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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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谣, “……”

    她怎么不知道她喜欢。

    约是窥见她眉眼间神色, 稍加思索, 陆知行朝她瞥来, 淡淡开腔:“大概是之前你送过草莓, 我就下意识觉得你喜欢了。”顿了顿,他启唇, 声线上扬轻而华丽:“——其实你不喜欢?”

    没有犹豫,童谣摇头, “没有。”

    ……也没有不喜欢。

    商超内部灯光明晃,洒落在女孩面上, 原先冷淡眉眼便平添了一分的安静意味。

    原本是谈不上喜欢, 也不上讨厌的。

    但是……

    她抬起眼, 视线堪堪地触及在男人灯下分明恍若从纸上剪出的侧颜。

    很快又低头去瞧手心横亘的巧克力。

    ……

    现在她觉得,她是喜欢的。

    听她顺口否定了,陆知行唇勾了勾,没有出言。

    那边战克早早就在出口等着了,大约是百无聊赖, 他身体倚在墙面,两手捧着手机正在游戏。

    手上空空如也——并没买任何东西。

    童谣走到他跟前去, 叫他,“战克。”

    战克这才觉察有人来,顺手关掉了游戏,又了个呵欠,看她, “你好啦?”

    “……”童谣问:“你不是要帮阿姨带东西吗?”

    “忘了。”

    “……”

    童谣看着他,不解,“那你刚才来超市做什么。”

    “……”辅助啊。

    而后是陆知行送童谣二人回的家,到家正赶上家里开饭,因为这年是在童春江夫妻家过的,主客之道理所当然。因而是沈月明在厨房忙碌,童春江烧不来菜,便在一旁个下手帮忙。

    回到家,童谣没有先到卧室里去,而是先进了厨房。沈月明乍见她回来便随口问了句:“回来了?”

    嗯了一声,童谣点头。

    沈月明点头,转身又去拿着汤匙调味,隔几秒余光一转——便蓦然瞧见了女儿正堪堪地站定在自己身侧。

    沈月明只以为她是饿了,于是道:“很快就要开饭了。”

    她又嗯了一声,人却立定原地未动。

    沈月明偏首瞥她,“?”

    “妈妈,”停顿了下,童谣开口:“我想学做饭。”

    沈月明,“?”汤匙搁在了盅的边缘,沈月明瞧着女儿,目光中是疑惑微微,“学做饭?……为什么?”

    “为了吃。”

    “……”沈月明有些无语,但是左右做饭是一项生活技能,学会了也并不是坏事,于是道:“行吧。”

    童谣点头,旋身欲走,想起什么,驻足,又转身,“那什么时候开始。”

    沈月明,“……”

    看她这个意思,好像是很着急啊。

    童家跟别人家最不相同的一点就是,童谣的学习并不需要童春江和沈月明操心。

    学习不用操心,亲子关系自然就和谐。

    也正因为如此,在绝大多数事情上,无论是童春江抑或是沈月明都是顺着女儿的。

    此时亦然,看童谣像是急于学会,沈月明便道:“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都行。”

    “嗯,”童谣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沈月明,“……”

    沈月明不由得多看了女儿几眼。

    ……女儿想学做饭的原因她是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她是真的很着急。

    沈月明颔首,童谣放心,转身走出厨房。

    唇抿了抿:嗯,下次再见到他,她肯定会做饭了。

    走出厨房,她余光无意瞥了瞥仍在其中忙碌的童春江和沈月明。

    其实学做饭还是很有必要的。

    一个家庭总要有人做饭的。

    像她和他,两个人都不会……那怎么行呢。

    而后不多时开饭,一家人和和乐乐团团圆圆的日子,沈月白亦颇有感触地道:“简直跟做梦一样……克出生的时候我大过年都在忙,现在好不容易终于能安稳下来了。”

    沈月明闻言也不觉唏嘘,“……也没听你提起这些过。”

    “我也想啊姐……可又怕了你会担心,”沈月白与丈夫对视一眼,又道:“那时候战云也是三天两头出差,过年也是回不了家。”

    主座上坐着两位老人家,原本还是喜乐氛围,闻及此外婆便抬了抬衣袖抹泪。童春江忙递了纸巾,又拍了拍老太太肩背以示安慰。

    外公脸也是一沉,继而评价,“过年还上班,惨。”

    战克也认同点头,“是很惨。”

    沈月白,“……”

    沈月明,“……”

    “月白啊,”童老爷子搁了筷子在碗上,边道:“物离乡贵,人离乡贱。最初我和老太太都不愿意你出去,就是想你近点,有个什么冷热难受我们还能跟着互相照应……”言及此,他也是一叹:“好在你和战云也算是苦尽甘来。”

    “我知道,爸爸,”沈月白低眉,妆容精致的脸上内疚惭愧涌动:“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们好。”

    “算啦算啦。”童谣外婆出来调了停:“现在这样就挺好的,老头子你也别揪着过去的事情讲许久了。”

    童谣外公哼了一声,“以后过年不许加班。”

    沈月白,“……”

    童老爷子,“过年回来看我和你妈。”

    战云忙连声应下,“一定的,爸,妈,你们放心。”

    过年……上班。

    童老爷子老太太跟战云和沈月白你一言我一语,童谣则微微地出了神去。

    沈月白道:“不过那个时候苦也不苦,我和战云那几年过年都包不少饺子。馅料各种各样的,放或者吃都很方便,也还算有过年的氛围。”

    童谣外公冷不丁戳穿,“你那是苦中作乐吧。”

    沈月白,“……”

    战克抬头,忽然插了句,“人艰不拆,外公。”

    童谣外公对当年沈月白一意孤行跟着战云出国这事儿心里到底是怨言颇深——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毕竟当年为了这事又几乎是跟家里闹翻了,毕竟后来一去数年几乎没了音信。

    然而这大过年的,好容易情形又有了好转,沈月明自然不愿意父亲跟着妹妹再闹出些不愉快出来,便自然岔道:“我们家今年也包了不少饺子,不然明天早上我们就吃饺子?”

    童春江闻言微微抽搐了嘴角。

    沈月明厨艺虽然好,但是包饺子的审美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什么菠萝咕咾肉饺子,冬阴功汤饺子也就算了,猫山王榴莲的也勉强可以忍一忍——但是竟然还有螺蛳粉馅……什么鬼。

    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沈月明已经继续了下去,“我家饺子包了好几种,每种都挺好吃的。”言及此,她偏头笑眯眯看向童春江:“是不是啊,老童?”

    童春江,“……”

    童春江选择从心:“我老婆包的饺子,还能有不好吃的道理吗?”

    ……

    饺子。

    童谣微微地敛眉。

    -

    吃过了饭,四个大人带着童老爷子老太太去鹿门市步行街一带去了,战克也跟着一起走了。

    沈月明本来是算叫童谣一起去的,但是被童谣外公拒绝了。

    童老爷子素来知晓自家这个外孙女是学习狂热爱好者,下半学期一开学又是初中最后一学期,道是学业要紧,就不用在百忙之中抽空敷衍他们了。

    言及此,童谣外公道:“现在不好好学习,以后春节都上班。”

    又补刀:“像你阿姨和姨夫一样。”

    沈月白,“……”

    战云,“……”

    人一走,童谣开始翻冰箱冷冻室。

    年三十夜沈月明包了几百个饺子,数量充足,分门别类放在不同的保鲜袋里。

    一一看过了标签,童谣把奇奇怪怪的菠萝榴莲螺蛳粉丢到了一边,继而挑挑拣拣,她把正常口味的芹菜白菜韭菜……各种菜搭肉类的饺子全部拿出,一并放在保鲜袋装好。

    做完这一切,童谣把帽子戴好,围巾包裹上脖颈,手指插进手套,提着满满一大袋一百多接近两百只的饺子,她脚步轻快地走到玄关,忽然间想起她只知道他在风华CBD,但并不知道具体在哪一区那一层楼,更不知道在哪个公司。

    从斜挎的贝壳包里拿出手机,她本想给他个电话又或者是发个消息。

    但是转念,童谣想,如果他问她,她要做什么——

    她该怎么回答。

    她还没有想好。

    想了想,指尖动了动,手机终于还是落回了包里。

    出门车,初一晚的车并不好,然而很巧的是,童谣刚出御景东方的正门,正好就有一辆车正在下客。

    搭车,很快到了地点,下了车,风华CBD前是宽阔广场。年初一的夜晚人来人往而灯火辉煌,氛围是十足热闹,只是寒风仍然凛冽,纵然她帽子戴了围巾也围了,手指被好好地包裹在一双手套里,也仍然是寒意抵抗不住。

    把厚手套褪掉,呼出的气息遇冷是白雾漫散,童谣手落进包里拿出手机。

    继而翻开通讯录,翻到他的位置,把电话拨了出去。

    冗长的沉默,冗长的连线音,以及——冗长的,密集的,也杂乱无章的,心跳在胸腔收紧。

    ……怎么还不接。

    直至忙音在耳膜落下,她垂眸看一眼手机屏幕,唇抿了抿,指尖又在他的名字点击。

    仍然如此,无人应答。

    握着手机的手无声地垂下,而此时此刻,行人来往灯火无数纷纷坠落在她的眼她的眸。

    此时此地,人声喧嚣,灯笼火红挂满长街。

    这一夜,这座城热闹繁华至于如此。

    它可以属于任何一个人——

    却唯独不属于她。

    不属于,一个寻找着另一个人的人。

    童谣垂下眼眸。

    事先不联系好,临时来找人……找不到也很正常。

    只是——

    她低头,嘴唇快要抿成一道直线。

    明明就是随随便便看个电影都能碰到的人,怎么认真起来,到了她要找他的时候,怎么就是找不到?

    风起,罡风干寒,吹上脸孔也若是刀刮。被暴露在寒风里,手指从才从手套中脱出的温暖也渐变凉寒而麻木。

    渐僵的手指动了动,而手机被握在掌心,亮度次第地暗了下去。

    又暗了下去——直至她指尖微动,而后落下,点在他的名字上。

    三个字,若琴键被按在指腹。

    弹出的却非乐章,而是枯燥的等待。

    ——不知结果,因而也分外让人焦灼。

    一分,一秒,童谣的双目凝着那薄屏。

    时间流去,心没有着落,不安如被丝线悬起。

    上,上不去;

    下——

    不甘心。

    任那仿佛一声比一声漫长的嘟声徒然地响着,像是过了五秒,又或是十秒,或者是三十秒——猝然地,通话开始了。

    而接通的那片刻间,她几乎是晃神的。

    却听一道清淡声线在耳畔落,吐息悠然的若带笑意:

    “——你找我?”

    握着手机在掌心,而男声入耳的一瞬,童谣微怔。

    那声音的源头,不是电话。

    而是身后。

    作者有话要:  弟弟在的在的,我的表述好像出了点问题。不是收银台见,是出口见,已修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