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牢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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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径直走到那处,宣奕半跪于地,呼吸微颤,伸出的手也有些发抖。指腹轻轻碰触剑身,似乎被这寒凉惊到,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

    虽然在这阴潮环境中被半埋入土、久到连身边的主人都已经化作白骨,但剑身上的粼粼剑纹仍旧清澈明晰,光泽熠熠,显然不是凡品。

    外界的感知似乎都被弱化,宣奕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地敲击着胸膛,每一下都激起一阵生硬的疼。

    他认得这剑纹。

    素章剑独一无二的标志。

    手指顺着剑身触到潮腻的土壤,宣奕将土层扒开,一柄完整的剑便出现在眼前。剑身靠近剑柄的位置,赫然刻着两个字,铁画银钩,正是“素章”。

    宣启钰唯一的佩剑。

    酸胀感充斥眼眶,宣奕慢慢握住躺在土中的剑柄,将剑提了起来。

    因被注入着太多悲伤而变得凝结的目光由剑慢慢移动到旁边的白骨上,宣奕苍白着脸色,眼角滑落泪水。

    这白骨在此地不知躺了多久,身上的衣服早已朽烂,只剩残布,如此萧索,如此凄凉。似乎连手指轻微的碰触都怕对方已经不堪承受,宣奕忍着心痛,手隔着空气在白骨的轮廓上虚虚划过,忽然一顿,然后心翼翼从那残破衣料下拿出一枚墨色玉佩。

    被刻意压抑的悲伤终于溃堤,如潮水汹涌而来,瞬间席卷了理智。宣奕发出一声如受伤野兽般的哀吼,将这枚墨玉攥在手中,紧紧按在胸前。

    时候,多少次被他抱在膝上,拿着这枚玉佩玩耍?

    宣奕双目通红,望着身旁白骨那空洞洞的眼眶,目眦欲裂,心如刀绞。

    你最后一刻,入眼的是什么?你最后一刻,心里期盼的是什么?

    这么多年来,夜半入梦,音容笑貌依旧,梦外的你却早已在遥远的异乡化作枯骨。都是我无用,你在这个冰冷的地方等了这么久,我才终于找到你。

    “爹!”

    宣奕失声痛哭。

    慕写月之前已经根据宣奕的反应猜测出了这具白骨的身份,宣启钰的失踪是宣奕全家的心结,骨肉分离十余年,如今终于相见,却是生死之隔。宣奕的哀恸他感同身受,慢慢走到宣奕身旁,与他并肩同跪,侧身将宣奕抱住,默默地给他支撑。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掩饰痛苦。

    ……

    “唔……”按了按突突跳着的太阳穴,宣朗从昏迷中醒过来,头脑兀自迷糊着。

    自己怎么了?

    噢,想起来了。在迷谷雾林里,突发异变,墨临风被溯溪偷袭,他想过去帮忙,却不慎被那些诡异的藤蔓缠住了手脚,后来溯溪纵身过来趁他对付藤蔓之际点了他的穴道,使他陷入昏迷。

    一定是被溯溪抓回罗刹教了。

    墨宫主怎么样了,他那么厉害,应该不会轻易出事吧?

    不知道大哥和阿月现在在哪里?

    “你醒了?”头顶传来一个温雅的男子声音,带着关切。

    视线慢慢聚焦,宣朗眨眨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名脸颊瘦削的青年,但是五官端正,若是面上丰盈起来,倒也不失清俊。

    而且这眉眼望着,倒是有些熟悉……

    试着调息一下,宣朗不出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内力被封住了。意识到自己还躺在地上,他以手撑地慢慢坐起身来,青年体贴地扶了一把。

    “谢谢。”宣朗道,目光扫过,发现自己所处的是一间石牢,且牢中除了自己和那位青年外,还有另外两人。

    一人年纪尚,不过十五、六左右的少年,脸色有些苍白,宣朗看时他正从墙角的陶罐里倒了一碗水。

    “给你。”他走过来将水递给宣朗。

    宣朗道了声谢,接过水,目光却忍不住一直望向不远处靠着墙闭目坐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