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因为想要替即将远行西北的兄长准备行李, 沈蕾最近都忙个不停, 姚青虽并不想插手,但看着表姐发愁为难,她到底做不到真正的冷眼旁观,一旦选择插手, 这一来二去的就做了不少事情。
忙着忙着, 最后就顺手将两人所住的院子从里到外重新收拾了一遍, 意外就是在海棠收拾东西时发生的。
那会儿姚青正抱着大黄呆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着院子里丫头们井井有条的忙碌, 她手里拿着酥脆的鱼干喂猫, 笑容松快又心满意足。
海棠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手上抱着个眼生的匣子, 等姚青注意到她,她跑几步走近,神色中是掩不住的震惊与忐忑, “姑娘, 您快看这个!”
呈到眼前的匣子外在并没有什么特别, 等姚青视线落到匣中那些东西上时, 几乎是立刻坐直了身子, 还因为手上不由自主的用力抓疼了怀中的猫而惹来对方一声抱怨。
将被抓疼的大黄轻手轻脚的放回地上,姚青看向海棠,声音紧绷,“先回屋。”
外面人多口杂,不是适合谈话的好地方。
海棠抱紧匣子, 跟在自家主子身后回了屋子,关上门将一切拦在外面后,她才看向站在桌前面色沉重的姑娘。
匣子里的东西虽然很贵重,让没见过什么大富贵的海棠心怦怦跳,但应该不至于让自家姑娘脸色这么差吧?
她有些疑惑,却并未贸然开口扰似乎正沉浸于思考的主子。
不同于自家丫头的震惊是因为东西贵重,姚青的震惊另有缘由。
第一眼的惊骇过后,姚青压下内心震惊,将匣中的钗环步摇拿出来一一细看,终于确定那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些。
虽然像,但并不是,这么想着,她再看这个木匣,终于记起它到底怎么来的了。
是上次沈惟铮送她的谢礼,只不过她拿回来后就收了起来,从没开看过,若非这次凑巧海棠收拾东西时开,她只怕早已忘了。
看着桌上那个眼熟的由品相出众的宝石攒成的桃花步摇,姚青眼皮跳了跳,虽然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但也足够相像,做的人除非见过真品,否则做不到这么相似。
至于真品,姚青咬唇,一个她曾经亲手设计命人造的步摇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她喜爱那株野桃树,所以才有了那支后来甚为喜爱的桃花簪,但无论如何,它不该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更不应该成为沈惟铮送她的谢礼。
“姑娘?”见自家主子面色越来越难看,海棠不免提起了心,声音都有些心翼翼,“你还好吧?”
“我没事。”姚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间动荡,对担心她的贴身丫头道,“你先去忙吧,我想些事情。”
海棠犹豫着去了,等房间里只剩自己一个人时,姚青动作粗鲁的将匣子里的所有东西倒空,有了之前的步摇底,再看到一件似曾相识的衣裙时,她已能保持冷静。
这些形似旧物的东西所仿造的真品曾经属于她,只是属于的是上辈子身为沈家妇的姚青,而并非如今的晚晚。
衣裙暂且不提,一个独属于她的桃花簪经由沈惟铮的手送到她这里,很难让她不胡思乱想。
隔着窗,外面天光大亮,姚青闭上眼,仔细回想着近些日子同沈惟铮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重要的不重要的记忆都被她翻找出来,找寻着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
最后,等她睁开眼时,已经确定沈惟铮身上并不存在同她一样的情况。
若是沈惟铮回来,姚青第一次去做如此设想,很快,她发现自己并不能想象出那个身为她丈夫的人回来之后会如何。
他封狼居胥立不世之功时她死于非命,身为她相伴多年的丈夫和一双儿女的父亲,沈惟铮应当会查明她死去的真相,但也就如此了,自那之后,儿女们会深深的记得他们离世的母亲多年,至于他,应该会迎新人入府,至于中间到底会隔多长时间,就看他的心情和其他人对他婚事的热衷程度了。
她只希望他迎娶的继室没那么心狠,就算做不到善待原配子女,也不要起坏心思去算计她的两个孩子。
不过想想沈惟铮的年纪和回京之后国公府会有的富贵与权柄,她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还是有些天真了,心儿日后嫁去别人家也就罢了,身负世子之位的儿子,姚青强迫自己不去多想,总归早已无济于事。
因想到这些,她神情失落的靠坐在窗前,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消沉。
从自己身上掉下的两块肉,看着他们从牙牙学语到能独当一面,当做心头肉一般的疼,无论过多少年,身为母亲的人都难以放下。
捂着突然间发疼的胸口,姚青抬手擦去脸上眼泪,这些事不能去想,只有不去想,她才能好好活着。
为了活着,她必须得放下,就算放不下,也不能时时横亘在心头,否则胸中这口气都喘不顺。
等这阵子难受劲儿过去之后,她再看桌上这些东西,决定亲自和沈惟铮谈谈。
虽然她确定她的丈夫没回来,但这些东西他还是得给她一个法,否则未来的日子里她将辗转难眠,寝食难安。
做下这个决定之后,姚青就起了精神,不止十分积极的帮着自家表姐理琐事给沈惟铮准备西北之行的行李,还让人传话去了青梧院,只等他什么时候有空了和人好好谈一谈。
姚青到底做了多年掌家主母,且理某人内务更是细心周到,有她从旁帮忙,沈蕾很快发现一应琐事做起来事半功倍,也愈发觉得自家表妹优秀出色,难免好一顿夸奖。
至于大舅哥还没发威就已经感受到其存在感与威力的闻七少爷,对于姚青的从旁襄助可以是感恩戴德,若非姑娘从中插手解救于他,他当真是有苦难言。
虽他很感激救命恩人,也很尊敬身为心上人大哥的沈惟铮,但因为对方贸然前去西北之事让他家里家外备受磋磨,再深厚的感情都不能阻止他心生哀怨。
想起他爹的,若非他现在有意成亲,想要将他送去西北历练一事,闻程了个冷颤,还好家里长辈和母亲宠着他向着他,才没让铁面无私的父亲下了这个狠心。
感谢祖母和母亲,感谢表妹,日后他一定会对她们更好的!
从递了口信之后,姚青就一直在等沈惟铮那边的回音,他这些日子本就不怎么回府,回来和她也碰不上,如今突然想要找人,才发现原来这么难。
心有煎熬的等了三天却发现依旧没有回音之后,姚青第一次主动踏足了青梧院。
院子里除了那些每日里无所事事的莺莺燕燕,沈惟铮身边常用的厮与常随一个不见,等喝了三盏茶听了一耳朵的无聊闲话之后,她终于确定自己等在这里是不可能见到人了,于是,转而寻找他法。
沈惟铮那边走不通,她去寻了唐渊,好奇心向来重的唐渊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轻笑着道,“人我是能帮你联系上,只是不知道你要问的是什么事,怎么样,表妹可否来听听,满足一下哥哥的好奇心?”
对于唐渊的调笑姚青选择了无视,她只摇头道,“你帮我联系上大公子就好,话我想当面问,不会耽误他多长时间的。”
有些话,只能两人当面,不适合经任何人的口。
见她神情郑重又严肃,唐渊叹口气,没了调笑的心思,“好,既然表妹这么了,那我就帮你,只是话我能带到,到底答不答应就只能看阿铮自己的意思了。”
姚青福身一礼,表达谢意,“不管结果如何,还是先谢谢你了。”
和唐渊分开后,姚青选择了逛街散心,因为挂心这件事,她最近都有些焦躁,这会儿回府心也静不下来,还不如在外面走走。
原来没觉得,现在突然间被冷遇,她才发现,只要沈惟铮有心躲她,她就是再主动都不可能碰得到人。
想起上次她信誓旦旦的提醒沈惟铮离自己远些,再对比现在自己的主动,姚青心口发堵,对方终于如了她的愿,却偏偏祸不单行,让她只能作茧自缚,实在是糟心。
即便有了唐渊做中间人,姚青在之后的几日还是没能得到她想要的回应,等她被满心的心事折磨得人都有些焦躁时,唐渊那边终于给了回音。
沈惟铮不想见她,对她要的事也完全不感兴趣,因此完全没有赴约的算,可以,这是一个对姚青来十分糟糕的结果,幸而,伴随着这个消息而来的,还有唐渊的一则好意提醒。
有些人不愿意见她没关系,她可以主动送上门,正巧过几日瑛王府有一场赏花会,瑛王同沈惟铮有半师之谊,到时候他必然会赴宴,姚青可以趁此机会同他见上一面。
得了唐渊指点,姚青当真开始为瑛王府的花会忙碌,幸而上次别庄一行长清郡主将她们看在了眼里,沈蕾同她也得了邀请赴宴的帖子。
去花会那天,闻程早早上门接人,非要同她们一起,是要护着佳人,沈蕾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因着武安侯府同沈四爷夫妻渐有默契,两家亲事已有了苗头,只等选好日子让媒人上门正式提亲,对此无论是闻程还是沈蕾都心中有数,前者只高兴得恨不得人尽皆知,后者虽然内敛,倒也有了一两分即将为他人妇的自觉。
若非有这么一桩喜事在前,姚青近日的心情只怕会更差些,好歹表姐终身大事解决,再也不可能重蹈昔日覆辙,她的喜悦与轻松只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