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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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之后的几天祁敬之都没有再来过医院,也没有给宋逸过电话,之前他年底公司事情比较多,宋逸以为他忙得没时间,所以也一直没跟他联系,怕扰他工作。

    直到那天,几个医生领着护士走进宋惟的病房,看似平静的一切才终于被破了。

    “宋先生。”领头的医生敲了敲门。

    宋逸看到从门外走进来的一行人,疑惑地站了起来,“大夫,这是怎么了?”

    “是这样的,宋先生,关于你外甥的病,我们这边已经有了合适的肾|源。”

    “什么?”宋逸难以置信地看着医生,“您……已经找到合适的肾|源了?”

    一旁的张姨也站起了身,满脸惊喜。

    “对,今天我们过来是想跟你讨论一下有关手术的事项,事不宜迟,既然已经有适配的肾|源了,手术越早做越好,可以帮朋友转病房了。”

    “等等。”宋逸断了医生,表情突然变得有点严肃。

    他疑惑地问道:“大夫,为什么突然就找到适配的肾|源了?之前不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吗?”

    “这个……”医生面露难色,“帮助我们提供肾|源的那位先生,希望我们不要透露他的身份。”

    宋逸皱紧了眉头。

    他拿出手机给祁敬之了个电话。

    没通。

    宋逸突然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响,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浑身上下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样,手脚瞬间变得冰凉。

    他咬了咬嘴唇,拿着手机又了个电话过去。

    如果事情真是他想的那样,那祁敬之,你真他妈的太混蛋了。

    宋逸握紧了手机,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结果还是一样,不通。

    医生在一旁开口了:“宋先生,既然已经找到肾|源了,还是赶紧把孩子的手术先做了吧,到底是谁帮了你,手术结束后再询问也不迟啊。”他转身吩咐护士,“琳琪,你们俩准备一下,先带朋友去做个全身检查。”

    “等等。”宋逸拦住了护士。

    “宋先生,你这是干嘛呢?你等得起,孩子等不起啊,别耽误时间了。”医生有点不满,转头示意护士动作快点。

    护士走到了病床边,想把宋惟抱起来。

    “我让你们住手!”宋逸突然吼了一声,“我他妈同意你们做手术了吗?!”

    在场的人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吼得愣住了,包括病床上的宋惟。

    宋逸红着眼睛看着医生,哑着嗓子:“没有我的允许,谁也别擅自替我做决定。”

    他朝张姨走了过去,“张姨,我有点事,先回去一趟,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下惟,我去去就回来。”

    张姨愣愣地点了点头,不明白宋逸为什么突然情绪这么激动。

    找到肾|源不是好事吗?

    宋逸跑出了病房,留下一屋子不明就里却不敢擅自行动的人。

    宋逸开着车飞快向区驶去,他没关车窗,窗外呼啸而过的冷风像刀片一样刮过他的脸颊,脸冷得都快没知觉了,却又带着点刺骨的疼。

    从车里下来后,宋逸一路狂奔跑进了楼里,他来到了祁敬之的家门口,从兜里掏出了备用钥匙。

    他的手微微发抖,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因为自己在害怕。

    钥匙对着锁眼戳了半天,都没有插进去,宋逸闭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对着锁眼慢慢把钥匙插了进去。

    “咔”的一声,门开了。

    宋逸杵在门口,盯着漆黑的屋子发呆,挪不开脚步。

    他有点不敢进去,因为怕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情景,怕自己想的都成为真的。

    屋里很黑,也很安静。

    宋逸攥紧了拳头,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结果,自己一直害怕、隐隐不安的感觉到底还是变成了现实。

    一进门,窜入视线里的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一片片白色,所有的家具都被白布盖了起来。

    不见人,连家也空了。

    祁敬之,消失了?

    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这个疑问。其实已经是既定事实的疑问。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就像围绕在四周的空气,突然在一瞬间消失了,呼吸变得困难,浑身难受起来。明明难受得都要死了,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难受。

    宋逸没开灯,在黑暗中慢慢地挪动脚步,脚底轻飘飘的,没有一点脚踩地板的真实感。

    他凭着感觉走进了祁敬之的房间。

    房间里除了本来就有的家具,其他什么都没有了,但是那个放手办的玻璃柜还在,里面的手办也都还在。

    宋逸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坐了下来,看到了靠在墙边的画框。

    他走过去把画框拿了起来,里面的画没有了,只剩下一副空空的画框。

    宋逸摸了摸画框边,他想到了第一次在祁敬之房里看到这幅画的情景。当初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决定扔掉那幅画,他已经记不清了,结果到最后居然被那个人捡回了家,还跟个宝贝似的用相框表了起来。

    画框有点脏,摸了宋逸一手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觉脏了,却看不清到底有多脏。

    重新回到客厅的时候,才发现阳台的窗户没有关,窗外的风吹得窗帘飘了起来,风很大,窗帘不停地上下飘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宋逸走了过去,在窗边停住了脚步。

    冷风朝宋逸迎面吹来,风中好像还夹杂着点水滴,轻轻地落在宋逸的脸颊上。脸上冰冰凉凉的,宋逸伸手摸了摸脸上的水珠,抬头看到窗外的夜空中飘起了稀稀落落的白点。

    他才发现原来是下雪了。

    本来是星星点点的雪花,到后来就逐渐变密变大了,在冷风的吹拂下,一大片一大片地朝他脸上飞了过来。

    宋逸闭上了眼睛,趴在阳台上感受着雪花浸落脸颊的冰凉触感,脸上好像失去了知觉,心里也麻木了。

    一朵雪花飘进了他的眼睛里,他眨了眨眼睛,睫毛上挂着水珠。

    他转过了身,用手指轻轻地按了按自己的眼睛,再回过身去时,一眼就看到了猫爬架最上层上的一个毛球——是那个能录音的公仔。

    他走过去把公仔拿了下来。捏住公仔脑袋的时候,不心碰到了播放的开关。

    “宋逸……”

    熟悉的声音从公仔身上传了出来,宋逸浑身一怔,拿着公仔愣在了原地。

    “你现在是不是骂死我了?”

    “骂吧,我也觉得我该骂,骂死了都活该。”

    好多天没听到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宋逸一瞬间就酸了眼睛,明明刚才都忍得好好的。

    他蹲了下来,把公仔放到了耳边。

    “对不起……原谅我一声不响就离开了……”

    祁敬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话的语速也很慢。

    “跟你分手这种话……我真的不出口。”

    宋逸听到他吸了吸鼻子。

    “但是猪头……他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怎么能没有他啊,我不能让你失去他,他必须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宋逸咬了咬牙,对着公仔骂道:“那你他妈又算什么?!你是傻逼吗?!你这个傻逼!”

    “宋逸……”

    这一声“宋逸”喊得特别温柔,也停顿了很长时间。

    好像祁敬之就在自己眼前似的,宋逸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蹲在地上呆呆地盯着地板。

    “我爱你。”

    录音发出的“滋滋”声消失了,祁敬之的那声“我爱你”也跟着消失在了黑暗中。

    冷风还不断地从窗外灌进来,雪花飘落在阳台上,地板上湿了一片。

    宋逸用袖子蹭了蹭脸颊,靠着窗户坐在了地上,他手握着公仔,脑袋磕在窗户上,就这样在阳台坐了一夜。

    睡没睡着他自己也不知道,只记得天快亮的时候,模模糊糊看到了任寒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躺着了。

    耳边传来任寒电话的声音,宋逸咳嗽了两声,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操,你他妈终于醒了?”任寒走到了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床上的人。

    宋逸翻了个身没话。

    不想,也不动。浑身无力,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更别开口了。

    任寒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还这么烫啊?这水挂的有个屁用啊!”

    “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张姨愁眉苦脸地看着宋逸,“昨天晚上突然就走了,我了半天电话也没人接,都快急死我了。”

    任寒本来是来医院看宋惟的,结果从张姨口中得知宋逸出去后一整晚都没回来,就去找他了。家里没找着人,就去了祁敬之的家里。进门的时候差点没把他吓一跳。

    想到早上在祁敬之家里看到的景象,他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要喝水吗?”任寒问宋逸。

    宋逸没吭声。

    任寒皱了皱眉。

    张姨有些担心地问:“宋,你到底怎么了?”

    “阿姨,你累了一夜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就行。”任寒。

    “可是宋。”

    “他就是精神压力太大了,您别太担心,快回去休息吧。”

    张姨叹了口气,对床上的人:“那我先走了,宋啊,你好好休息。”

    张姨走后,任寒在床边坐了下来,宋逸的身上很烫,连被子外面都是热乎乎的。昏迷的时候,明明已经挂了两瓶水,结果一点都没有见效,还是烫得跟火炉一样。

    任寒没话,直接按了护士铃。

    他知道自己现在不管什么都无济于事,宋逸也不会开口。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宋逸。

    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任寒对走进病房的护士:“护士姐,麻烦再给他挂两瓶水吧,他的烧一直没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