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默拍了拍林越的肩膀, 微笑着走到刚才林越休息的地方。

    他看着汪思辰一个鬼还躺在垫子上, 嫌弃的撇了撇嘴, 他伸手果断把朋友从垫子上推了下去, 让他自己去睡冰冷的水泥地。

    汪思辰也没有苏醒的迹象，被风默推开之后，他就睡在了一旁的水泥地面上。

    风默这种粗暴的行为，让林越再次皱眉。

    不过, 仔细一看，他发现汪思辰的身体其实是悬空三厘米的, 根本不用担心他着凉。

    看来，不睡垫子不抱着他也没什么问题。

    风默坐在垫子上，调整出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然后拍了拍另一半垫子：

    “来坐, 我把所有事情都给你听。”

    其实风默早就在等着一个和林越坦白的机会了。

    现在他不再是管理员, 轮回世界也失去了秩序, 他可以毫无忌惮的把所有事情给林越听。

    林越也一直在等这一天。

    他严肃的点点头, 坐在了风默身旁。

    风默托起右手掌心的那颗白色宝石。

    刚才拿着它进入轮回世界的时候，风默已经知道了它是什么东西了。

    【轮回之眼】：一种卡片能力, 在1024种普通卡片之外, 是整个轮回世界里唯一一张特殊卡片。

    透过它，风默能看到目标真实的过去, 或根据轮回世界的一些隐性规则, 推衍出目标的未来。

    这个“目标”可以是NPC, 也可以是轮回者。

    母亲送给他的临别礼物, 倒确实是一个很强大的东西。

    风默将这份能力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将自己“死”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以一种电影的模样呈现给了林越。

    林越认真的看着，期间有很多疑问，但还是憋住没问，算看完一遍之后再详细问风默。

    可是，看了几分钟，林越眼神越来越怪异。

    终于，他忍不住了，冷冷看着风默，质问：

    “为什么你在云城每次睡醒后的第一件事……都是去偷窥我？”

    面对林越的质问，风默笑容格外坦荡。

    他转头，直视着林越的双眼，眼神清澈，认真——

    “因为每次睡着之后我都担心你会在轮回世界里死掉，所以醒来之后，第一时间都要确定你是不是还活着。”

    林越接受了他的理由。

    只不过，林越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那也……别笑的那么傻啊……”

    在那段“影片”里，风默每次确认林越还活蹦乱跳，就会特别开心，笑的格外灿烂。

    风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看到你还活着，我就发自内心的高兴呗。”

    “……啧……”

    林越有种不出来的……心情复杂……

    这一声“啧”让风默嗅到了一丝嫌弃的味道，他挑眉：

    “嗯？你这什么反应？你嫌烦？这个可以跳过去……”

    着，风默就要去碰那颗宝石，删减回忆。

    林越伸出手抓住了风默的手腕，把他的手推了回去：

    “……不烦，别跳。”

    其实林越确实……不觉得烦。

    只是有些的尴尬。

    毕竟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在看电影，但电影的主角又坐在林越的身旁，多少会有点不自在。

    但这种不适感，很快就过去了。

    因为，林越从这些影片里，能感受到风默在一点点的变化着。

    画面中的风默是林越之前从未见到过的多变，在云城的他，就像是一个孩子，情绪瞬变，表情丰富。

    看到林越还活着，风默就会很安心，笑眯眯的开始处理工作。

    处理BUG的时候，他表情最为丰富，光是笑容就有数十种。

    被NPC或轮回世界激怒时的冷笑、奸计得逞时的坏笑、被轮回世界剧情感动时的微笑、被某些智障剧情逗乐时的狂笑……

    这种活力和毫不掩饰的姿态，让林越很羡慕。

    是的，羡慕。

    看着看着，林越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他的嘴角大部分时候都是紧抿着的，微微下垂，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是这样了，他甚至已经习惯了。

    已经多久没用表情来展现自己的情绪了？

    记不清了。

    风默那一张张丰富的笑颜，让林越觉得很耀眼。

    不光是笑容，就连他动怒、他忧郁、他彷徨、他冷漠……那一切，他都会用自己的表情来表达出来。

    至于回忆里展现出来的那些风默所经历的事情，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林越默默的看着，从一开始的轻微尴尬，变成了认真，又逐渐沉迷。

    隔着时空，林越仿佛也能感受到风默当时的喜怒哀乐，陪伴他一同成熟。

    这段记忆只是一个掠影，【轮回之眼】会根据观众的不同，自动抓取它认为有价值的内容，去掉它认为不重要的内容。

    而对于林越这个观众，【轮回之眼】自动做出的选择就是——共情。

    它成功了。

    林越一口气看完了风默在云城的回忆，能感受到七八分风默当时的情绪。

    当画面播放到风默和轮回世界化身别离，画面暗淡了下来。

    而林越已经彻底沉浸在了风默的回忆中。

    自然，也意识到了轮回世界崩溃的重要性。

    他表情严肃，深吸了两口气，默默消化了一下从这段记忆里得到的信息。

    良久后，林越眼眶有些红，低声问：

    “江水寒死了？”

    风默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眼神有些心虚：

    “嗯，死了。我没有救他，那时候精力有限。”

    林越声音更嘶哑了些：

    “钟灵呢？”

    风默叹了口气：

    “不知道……我当时在盯着你的涅槃，实在没精力去管她。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受了重伤，恐怕也死了吧……对不起，没保护得了他们。”

    “没事……谢谢……”

    如果风默直接用嘴简化了一切故事，将重点口述给了林越听，林越或许会有些怪罪风默。

    但他亲眼看到了风默做的一切。

    他看到风默在暗中救了江水寒三次，救了钟灵两次，也看到轮回世界为了阻止他救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大难度。

    风默已经尽了全力。

    谁都没资格责怪他。

    生生死死，林越已经见了太多，虽然难受，但有些事情，真的是无能为力。

    在轮回世界的规则里，他们这些的轮回者就像是一片片浮萍，只能随波逐流，毫无反抗能力。

    要不是有风默，林越和妹妹也早就死了。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林越感觉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的累。

    他懒得去管烟味会不会吸引来血尸，点燃了一根，用烟草燃烧的味道来麻痹自己的肺，再麻痹自己的心。

    风默知道他心里难受，没有扰他，安静的坐在旁边陪着他。

    三根烟抽完，林越嗓音低哑，似是自问，又似是在问风默：

    “没了规则，我们该信任谁？”

    之前，无论轮回世界规则多残酷，多复杂，林越都是安心的，因为他知道轮回世界一切事都有目的性，不会无缘无故的难为他们。

    可是照风默刚才的法，从今以后，轮回世界就没有任何规律可循了，那将会是一个充满恶意，没有逻辑，不讲道理的世界。

    风默拍了拍林越的肩膀：

    “信自己吧。”

    林越轻轻“嗯”了一声，微眯着眼睛，静静的抽烟，思考。

    三分钟后，轮回世界的提示断了林越的思考。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电流声，轮回世界的提示信息突然出现在了林越的面前——

    【注意！注意！幽鬼之都世界出现严重BUG！本次历练强行中断，即将重启……】

    【正在重启中……】

    【60秒后，所有轮回者都将被传送到许愿池世界。】

    【检测到你是队长，请确认你要带走的队员，你只允许带走四名队员，请在这份候选名单内谨慎挑选，选错不补。】

    【风默】【林阳阳】【汪思辰】【钟灵】【安东尼】【玛格丽特】【姬】【泉】【血尸1号】【血尸3号】【刘云涛】【钟南河】【金瑞儿】【张妍】【严卓】【慕容灿烂】【轩辕不听】

    看到这份诡异的名单，林越就能感受到现在轮回世界确实是精神失常了。

    前六个还是正常的，都是林越真正接触过的队友。

    “姬”和“泉”已经把自己给作死了，死人怎么带？变成守护灵吗？而且这两个人居然都不用本名显示，居然显示了林越给他们取的简称？太不靠谱了，肯定不能选，而且林越也不想选他们。

    至于后面的血尸就更莫名其妙了。就算能选择血尸当自己的队友，林越也不稀罕要那种没理智的怪物……

    而血尸后面的四个名字？林越压根听都没听过，根本不认识。

    只能带走四个队友。

    林越毫不犹豫，先选定了【风默】和【林阳阳】。

    剩下的两个，需要考虑一下……

    要么，选择那对白人老夫妇，抛下汪思辰。

    要么，选择汪思辰，再带上钟灵，抛下老夫妇。

    反正确认还活着的只剩下白人老夫妇和汪思辰他们三个人，名额只有两个，不管怎么选择，都有人要被抛弃。

    掌握着生杀大权的林越，心情格外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