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童谣抬起了眼睛。
彼此相对, 半秒, 陆知行道:“我是单亲家庭出生。”
这是第一句。
她嗯了一声。
“非婚生子。”
第二句。
童谣抬起眸, 没有出声, 静静。
顿了顿, 他语气如轻描淡写,似也不怎么经意, “我母亲从很年轻的时候就跟那个人在一起,被抛弃的时候已经怀孕了。”
第三句。
朝她望过来, 谁也没有闪避,停顿, 而后陆知行:“那个孩子就是我。”
那么, 那个人……
就是父亲。
“……”动了动唇, 童谣叫他:“知行哥,”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陆知行拥她在怀更紧,他如无知无觉,她却觉浑身骨骼都要被他揉碎了安置入怀抱里。
有些疼, 但她没有挣扎。
也没有试图,挣开他。
他的口风在耳侧响起, 仍是平淡的:“他是个有野心的人,抛弃我母亲之后,就跟有钱的女人结婚了。
“我母亲一直没有结婚,也没有认识新的对象,因为未婚生子, 父母也早就跟她断绝了来往。”
“就这样,”他低低徐徐地叙述着,像是着全然与己无关的话本故事:“她一个人抚养我到高中。
“我高三的时候,有一天,她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等我下晚自习120来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忽然的,话语停住。
是纤细的指横上了唇。
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对着他,童谣:“知行哥。”
陆知行敛了敛眸,低头去吻她的脸:“吓到你了吗?”
毕竟,从本质而言,他就是个这么不堪的人。
对多数父母而言,婴儿是婚姻的美好礼物。
然而祖辈也好,父辈也好,他的出生于所有的人来都是耻辱。
然而她只是摇头,“没有。”
并不是,他吓到了她。
是她……在心疼他。
摸了摸她的头,亦对视着她明亮的眸,陆知行低声出腔:“本来不该告诉你这些事情,不过,”顿了下,他道:
“有关我的一切,你都拥有知情权。”
扯了扯唇,陆知行如还要什么,却忽然,声息止于唇齿。
贴上来的是柔软的唇。
印在薄唇,她生涩而僵硬地吻。
俊逸的脸微怔,那修长而匀称的手扶在了她的后脑勺。齿腔撬开,热吻反复缠绵。瞬间反客为主的是他,扫过唇与舌的间隙,一分,而又一寸。
那身下三尺床褥……宛如是海洋。
陷落在其中,她是溺水之人。
沉溺。
……
只知沉溺。
窗外雪落,大地与深夜均悄然无声。
而拥吻深深。
直至唇分,她气息仍不安稳,被那满腔的烟味侵入了呼吸道。忍不住地,童谣咳嗽了几声。
按亮了灯,陆知行将她扶起来,替她拍着背顺着气,一边问:“要不要喝水?”
她摇头。
安静的数十秒间,呼吸平复,童谣转向他:“以后,”
他挑着眉,重复:“‘以后’?”
童谣原想,以后不要抽烟了,想了想,话在唇边纠正:“以后不要半夜抽烟了。”
习惯若那么容易就能被纠正,便也不是习惯了。
听了话,陆知行嗯了一声,拥过她黏腻地抱着,唇贴在她的耳发话:“以后哥哥不抽烟了,好不好?”
否则接个吻还把女朋友给呛到了……确实是不好。
她想了下,似乎在思考可信性,顷刻又抬眼,看他,伸了指出来:“到做到。”
“一言为定。”勾住了她的指,附在她耳际,他的声线偏轻而沉磁,“以后不抽烟,只接吻。”
“……”
就吻着她的外耳廓隐隐约约地啄,那男声每一句,也便如一根轻极的鸿羽在耳鼓轻刷而过,不出的酥麻与痒意。
略微停顿,他吐息悠长地笑着:
“——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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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过了两天,番阳大学各结考院系短信通知了家长放假事宜及注意事项,自然而然,沈月明便得知了放假的事情。
了通电话,道是战云夫妻一家三口皆回来了,战克这学期结束,假期从圣诞开始放起,整整三周——
是催她回家的意思。
接电话时,童谣正在科技园大厦一层旁的咖啡店,薄暮自高而阔的玻璃墙面洒落,灿色如金。电话完,两杯咖啡也包装好了,陆知行手接过包装袋,很自然地圈揽过她,亦在她耳边轻语:“一起。”
不是疑问,是肯定。
没有反对,童谣只是看了看他,明了他的意思,她点头。
……
她也是那样想的。
次日从番阳折返鹿门,坐电梯上七楼,到地方,童谣自然地抬脚走过去,要开门。
从包里拿钥匙,刚开了门,手腕被捉住了。
她抬眸,对视间,陆知行牵了她的手过来。
一指一指地合拢,终于十指相扣。
童谣抿了抿唇。
推了门,迎面却是沈月白和战克,母子二人一人一手均捧着半只蜜瓜,转脸,四双眼睛两两相对。
沈月白,“……”
战克,“……”
战克自是知晓怎么回事的,沈月白却是不知情。只是视线往下一转,落在了两人相牵的手上,眼中便多了些意味。
这会儿童春江和沈月明闻声也从客厅走出了,夫妻二人犹未什么,陆知行先开了腔,淡而有声的:“童叔叔,沈阿姨。”
童春江一笑,直接把后面的话尽数断了:“跟我们瞎客气什么,陆。叔叔阿姨都是看着你长大的。”
沈月明瞪了他一眼:“我怎么记得,我们搬过来的时候,陆已经上大学了?”
童春江,“……”
陆知行,“……”
童谣,“……”
再要开口,却是女孩子一道声落下了,平且轻,没有太多波动,“爸爸,妈妈。”
童谣先去看了童春江和沈月明,再扫过战云一家,“姨夫,姨,战克。”
逐一地点到,最后她挽起他的手,平淡且认真地:
“这是我男朋友,陆知行。”
众人,“……”
陆知行,“……”
有些无奈,他扯了扯唇:该让他出面的事情,全都让她做了。
不过,凤眸略低着,陆知行唇角勾了些微的弧度。
……她这样也很不错。
扫过女孩头顶的发旋,他更用力地扣在彼此交错的指节,道:“童叔叔,沈阿姨,谣谣跟我在一起了。”
一边,那长指便在她手心轻刮着,是微痒的触感,她听见他:“是我先追的她。”
童谣也慢慢地把手扣紧了,心思浮动。
已知的时间里,是这样的顺序。
但是,在那些未知的时间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在那样的曾经,他也是她的,不完全的,暗恋关系。
……
只是她的暗恋里,自始至终,他置身事外,因而也并不知情。
那些……通通都是他不知道的事情。
再往下的一顿饭,心思各异,童春江和沈月明都是罕见的沉默,却是战云和沈月白还有兴致问几句。
沈月白先问了年龄,学历,边问边颔首:“都挺好的。”
无论长相、年龄、学历,各方面都跟谣谣很相配。气度也很温淡,只一瞧便看得出对谣谣的体贴包容。
再一想六岁的年龄差……她和战云原也是差了六岁的。
沈月白觉得满意。
在旁边黑着张脸的童春江,“……”
挺好个鸡蛋煎饼!爸爸他还没有开麦!
战云便去问工作,“在番阳哪家公司上班?”
陆知行道:“自己和朋友开了间公司。”
童春江,“……”
沈月明,“……”
开了间公司……
快要上市的那种公司。
童春江与沈月明俱知内情,然而战云和沈月白常年旅居在外,对国内诸事并无所知,因而便也完全地听进去了。
战云听着也是颇满意的,“挺好。”
战云年轻时为爱走天涯,听来潇洒,实则也付出了不少代价。有妻有儿之后,人需要兼顾家庭,便撒不开手去做事业。
如是多年,均是在他人手底下做项目。虽盈利不菲,然想做的事未做成,不大不,总也是个遗憾。
于上一辈的人而言,有一种奇怪的欣慰是,看见自己的夙愿在下一辈身上实现。
战云的满意源于此。
童春江,“……”
爸爸本爸还没有发表意见!
饭毕,童春江跟沈月明进了厨房去收拾碗筷。战云跟沈月白便落座在外,有一句没一句地跟陆知行着。
过了约二十分,厨房移门才被推开,童春江看了眼童谣一眼,眼神颇为一言难尽,
“谣谣,爸爸有事跟你。”
童谣尚未反应,陆知行站起身,吐辞温淡,“童叔叔,有什么事跟我就行了。”
童春江瞥他,态度是极少见的极不客气:“我有话跟我女儿,你是我女儿吗。”
陆知行,“……”
战云夫妻对视一眼,沈月白在内心里偷着乐,颇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快乐——
倒是难见老童有这么上头的时候。
略微拍了拍男人的手,对视一眼,童谣站起,随着童春江走出。
阳台早做成了全封,窗户全关,却也不得冷。父女二人分别落座,童春江沉吟了片刻,“谣谣。”
“嗯。”
“你……”他试探着:“你没有什么要跟爸爸的吗?”
“没有。”
童春江,“……”
童谣偏首,很平淡也很诚恳,“该的事情,我和知行哥刚才已经过了,爸爸。”
童春江,“……”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很不爽。
眉紧皱,童春江斟酌,“那好,作为过来人,爸爸要告诉你一些人生经验。”
没有反驳,童谣嗯了一声。
过了约三分钟。
童谣,“……”
好巧不巧,童春江却正好于此时开口了,“第一条,”
分条缕析,是老师特有的习惯。童谣便默默地听着。
略微沉吟,童春江,“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作者有话要: 爸爸气d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