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童谣:“我觉得我不饿。”
陆知行身形未动,只垂着眼眸,目光如无意般散落在她身上,意味深长,“是吗?”
“嗯,”童谣淡定道:“不过我的胃大概觉得饿了,已经开始进行收缩运动了。”
“……”
完话,她没看他,只听声响落耳——是他往前走几步又停驻,语气清淡:“害怕可以跟着我。”
“我不害怕。”童谣一边着,一边站起来跟了过去。
伸手是一片黑暗,拿手机照着能瞧见室内的陈设与装修,很简单也很干净。童谣跟在陆知行身后亦步亦趋,同时也腾出余光去量他的房间,还要往前走,额头就忽然遇上柔软的触感。
是陆知行的手掌抵在了她的前额,温言,“前面有椅子,注意点。”
童谣哦了一声,辩称:“我一直看着前面。”
陆知行挪开手,像是轻笑了声,不予置评。
走到厨房的位置,陆知行去拿东西,响动窸窣。等他站在洗手台边,童谣一眼就看见了被他捏在手中的东西——方便面。
“这个不健康。”童谣评价。
“是不健康。”陆知行转眸,语气悠长地问:“——那你要吗?”
“要。”
“……”他悠然地道:“那就行了。”
童谣看着他拆开包装,撕开调料包,放入开水泡面,拿碗碟压好——接着就是等待的时间。
她没话找话,“虽然不健康,偶尔吃一次也没关系。”
陆知行不接话。
童谣,“……但我看你好像经常吃。”
先前在超市遇到的时候,她扫了一眼他手中的塑料袋,就算不多,里面也至少有七八.九十袋方便面了。
陆知行看她一眼,唇微勾,眸眯起,“不吃这个,那吃什么?”
“你可以自己做饭。”童谣建议。
“不会做。”
“那你可以学。”
陆知行眸眯成狭长弧度,吐息悠然地道:“学不来。”
“……”顿了顿,童谣评价:“来去,你就是怕麻烦。”
陆知行笑了声,转过头,不再言语。
而在暗处,连相处也是静静的。
挂钟的秒针枯燥地响着,一下,又接着一下。童谣侧耳倾听,只觉得那秒针走得太慢,像比龟兔赛跑里的乌龟要慢,一声一声,在这无声的夜间听来格外清晰。
不知是多久,陆知行出声,“好了。”
他揭开盖放到一边,把一碗推到童谣跟前,“心烫。”
“谢谢。”童谣声。
面很烫,还有点辣——却也特别的香。
一碗热热的,四散着调料的辛香气味。从鼻尖的嗅,到舌尖的尝,如手落在琴键般的落在味蕾,刺激着每一分秒的呼吸,滑入食道,接着落进胃——是微微发烫的熨帖。
坐在椅子上,童谣吃着面,分出视线去看身侧的人。
朦胧到接近于无的光线勾勒出他鲜明的侧影,他的鼻梁挺拔,目光淡极了,坐在黑暗中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吃相极优雅斯文,如日日做惯了一般。
吃完面,童谣把碗筷放好,很主动地要去洗碗,被陆知行断,“就放那。”
“我会洗碗。”童谣。
“我也会。”
童谣,“……”
听他这样,她也就没有再坚持了。
离来电还有一段时间,童谣问:“接下来做什么。”
陆知行朝她的方向瞥去,不答反问,“你想做什么?”
童谣想了下,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想做。她只是不想一个人呆着而已。
于是她问:“我可以留在你家吗。”
“不可以。”
转了转眼珠,她又建议:“那你到我家来。”
“也不行。”
“……”
陆知行悠悠地问:“你平时玩什么?”
-
阑尾是手术,等童春江从手术室出来,夜还未深,暴雨也停了。一切安置妥当,沈月明想着童谣一个人在家,心里委实是放心不下,于是开车回了家。
“我赢了。”童谣把手里的牌出去,往陆知行的方向看一眼:“你又输了。”
“恭喜。”陆知行道,他唇边有浅淡笑意:“再来一牌?”
童谣不答话,盯着他看,“……你仿佛无所谓。”
“反正又不输钱,我为什么要有所谓?”
童谣,“……”
童谣正要什么,电梯到这一层停下。门一开,沈月明从中疾步地走出,乍一瞥见楼道的两个人——还有一张摆满扑克的方桌,不觉怔了下。
童谣从座位上站起,叫沈月明,“妈妈。”
沈月明一把拥过女儿,转身对着陆知行略微躬身,不好意思地道:“今晚谣谣她爸突然就发了阑尾炎……一点征兆也没有,吓了我一跳。真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陆。”
陆知行,“举手之劳,不麻烦。”
沈月明拖着童谣,低语,“快谢谢你陆哥哥。”
“谢谢你——”童谣话一半,卡住,后面那四个字的称谓是无论如何也冒不出来了。
陆知行好笑,唇勾起,“不客气。”
见童谣这样,沈月明也是无奈,只好冲陆知行抱歉地笑笑。客套过了一番,沈月明领着童谣回家,把室内充电式的台灯扭亮,想起什么,她问:“谣谣,你晚上吃过了吗?”
“吃过了。”
“吃的什么?”
“方便面。”
沈月明一顿,“我们家有方便面吗?”
“不是我们家的,”童谣:“是他家的。”
沈月明,“……”
沈月明朝她看了一眼,些许不满,“……人家不是有名有姓吗?”
童谣从善如流,“是陆知行家的。”
沈月明,“……”
-
折回家中,洗过了澡,陆知行从浴室走出,湿的发仍往下往下沥着水,手随意挑了条毛巾擦拭着,短发下的脸露出,轮廓分明而俊逸。
手机震动了下,亮起,是微信消息。
眼风淡淡地扫过,指指分明的手落下,拿起了手机。
屏幕解锁,入目是一条好友申请,来源手机通讯录。
“为了学习不择手段”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陆知行,“……”
验证消息在下一行,两个字清晰明了:童谣。
他点了通过,在个人信息页备注,下意识再顺手不过,孩两个字就输进了备注栏。
……第一,我不叫孩,我叫童谣。
言犹在耳,陆知行的指顿了下。
唇角勾扯些微,他把那两个字删去,重新再输入是姓名工整——童谣。
几乎同时,就在备注确定的下一秒,对方就发来了一个红包。
“对方正在输入……”
童谣,“69.5+3.9=73.4”
陆知行,“……”
前面的他尚还知道是来路——后面的是什么?
他随手输,“3.9是什么?”
“对方正在输入……”且输入得很快,半秒,一个字撂过来,
“钱。”
陆知行,“……”
菲薄的唇扯出弧度,陆知行一边眉挑起,手没点。
那头童谣坐在书桌,眼前摊着微积分课本,而手机就搁在一边。
屏幕一黑就是半天,毫无动静。
半晌,仿佛是很久,童谣从书页前偏眸瞧手机一眼。
仍无声息。
她伸手去摁亮,一看时间——离她发红包不过才过去了五分钟。
没忍住地解锁,两只手捧起手机,童谣飞快地输入。
“收红包。”
发完消息,她甫一锁屏,一条新消息跳出——于是她又迅速地解锁。
他的回复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看完甚至不需要一秒。
陆知行,“算我请你。”
“……”童谣继续输入:“那我什么时候请回去。”
落过了一场暴雨,天气凉爽,积雨云散去,月渐放皎洁光芒。
扶栏而立,男人颀长身形站定,落地是长而散漫的影。指间夹着烟,快要燃到了尾而红光明灭,他俊逸眉眼匿在那晦暗的光线,神情是薄淡的不明。
忽而手机微震,他长手落进兜里,扫一眼过去,唇角勾了勾。
那若有还无的薄笑,却如破冰。
手指微动,一条消息已经发了过去。
先前那红包隔了那么久他都没收,同理可推,童谣认为他这一次不会再回复了。
却不意她刚放下手机,提示音就跟着响起。
微怔,而后童谣拿起了手机。
短之又短,不能更短的——
是他回复的消息。
“下次。”
……下次。
了等于没的含糊不清。
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
她想问清,但下意识感觉他不会清。
视线从聊天页面收回,重新又落在了书页。
却如无意,手仍攥着手机在掌心。
-
翌日大早,沈月明带着童谣去医院看童春江。对着沈月明,童春江不乏惋惜地道:“这个学期看样子我是没法带了,可惜了,这届学生我从大一带到大三,就没缺过一次课。”
沈月明正在给他倒洗脸水,闻言视线转过,“身体要紧,彻底好全之前你就别想什么课不课的了。”
童谣也道:“钱什么时候都可以再挣,不急于这一时。”
听到女儿的话,童春江心里有几分好笑,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那爸爸没收入了,谁来赚钱养爸爸?谣谣你行吗?”
“我才学毕业,赚不了几个钱,”童谣:“只能让妈妈来养你了。”
童春江,“……”
沈月明,“……”
回来得晚,又是一早过来,沈月明当然没有时间做饭,中午也叫是叫的外卖。
趁着童谣去拿订餐的工夫,沈月明一边调整了床的斜度,一边颇有所感地道:“隔壁的陆是真不错。你昨天做手术,谣谣一个人在家又害怕,我后来了个电话请他帮着照应一下——其实我也就是个字面上的意思。”
“我懂,”童春江给了个眼神:“就是失窃了帮忙个110,失火了帮忙个120的意思。”
“……”沈月明睨了他一眼,手一甩凉凉地道:“下次你阑尾再发炎,我也帮你叫个120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