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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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鱼带着满腹的不解与郁闷,气鼓鼓地一路踢着路上的石子。

    十四以为是在同它玩,欢快的围着她转来转去。

    近两个月的时间,十四长大了许多,跟褚鱼刚捡它回来时的瘦弱样子完全不同,生的骨肉均匀身姿矫健,一身皮毛油光发亮。

    众人惊奇,也不知道吃的什么好伙食。

    章岷早已经拉着哎呦呦叫唤的解钐去了武场,褚鱼想了想解钐的那些东西,还是不甚明白,念头一转,忙提步往谷沁华的院子跑去。

    谁知刚到门口,便见她捂着脸,哭着朝院子跑来,也没注意褚鱼,直接便跑进了屋内。

    褚鱼有些慌,又有些摸不着头脑,急急忙忙追进了屋。

    “谷姐姐……”

    她什么时候见这么温婉的人儿哭的这么伤心过。

    她凑了过去,心翼翼问道:“谷姐姐?谁惹你伤心了?”

    谷沁华抬头见是她,当即一把抱住她哭的更加厉害了,褚鱼好生被吓了一跳。

    “这么多年,我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在意过我,我该断了,该断了的!”她抱着褚鱼哭的伤心,哭的绝望。

    少女的心思是如此的明显,可那人却全然装作不知,她从年少时便追随他而来,狠意离家那么多年,只为伴在他身边,可是一腔心意只是自作多情,自作多情!

    断了念头吧!断了吧!

    可是她如何舍得!

    那年她不心与爹娘走散,是那人带着她找到了家人,回家的两天两夜里,是那人对她细心照顾,是那人对着她温柔轻哄,“别怕,有我在。”

    她的心早在那两天两夜里丢了,丢了这么多年,她如何还能收回来啊!

    “稳稳,我不甘心啊!”谷沁华泣道:“我不甘心啊!便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他真的就对我如此无心吗?”

    褚鱼实在不知所措,她僵着身子,最终只能学着以前阿娘哄她的法子,拍着谷沁华的背,轻声哄道:“不哭不哭,谷姐姐不哭,吃块糖便好了!”

    她从腰间挂着的袋中掏出一块饴糖,细心剥了糖衣,递入谷沁华嘴中。

    谷沁华终是平静下来,她含着口中的糖,寻了手帕擦拭面上的泪。

    “你看,谷姐姐,吃了糖果然就好了!”褚鱼见她不再哭泣,笑的欣喜。

    谷沁华见她一派纯稚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她那一袋子的糖,询问道:“你这糖,是何人给的?”

    谷中虽不少吃穿,却也从不会多余这些零嘴的。

    “是岷岷给我的!”褚鱼扬着手中的袋子,面上笑意更甚。

    也是,除了岷师弟,还能有谁。

    见她终于平静下来,褚鱼抿着嘴,想起解钐的话,忙凑了过去,嗫嚅着问道:“谷姐姐,你哭,是因为傅师兄吗?”

    谷沁华心中一阵酸涩,她反问道:“你怎知是傅师兄?”

    “因为解师兄跟我谷姐姐喜欢傅师兄啊!”褚鱼一时嘴快,将解钐给卖了。

    “解钐!”谷沁华暗自咬牙,这个讨人厌的隔壁耳!

    见褚鱼还要再问,谷沁华忙道:“稳稳,你让谷姐姐好好静一静吧!”

    她心里太乱了。

    “那,谷姐姐,”褚鱼提着手中的袋子,问道:“你还要糖吗?”

    姑娘一副不舍的样子,却又大方的将糖递了过来,谷沁华失笑道:“不用了,一颗糖便够了。”

    褚鱼“哦”了一声,看了她好几眼,这才转身出了门。

    谁知她出了院门,没走两步,却见傅成觉正站在院外,抬头望着院内。

    褚鱼忙跑两步过去,带着埋怨道:“谷姐姐刚才哭的很伤心,是因为傅师兄!”

    “我知道。”傅成觉紧着袖内的手,道:“是我的错。”

    褚鱼顿时气结,一脸气鼓鼓的样子瞪着他,傅成觉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发,无奈道:“我与你谷姐姐之间的事,稳稳现在还不懂,去寻岷师弟吧!”

    个个都她不懂,褚鱼“哼”了一声,气呼呼转身寻章岷去了。

    但离去路上,她回头看了几次,只见傅成觉站在院外,不曾离去,亦不曾入内。

    *

    武场是云浮流内弟子习武练武的地方,中间是一处白玉筑的高台,四周不建围栏,两边都有石阶上去,高台一侧这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兵器,众位师兄弟们凑在这一处,既能互相监督练武,又能各自切磋武艺。

    这次谷内的比试,便设在这处。

    褚鱼到时,远远便只见众人聚在武场中,站在高台之下,人挤着人,各自挥着手呐喊着,高台上有两人,一人提枪,一人持剑,正互相切磋着,二人身影变动太快,她看不清两人模样,依稀只觉得一人的身影十分熟悉,耳边听来众人的喝彩声。

    “岷师弟加油!”

    “周挚,上啊!”

    听到熟悉的名字,她眼睛一亮,连忙飞奔上前。

    仗着自己人,她扒拉着众人,挤了进去。

    抬头一看,只觉得眼前一亮。

    台上比试的二人,正是章岷跟周挚。

    却见章岷不同于她寻常见到的装扮,手上绑着护腕,穿着十分利落的短,一头墨发高高梳起,额上绑着一根墨色抹额,腰间布带紧束,显得少年身姿挺拔,更是无尽风流。

    今日却见他不是持剑,而且手提长|枪,一柄丈八长|枪,比他还要高上许多,却在他手中犹如游龙,灵活矫健,进退自如,张弛有度。

    他提枪,周挚持剑,二人一招一式之间,都用了十足的气力。

    扎、刺、拦、圈、缠,他攻得迅速,守得稳健,但是周挚也是不俗,劈、刺、点、撩、削,身法古朴拙重,比之章岷,则是灵活迅速。

    往来间,二人已经过了二十余招,竟还没有分出胜负,周围的人喝彩声更是激动。

    “岷岷……”褚鱼不觉看呆了,不由得凑的更近了些。

    她竟不知,原来少年还会一手好枪法,甚至比他用剑时,更为意气风发。

    也原来,在她见过的章岷的温和之后,竟还有些意气凌厉的模样。

    不久后便是谷中比试,这几日谷内弟子更是用功的练武,而武场上互相切磋,更是拼尽全力,为了解对方,也为了解自己。

    二十余招过了下来,章岷终于寻到了周挚的破绽,他枪剑双习,更能知道对于剑招的破绽如何破解。

    只见他迅速寻见周挚对招的一个破绽,不过一个眨眼间,他提枪|刺去,趁周挚用剑格挡,他手腕一翻,枪便中周挚的腕,周挚手一抖,手中的剑便被他挑飞,他扬枪挑着剑,将剑往高台下甩去。

    少年脸上笑意正要扬起,余光瞥见剑飞去的方向,顿时变了神色,目眦欲裂。

    “稳稳!!”

    犹如离弦的箭,没有一丝的停顿,章岷即使飞奔的速度再快也无法阻止。

    褚鱼看着向自己飞来的剑,耳边响起章岷急切的呼喊,傻在原地无法动弹。

    旁边突然扑出一人,一把抱着褚鱼往一旁滚去,二人堪堪擦过飞来的剑,滚了两三圈停住。

    解钐护着怀里的人,待止住了滚势,他坐起身正要查看,怀中便突然一空,快的让他反应不过来。

    他抬眼看去,便见章岷正扶着褚鱼检查。

    “稳稳怎么样?没事吧?”章岷满眼焦急,直到见她身上无一丝伤痕,这才舒了口气。

    褚鱼这时才缓了过来,喘了两口气,眼眶里泪珠着转,看着眼前满脸焦急的人,一把扑进了他的怀中,放声大哭。

    “哇!!呜呜……”褚鱼泣道:“吓死我了!”

    章岷忙抱着她,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自己的心却还在急促跳动着。

    “是我的错,是岷岷的错!”他险些铸成大错,方才提枪的手还在不停地发抖,若是那一剑刺中,若是刺中,他简直不敢想象。

    解钐还倒在地上,他看着那边亲密无间的二人,心里突然泛起了怪异滋味,难受得紧。

    明明是他,救了她。

    解钐撇了撇嘴,起身掸了身上的灰,晃悠悠走了过去。

    “哎哎哎,褚鱼儿,是你解师兄救了你呢!”

    褚鱼泪眼朦胧的从章岷怀中探出了头来,皱着一张脸,抽抽噎噎道:“谢,谢,谢谢解师兄!”

    “多谢解师兄!”章岷亦看向他,认真道:“救命大恩,章岷必衔环相报。”

    解钐兀然心中腾起气来,他救她,与他何关,更何况,他冷笑道:“岷师弟,这剑可是你飞出去的吧!”

    周挚急着站在一旁,口中直念叨着,“没事吧?没事吧?哎呦,都怪我没拿稳剑!”

    章岷不解解钐突然的冷脸,但见周挚满脸愧疚,忙道:“是章岷未曾注意,与师兄无关,师兄无需愧疚。”

    “未曾注意?”解钐在一旁尖声道:“你可差点要了褚鱼儿的命!”

    褚鱼还在抽泣,闻言忙道:“岷岷,岷岷不是故意的。”

    解钐心里更加窝火了。

    他们这一阵乱,引来了不远处的章慎之,他急匆匆走来,询问发生了何事,一旁的弟子忙将经过全都道了出来。

    章慎之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他看着章岷怒道:“孽障,谷中弟子间切磋,向来由不得未曾注意,你今日险些酿成大祸,不罚你如何服众!”

    章岷伏身向他一拜,“弟子知错,认罚!”

    “去恕阁领十鞭,再去祠内跪一夜!好好反省!”

    “不……”褚鱼一旁听着连忙要帮他求情,却被章岷止住。

    “是!”章岷又是一拜。

    恕阁的覃师伯向来公正严厉,从不曾因谁身份特殊便手下留情,是十鞭,便是绝对不留情面的十鞭。

    褚鱼抽抽嗒嗒看着章岷弯着腰走了出来,看见他背上的血色,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哭呢!”章岷擦不尽她面上的泪,只得无奈道:“我无事,覃师伯已经帮我上了药,很快便好了,天色要黑了,稳稳先回去吧!”

    褚鱼扯着他的袖子,摇着头不肯。

    任凭章岷如何劝她也不肯回去,好歹她才答应用了饭再去寻他,最终,二人一起待在了祠内。

    褚鱼这时早受不住困睡了过去,头枕在章岷腿上,睡得正香,好在现在是盛夏时节,夜里也不太冷,这样睡着也不怕受凉。

    抚着姑娘柔软的面颊,少年仍心有余悸。

    他今日,险些便害死了她。

    险些,便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