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继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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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德狄格一愣, 她的手一下子被多罗西甩开了。

    “看见了吗?我可爱的灰姑娘。”尤金嘲讽道。

    海恩坐在一侧的沙发上慢悠悠地喝着大吉岭红茶, 仿佛与己无关。

    “安静一会吧, ”冯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巧克力的事情过后再,多罗西, 上来。”她看了眼西德狄格和辛西娅,“你们在下面, 好好听您们的父母讲故事。”

    多罗西一言不发地向上走去。

    柔长的金发披在她的肩膀上, 让她看起来脆弱而无辜。

    尤金却仿佛看见了, 比思雅当年与海恩十指相扣的场景,她也是那样, 什么首饰都没戴, 金发披散着,纯洁、天真、无辜。

    只有她能看见这个女人眼中的怨毒。

    “哈,我原以为会上演一出好戏, 可结果呢?只剩下几个丑。”尤金气冲冲地坐回沙发上,晃着酒杯, “现在还笑得出来, 亲爱的。”

    “恕我无礼, 尤金女士,如果您真的想要表达对西德狄格的关心,”辛西娅拉着西德狄格的手坐下,“您可以选择其他柔和的方式,或者干脆不做?”

    “公主的骑士?”尤金的语气仍然那么嘲讽。

    西德狄格淡淡道:“您没必要和一个疯子争论。”

    她太习惯尤金的态度和喜怒无常的脾气了。

    “好了, ”她道:“当事人都在,我们来讲讲当年的故事吧。”

    尤金道:“嘘,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比思雅为什么会失明?确实与我有关。”她大方地承认了,“我告诉她,她这种人看不见会比较好,她就同意了。”

    一直犹如冰雕一般的海恩侧头看她。

    “确实如此。她用混杂了夹竹桃花提取液的药水滴了眼睛,我替她报警。”尤金漫不经心的语气好像在诉别人的事情。

    “您真是冷酷无情。”这恐怕是二十几年来海恩第一次听见比思雅失明的真相,可他冷淡得事不关己,只有语气里有一丝波动。

    “我真的不想再听下去。”西德狄格道。

    辛西娅拍了拍她的手背。

    西德狄格烦躁地皱眉。

    “我们都是这样,”尤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所以我们才能相安无事地生活下去。”她笑了笑,“看见了,我亲爱的西德狄格,最终维系婚姻的往往不是爱情。”

    “是利益,这点我已经知道了。”

    “不,不,也不是利益,”尤金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绝对不是利益。”

    ……

    “我很抱歉,让您失望了,”多罗西跪在冯面前,她垂着头,声音近乎于低语,“我背叛了整个家族。”

    冯的一生不知道面对了多少次这样的事情,她从愤怒到悲伤再到麻木,在背叛者中有些人甚至与她关系匪浅,在忏悔认错时的言辞也比多罗西更能动人,所以,她不为所动,“我确实失望,但你只背叛了你的姐姐,西德狄格一个人。”

    “我的姐姐?”多罗西低笑道:“她真的是我的姐姐吗?祖母,如果您不介意我还这样叫您的话,”她抬起头,眼泪顺着她的下颌滑落,但她仍然笑着,“她不是我的姐姐,我没有那个资格。”

    “西德狄格是海恩爵士与尤金女爵的女儿,多么完美的一对,多么幸福的家庭。”多罗西道:“从我踏入西莫家族的大门开始,我就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女儿,这不需要什么感知,这是尤金告诉我的。”

    冯微怔。

    “我一直都知道,都是尤金告诉我的。我母亲的身份,她如何勾-引了父亲,她有多么的不知廉耻,尤金事无巨细地告诉了我。她还告诉我,因为母亲的错误,所以我才活得如此痛苦。”

    “因为尤金告诉了你,你私生女的身份,所以你感受到如此痛苦?”同为继女的冯根本理解不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有什么可痛苦的呢?”多罗西的声音好像卡在嗓子里,“一点都没有。”她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的袖口。

    露出的皮肤惨白,青紫的血管凸起。

    冯看见了针眼,无数的针眼。

    “可能是毒品,也可能是兴奋剂,”多罗西歪着头,“我不知道。尤金让人做的。我只是好奇这么多年来,我为什么没成为一个疯子。我还得感谢我的姐姐,如果不是首席秘书官这个职位的特殊性,我要接受多少次精神检查?”

    但凡有一次被发现用药过量,她都有可能从这个深渊里脱离出来。

    或者,永远地消失。

    “您知道吗?每次看见光辉的姐姐,我有多么想把子弹射进她的心脏,”多罗西的眼圈通红,“凭什么?我和姐姐都是爵士的女儿!为什么姐姐从出生以来什么都有,我,我,”她指着自己,张狂的大笑,“却只能永远地活在她的阴影下,还要备受她母亲的折磨!”

    “我找到自己的母亲了,因为她却必须要受简的威胁,简拿我母亲的命威胁我!”多罗西大笑道:“我做错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下班回家就被人告诉,如果不和她合作对付我的姐姐,我的生母就要被杀?”

    她向前移动半米,伏在冯的腿上,“为什么啊,祖母?”

    她的样子让冯想起了另一个金发的女孩,那个女孩也质问她,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错了,是我错了。”多罗西哽咽道。

    房间里一时静谧无声,冯得以思考现状。

    她只是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就在多罗西身上。

    “您觉得我会这样吗?”她笑道:“我什么都没做,我凭什么受这种折磨?”

    皮肤撕裂的声音回荡在冯的耳边,是多罗西的。

    下一秒,也是她的。

    多罗西猛地抽出细长的军刀,血从喉咙处涌出,喷到了她的脸上。

    血不停地从她的胳膊上淌下来。

    庄园内不能带进来武器,她只能把刀缝在皮下,且军刀的材料是用冰。

    她的时间不多。

    多罗西本想从窗户跳出去的,但她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力气了。

    身体踉跄地撞到桌子上。

    花瓶落到地上。

    砰。

    划破寂静。

    “是仇恨。”海恩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