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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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两日,沈晚精神萎靡, 犹如被骤然抽走了浑身气力, 对任何人事都不感兴趣,做什么也提不起劲, 神色间颇有倦怠厌弃之态。--------

    胃口也大减, 便是一日三餐变着花样的做, 她亦难以下咽。每餐堪堪不过吃过两口便罢,吴妈之前还当她闹妖,软硬兼施的逼她多吃了几口, 她倒是勉强吃过,可下一刻就俯身呕吐起来。

    当即吓得吴妈脸色大变,忙前忙后又是抚背又是揉腹的, 好半会方见她消停了。自此以后便再也不敢多逼她吃半口。

    其实不用旁人多, 沈晚也自知她如今状态不对,明明身体困乏, 精神倦怠, 可晚间却迟迟无法入睡。便是好不容易刚迷糊睡下, 却陡然一个噩梦将她惊醒,之后便觳觫到天明。

    可一旦天亮, 她就忍不住惊惶看向房门处,神色抗拒, 内心惧怕。整个人惊疑不定,总觉得那吴妈待会进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让她好生准备,因为侯府的轿子已经停在了门外……

    然后这一整日便是在这般的狐疑、猜测、抗拒以及担心受怕中度过。直待暮云合璧华灯初上时, 她那颗紧紧纠着的心方稍稍回落,略得安宁。

    一日复一日,沈晚从未觉得日子竟有这般难捱,让人倦怠,消极,颓丧,悲观。

    她忍不住去想前世,又忍不住对比今生,越这般去想,去比较,便越压抑,激涌过数次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可最终却是半滴泪都落不下。

    对身体的这般异样,沈晚有些惊觉,隐约觉得自己可能是抑郁症早期的征兆,若由此此发展,她整个人便要废了。

    毕竟这个年代,可没有治疗此厢病症的大夫及药物。

    隐约意识到这点的沈晚,自此后犹如人格分裂,脑中仿佛分裂成了两种声音。其中一种声音急切呼吁,让她莫再这般放任自己下去,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振作起来,早晚能找到脱身的一日,自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岂不快哉?而另外一种声音疲惫倦怠,又冷漠严酷,劝她莫作无用功,那个男人权势滔天,只要他一日不放手,犹如浮萍般无根无基的她,焉能逃脱的了他的五指山?倒还不如任由下去,若是疯了也好,想他堂堂一府尊贵侯爷,总不能对着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还下得了口吧?若是死了也不赖,总比这般任人摆布来的强不是?

    到死,一个声音告诉她不可轻言生死,另外一个声音则告诉她死又何惧?

    两个声音犹如魔音绕耳,几乎没有一刻停歇的在她耳畔缠绕击,逼的她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压抑。

    吴妈眼见着不好,便再也按捺不住,这日便抽身出门欲去侯府,想要那秦嬷嬷拿个章程。

    吴妈一出门,房间内就空了下来,沈晚便觉得周围的空气顿时都清新了起来。饶是此刻她人尚在房间里,可她觉得此刻她是那出笼的鸟儿,周围的每一寸空气都散发着自由的气息。

    可下一瞬,她却突然意识到,那吴妈此刻是出去了,可她去的却是侯府。待吴妈从侯府回来呢?

    指不定隔日,侯府的轿子就要落在顾家的门前。

    这么一想,阴云便兜头罩来,浓浓的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

    抬眼看了看房梁,在榻边枯坐了好一会,沈晚便迟疑的起身关了窗户。

    走在去往侯府路上的吴妈突然一个激灵,然后脸色大变,狠扇了自个一巴掌后,扭身疯了似的拼命往回跑。

    她就她一路为什么总觉得心惊肉跳,却是她这边光想着出门去侯府了,也没想想她这一出了门了,徒留那个娘子在家,哪个会晓得那惯会作妖的娘子会趁机做生出什么事端来!

    吴妈暗恨自己大意,心里头急且怕,阿弥陀佛的将所有神佛都拜了个遍,但求那个娘子安分些,作其他妖事倒好,要是一个不甚将自个作没了……吴妈想想都要欲哭无泪。

    当气喘吁吁的吴妈砰的声撞开了房门,入眼的便是那双尚踩在椅子上的那双脚……以及此刻正手握白绫,纤细脖子已经搁上去了的娘子。

    四目相对,两人均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惶和无措。

    沈晚没想到吴妈这么快就回来。她本来也只是一时冲动,在脖颈套入白绫的那刹,灵台一清,于那一刻便清楚的意识到她终归是不想死的。

    是的,饶是羞耻,她依旧不得不承认,她内心深处终究是怕死的。活着才能有机会感受到温暖,感受到惬意和快乐,要是人死了,自此便什么也感知不到,余剩一具冰冷、丑陋的躯体,掩埋在荒凉的古坟中,在黑暗的地底下与死寂和萧条永久伴随。

    她有幸能重活一世,不是为了特意来寻死的,这一刻她对这一认知无比清晰。

    正握着白绫欲收回前倾的身子,想要下去的那刹,没想成那吴妈却中途而归,此刻撞门而入恰见了这一幕。

    此时此景,只怕哪个见了,脑中都会下意识的蹦出四个字:悬梁自尽。

    诡异的沉默在房间内流淌片刻。

    吴妈最先反应过来,倒抽口凉气,与此同时飞扑上前,口中大喊:“娘子不可!”

    沈晚也悚然一惊回了神,忙开口解释:“吴妈莫要误会,我并非你所想那般……”

    吴妈岂容她解释,一把抱住她拉下了椅子,之后似怕人跑了般死死抱住,满脸肌肉扭曲,嘴里凄厉大喊着钱叔的名字。

    沈晚顿感事情不妙,急急解释:“真的不是你所想那般!刚只是玩笑罢了,吴妈切莫题大做!”

    钱叔焦急的跑来。

    吴妈颤着声音将此间事了,完后让他速去侯府回禀。

    沈晚大惊,忙道:“不可!”

    钱叔听罢惊骇的目若铜铃,哪里听得沈晚什么,一转身风似的朝外奔去,嘭嘭嘭的脚步声记记砸在沈晚心头,砸的她心惊肉跳。

    “吴妈!”沈晚目眦欲裂:“你何苦这般步步相逼!”

    吴妈听后神色扭曲:“娘子要搞清楚,究竟是谁在步步相逼才是。”

    沈晚嘴唇都在哆嗦,她实在不敢想象,侯府得知她这厢事后,接下来等待她迎接的,是何等的狂风骤雨。

    “吴妈,我都过了此间是玩笑事,你为何要这般不依不饶?”

    “玩笑事?”吴妈觉得脑仁腾腾的跳:“老奴活了这把岁数,还未曾听过将细脖子搁在白绫上耍的玩笑事!”

    沈晚只觉脑袋充血,脱口便道:“我便是有特殊癖好,就喜欢在白绫上荡秋千,不成吗?!”

    吴妈呆了。沈晚出口后也呆了。

    好半会,吴妈抽搐着嘴角看她道:“成,娘子您什么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