，是杰罗姆这个角色不拥有的——看来裘德·洛出戏还挺快的。

    “我有哪里不对吗？”裘德·洛笑完了后，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又问威廉：“为什么你显得这么沉默？”

    “我只是觉得你出戏很快。”威廉耸肩：“如果是我，拍完这个结局，大概需要至少三天的时间才能调整好心情。”

    “不，我其实还没有完全从杰罗姆的影响力走出来。”裘德·洛收敛了大笑，改为一个很浅的微笑：“只是刚刚你的反应太有趣了，我忍不住。”

    “我不会参加。”威廉突然。

    “什么？”

    “回答你最初的问题，晚上的封镜派对，我没法参加。”威廉无奈的耸耸肩：“有一部电影要首映了，我需要尽快回洛杉矶做准备。”

    “《惊声尖叫》？”

    威廉挑眉：“你知道？”顿了顿，又笑着问：“原来我这么有名？”当然这句话是故意调侃裘德·洛的。

    没想到裘德·洛居然很认真的点点头：“去年我就在英国报纸上看过不少你的新闻，大多是关于《理智与情感》的，也有一些《泰坦尼克号》和其他的日常新闻，对于英国的媒体来，这么关心一名好莱坞上升期中的演员其实挺罕见的。”

    威廉摸摸鼻子：“我想大多应该都不是太好的评价。”他对自己抢了休·格兰特角色后，英国媒体集体对他的狂攻至今记忆犹新。

    “大部分评论是有点尖刻。”裘德·洛实话实：“不过英国记者一贯如此，他们对本国演员也不会和善多少，而且《帝国》与《每日邮报》似乎对你挺有好感，很少对你不利的评价。”

    《帝国》是英国的一本电影杂志，虽然历史很短，1989年才创刊，但因杂志社实力雄厚，笼络到一批名气不低的影评人，并且市场定位准确、把握得到读者口味，对影片有独到深刻的评价，对各大颁奖礼的风向观望也颇准确，所以不仅在英国是销量最高的电影杂志，在世界影坛也有不低的地位。听到《帝国》对自己观感还不错，威廉松了口气。

    至于《每日邮报》这份英国销量能排的上前三、影响力也能挤进前三的报纸，威廉记得，其背后的英国联合报业集团，似乎兰斯的外祖沃丁顿家拥有不少的股份？

    眼看两人的谈话大有永无止境的趋势，丹尼·伯恩忍无可忍的咳嗽一声：“威尔，我们得走了，你知道的，飞机不等人。”

    威廉只好与裘德·洛握手告别：“再见，裘德。”

    裘德·洛回握，微笑：“再见，威尔。”

    直到航班起飞，一路上都在偷瞄威廉的丹尼·伯恩才忍不住：“你和裘德·洛刚刚的握手好基诶，你知道吧？”

    刚刚闭上眼睛休息的威廉：“……闭嘴。”

    ……

    虽然威廉自己衣服很多，但亚蒙·高夫曼还是坚持他需要再做一套衣服在《惊声尖叫》的首映式上穿。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品味，威尔，只是你在伦敦做的那些衣服都太正式了，想想看，你要参加的可是《惊声尖叫》的首映礼，一部恐怖片，而不是《007》或《蝙蝠侠》，如果其他演员只穿着牛仔裤就去了首映礼，你却像是刚从白宫参加晚宴回来似的，那不是会很尴尬么？”

    于是，威廉被服了。

    不过距离首映只剩下不到一周了，找手艺高超的裁缝量身定制重做肯定来不及了，直接去名品店选一套成品西服，然后修改一下尺寸和细节明显更实际点——其实在好莱坞，除了在大型颁奖典礼或是特别隆重的首映红毯上，人们会穿的非常正式外，其他型的颁奖典礼，比如圣丹尼斯电影节，或是一般的首映，男士通常不会穿的特别正式。有时公路题材影片或西部牛仔片或黑帮题材影片首映，主演穿着夹克牛仔裤，或简单的衬衫长裤去走红毯的都有。

    于是亚蒙·高夫曼就和威廉直接约在了罗迪欧大道的阿玛尼旗舰店里。

    威廉走进商店的时候，亚蒙正拿着一件衬衫在穿衣镜前比划，他朝自己的经纪人挥挥手招呼：“嗨，阿米。”

    丹尼·伯恩猛地喷笑出声：“阿米？哈哈哈哈。”

    亚蒙·高夫曼将衬衣丢给一边站着的服务员：“帮我把这件包起来，还有刚刚试的那条领带。”然后一边翻白眼，一边看向威廉：“早过了不准叫我阿——WTH？！威尔你脑袋上顶的是什么玩意儿？”

    威廉摇摇脑袋：“头发嘛，很明显。”

    亚蒙·高夫曼伸出双臂挡住脸：“快从玻璃前走开，我的眼睛要被闪瞎了。”

    “上午好，威尔。”路过威廉的时候，穿套裙的阿玛尼店员微笑着招呼：“金发很漂亮，像阿波罗。”

    “谢谢。”威廉朝对方眨眨眼。

    因为裘德·洛本人是金发，拍《千金一发》的时候，因为剧情原因威廉也染成了金发，还是那种有点浅的金色，安德鲁·尼科尔的镜头偏冷，而且整个画面都是蓝色色调的，所以虽然染了发但是在镜头里看着并不明显，不过到了日常生活里就不一样了，这个金色放在生活里的确很耀眼。

    “为什么不染回来？”亚蒙·高夫曼还在用双臂挡着脸。

    “很丑么？”威廉照着镜子问：“我觉得还好啊，难得染发一次，多留几天当新发型不是挺好的。”

    和普通的美国孩子很的时候发色浅淡，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深不同，威廉从就是深发色，每次合影的时候站在年纪同学身边都分外显眼，他也从来不知道自己如果是金发会是什么样子。现在他知道了，而且金发的他看起来也不赖，虽然五官身高都没任何变化，但是通过镜子却能明显瞧出气质上的差异来。

    该怎么形容呢，哦对了，如果黑发的他深沉神秘，可以去演一些精神分裂变态杀人狂角色的话，那金发的他完全可以去演那些连环杀手最为青睐的天使气质少年，如果把衬衫扣子解开几粒再把头发凌乱？还可以客串一下专门诱骗女人心的花花公子。

    “你现在就好像一大坨金子在我眼前晃动，而我爱死金子了。”亚蒙·高夫曼的眼睛从双臂缝隙间露了出来：“你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忍耐力才控制住自己吗？”

    “真的吗？可是我在你面前晃荡了那么多年，也没见你扑过来过。”

    就在威廉因获知真相而哑然失笑的时候，一个戴着墨镜的金光闪闪的女人走了进来——字面意义上的金光闪闪，一头中长卷发，颜色是一看就知道是特意调制的黄金色泽，穿着一身白色套装裙，手腕上挂着的爱马仕红色凯莉包和黑色红底高跟鞋形成绝妙搭配。

    走到威廉跟前的时候，女人特意停了下来，将墨镜推到额头上，用震惊的目光上下量了威廉一眼，突然尖叫道：“完全是我迷恋的类型，高夫曼你为什么不早点介绍给我认识！简直，简直就像男版的玛丽莲·梦露！”

    “男版梦露？威尔？耶稣基督我忍不住了哈哈哈哈！”亚蒙·高夫曼疯狂的大笑起来。

    “……”威廉一脸的“WTF”的表情。

    “不开心时这幅昂首挺胸，瞪眼嘟嘴的模样也像极了！”金光闪闪的女人实在控制不住的扑过来，在威廉躲避不及的右脸颊上印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