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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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已经踩在了家门前的软毯, 熟悉的声音落在耳朵, 童谣不自觉回头去看。

    柔光滤过他轮廓线条, 衬出几分分外温润。昏淡光线里目光相逢, 陆知行望着她, 勾唇,“元旦可以过来校庆看看。”

    童谣脸色微顿, 而他看着她神色专注,这让她觉得心脏飞快地跳动了起来。

    “那我要确认下我的行程安排, ”着,童谣眸一偏:“看看能不能忙里偷闲抽空过去。”

    陆知行, “……”

    身形立定如玉, 而他唇微掀, 抬手悠然地笑一声。眸光偏转,他看着她,眸微眯如蓄着笑:“那我就——期待你的光临?”

    他的声线清清淡淡的,到了尾端有上扬趋势,轻的像一柄笔直羽毛, 也若不经意般地刷过了她心湖。

    轻轻的,也像无饵的钩子降落在湖水深处, 撩动她心,痒痒的。

    不过是愿者上钩。

    童谣飞快瞟他一眼,抿唇。

    怎么随随便便一句话,从这人嘴里出来怎么就这么甜美呢。

    他是吃甜美长大的吗。

    轻轻嗯了一声,见他半晌身形未动, 她出言催促:“好了,别磨磨蹭蹭了,你快走吧,太晚了不好车。”

    陆知行,“……”

    磨磨蹭蹭……

    陆知行挑起一道眉毛:话才没几句,就紧催慢赶地让他走了。

    不过这年岁孩不服管,代沟在那里,她懒得跟他交流倒也正常。

    唇微弯,男人瞧着她脸孔,吐息悠然地应声,“好。”

    接下数秒,缓慢的如电影慢动作的,那光随着电梯口一并缓缓合拢,直至在她瞳孔彻底地熄灭。

    咚,咚,咚。

    环境幽静,心跳便分外的明晰。

    雨后夜空云层渐散,天花板上方窗里有弦月浮现,映在深墨天空是微微的勾起。

    一如她侧过脸时,唇角上扬的弧度。

    -

    而后元旦至,鹿大校庆也随之而来。九十五周年校庆是百年前最后一个逢五的整年,这样重要的日子,童春江自然要去。

    早上童春江拎了车钥匙要出门时,正碰上沈月明买东西回来。沈月明随口问,“现在就过去?”

    “可不是,”童春江道:“毕竟九十五年,再过五年就是一百年。再加上去年刘博导名下,陆带队的那个项目拿了那么大一个奖——学校的意思是隆重点,我们也要早点过去做准备。”

    沈月明没多问,想起什么又道:“你也把谣谣带上吧。”她随手在玄关边搁下手上塑料袋,一边道:“霜那边课外辅导多,也有阵子没来了。”

    沈月明言有所指:从前方葭霜偶尔过来倒还好,如今方葭霜自顾不暇,童谣除了上下学也几乎不怎么外出——脱离社交总是不好。

    童春江便满脸不以为意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婆。从前我是叫过谣谣,结果谣谣去了一次就没再去了。回来还跟我,我们那儿的校庆还没数学书好看。”

    沈月明,“……”

    正着,卧室门开响动传来,童春江夫妻循声望去:见自家女儿正径直向玄关处走来,帽子围巾也一应俱全地包裹在脸,密不透风严严实实地围在一起,只露着双眼睛在外边,漆如点墨的灵巧生动。

    显然是要出门的架势。

    童春江便顺其自然地问:“谣谣,你这是要去哪?”

    童谣,“你去哪。”

    童春江,“我去学校。”

    童谣自然而然地应,“我也去学校。”

    童春江应了一声,又顺嘴地问:“你们学校元旦有活动?”

    “不,”童谣否认:“是你们学校元旦有活动。”

    童春江,“……”

    童春江停步,看着童谣,不疾不徐道:“我去是为了校庆……你过去干什么?”

    童谣淡然自若,“我也是为了校庆。”

    童春江,“……”

    这宛如汉语初学者般的对话。

    沈月明本来就想让童春江带着女儿出门,闻及此便顺水推舟,“好了好了,谣谣要去你带着她去就是了。”沈月明一边,一边看了眼腕上的表:“再拖会儿就是早高峰了,别到时候被堵在了路上。”

    虽然见状有些莫名,但童春江也不是会在细枝末节上较真的性格。没有多言,一路驱车飞驰带着童谣去了鹿门大学。

    此时正是时清早,还未到晚间的校庆高潮,大学内却已经是四处张灯结彩,满是节庆气氛。红灯笼从校门一直挂到了学校里面,一路上就没有断过。

    沿途每隔一定距离,就是不同院系的展馆,这也是今年鹿大校庆的创新点之一:每个院系单独布置陈列成展馆,内容自拟形式自定,主要介绍院系历史,知名系友,特色成就兼未来发展方向。

    童春江是经管学院目前最年轻的正高,且身为院系正主任,日常就是行政教学两手抓。在其位谋其政,虽然展馆的布置不需他太多操心,自有学生和辅导员来忙碌——但院系行政方面的事情少不得要他操持。

    回到院系办公室,已有不少的事情等着料理。眼看又要忙碌起来,童春江随意对着童谣道:“谣谣,我还有点事要忙。”

    童谣嗯了一声,“那我一个人出去逛逛。”

    童春江,“……”

    未及童春江出言,童谣抬脚往外,童春江再一抬眼,发觉她人已经走到了门边上。

    童春江,“谣谣,手机带了吗?”

    “带了。”

    “还有饭卡,”

    “也带了。”

    “……”

    不知还能再嘱咐些什么,余下个背影,童谣撂了句话,“有事找我,电话联系。”

    话的全程她步履不停头也不回,到最后几乎是不见其人但闻其声。

    童春江,“……”

    她这是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高校,鹿大治安很好,何况童谣来这里又不是一次二次,熟门熟路的,童春江也没有不放心的。

    只是——

    叹了口气,童春江的目光又回到文件前。

    儿女太独立,做父母的就莫得成就感啊。

    -

    下了办公楼,童谣按照路边竖立指示牌的位置,一个展馆一个展馆地走了下去。

    她先从随身的贝壳包里拿手机出来,给他发了条定位消息。

    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下,“我忙里偷闲抽空过来看你……”

    手指停顿,童谣垂眸,继而又如常地敲下去,“来看你们学校的校庆。”

    发完了消息,她本来要把手机重新搁回包里。

    然而环视一圈校园现场,人群如流人头攒动——嘈杂至极,就算并肩走路的两个人想要交谈,都要凑得近得大声才能听得清。这种情况下,一条消息一通电话的声息则更是接近于零。

    于是手收紧,童谣转而把手机拢在了手心。

    一路人影幢幢,欢声交错——非常热闹的节日气氛,大多数院系展馆还在布置,艺术学院展馆前有人拉了音响和麦,电吉他背在身前边弹边唱。只是音乐再动听,被放大数倍后也成了轰隆震耳。

    沿着指示牌,位置越来越近。而在那片聒噪的吵闹中,一并怦然起来的还有她的心跳。

    在胸腔砰砰砰,焦灼而又吵闹。

    唇无意识地咬,童谣加快了步调。

    ……她在想,

    想现在就见到他。

    但是,隐隐的,她又没来由的有点忧心。

    忧心万一……见不到他。

    而手机在掌心安静。

    步伐放缓,她终于到了计科展馆前。

    时候还早,计科的学生正在陆陆续续地撘着展板。童谣粗略地扫一眼过去:没有。

    接着又走进去仔仔细细地确认了一遍。

    ——还是没有。

    在展馆门口,童谣睁眸。

    一眼扫过去是汹涌人潮——这样人流密集的地方,如果不是提前约定好时间和地点,想要找一个人见一个人大概会难于登天。

    ……他也只是跟她了校庆见。

    三个字简单潦草,落在她耳膜如有千钧,可是仔细掂量起来却也和羽毛一般的轻。

    人流来往,而她只身站在拥挤人群,背着一只的斜挎贝壳包。

    那安静如鸡的手机,不会吵不会闹,笨笨的徒然的被她捉在手掌心。

    纵有人山人海如潮,想见的人却怎么都见不到。

    ……好的校庆见呢?

    她重重咬着下唇,眼底慢慢有热意泛起。

    手机却忽而在手中“叮咚”着震动起来。

    那是微信的语音提示音。

    猝不及防,手滑了一下。

    “啪”的一声,手机便蓦然落在了地。

    她只愣了半秒,迅速弯腰捡起,解锁,一气呵成。

    屏幕语音通话弹出,童谣垂眸,视线停顿,人微怔。

    ——那是陆知行发起的。

    心里有点急,有点想立刻去点开。

    可忽然的,指腹在触及屏幕前,却又不由自主地停住。

    如果,他他不来了——

    犹豫的瞬间,恍惚又手错,绿键滑动——语音被接通了。

    下意识的反应,童谣拿起手机捂在自己的耳。

    那端无声响起,

    而这端,就只剩下一个人的心跳。

    沉默的空隙最是煎熬。

    等几秒不到他开口,童谣动动唇,“……我到了。”顿了顿,她问:“你在哪?”

    “在——”他如在笑,继而吐息悠然地道:“你的六点钟方向。”

    “……”

    语音安静,世界安静,童谣回过头。

    便见陆知行颀长身形立定在后,自下而上的仰视视角,她能瞧见他下颌分明线条。

    与菲薄唇边弯起的弧度,像是在笑。

    那眼眸微敛,男人视线停驻在她眉眼,表情是似笑非笑,唇掀了掀,

    “看见我了?”

    作者有话要:  这个断章断得很好【自言自语】我感觉我可以从断章班毕业了【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