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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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觉醒来九点半,有些晚了时间。

    里头庆功宴已经开始半个时有余,气氛正好。

    沈音之推开门,刚露个脑袋瓜儿,便被许多人眼尖逮住。七嘴八舌竞相调侃‘我们冠军来了’、‘冠军迟到必须请客,还有‘罚三杯酒’之类的法。

    左手边则是决赛圈选手自成一桌,相处到现在感情还算可以。纷纷招手:“沈音之,这里有位,你来这——”

    一个末尾的坐字尚未出口。

    沈音之走进来。

    后面还有个沈琛。

    选手们瞬间收回手手,秒变哑巴。

    犹如老鼠碰到老虎般的战战兢兢,巴不得钻进桌子底下抱团取暖,哪里还有胆子同沈音之招呼?

    关键时候多亏制片人有眼力见儿,笑如菊花灿烂,高声招呼:“没想到沈先生会来,真是太荣幸了!来来来,这儿还有两个位子,不嫌弃的话坐这!”

    整个包厅就四桌。

    两桌选手,一桌工作人员,一桌多是投资商制片人以及导演导师,可以称之为:全场爸爸桌。

    沈琛自然而然坐去爸爸桌,成为爸爸中的爸爸,礼貌拒绝敬酒。因而连带着沈音之稀里糊涂晋升为,爸爸中的爸爸,受到四面八方热情敬酒。

    “这是什么酒?”

    她摇晃着酒杯,兴致勃勃的问。

    大家是青岛啤酒。除此之外还有白酒,红酒,韩国的鸡尾酒、清酒,问她要哪个。

    傻子张口就来:“都要,除了葡萄酒。”

    口气大得惊人,毕竟她爱酒。

    沈音之偏爱葡萄酒好多年,而且非好不要,专门盯着沈先生酒柜里头的好酒。成天有事没事尝点滋味,完事儿到头呼呼大睡,酒量逐渐越练越厉害。

    今天意外遇上新的酒种,可新鲜。

    左来一杯黄澄澄的啤酒,右来一杯透明清酒加雪碧,有点儿甜。再试试怪怪的鸡尾酒,回头又是一大口白酒咕噜噜下肚子,火烧火燎着声嘀咕:“好辣。”

    身旁沈琛眼也不抬地:“够了。”

    她不听,不肯够。

    舔舔嘴巴还想宠幸啤酒,举杯离桌不到三厘米,冷不丁被两根手指压住杯沿。

    “干什么?”

    沈音之不明所以的侧头,跌进沈琛的眼里。

    他生生将杯子一点点摁回到桌上,以缓慢但不容置疑力道和速度,又重复一次,“够了。”

    这回声音低沉。

    危机警报自动启动。

    沈音之张了张嘴,一个的嗝儿先从嘴巴里冒出来。

    而且一开始就收不住。

    活像二狗子躲在男厕所哭得稀里哗啦,她的嗓子眼里仿佛堵着几十个嗝。排队接二连的地登场,以至于一桌子哈哈大笑,借机结束敬酒的事儿。

    被笑了,沈音之还搞不清原理,很奇怪的问:“为什么我这么多嗝?以前不会的,是不是又生病了?”

    沈先生轻扯嘴角。

    边拍背顺气儿,边回答:谁让你喝那么快。”

    她听出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大为皱眉。

    “你是不是在笑我?”

    “没有。”

    “那你不要笑、嗝。”

    这个嗝儿出来,沈琛有些似笑非笑了。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不光正常人要面子,傻子也晓得面子,觉察到自己正在丢人出糗。

    大家都有笑,那么多人她管不着。偏就抓着沈琛不准笑,一个劲儿的哼哼:“你别笑,不准笑,都怪你没有告诉我慢慢喝的,再笑我就不理你。”

    这就威胁上了?

    她不让笑,他偏要笑。

    两人自成一股幼稚画风地斗了足足十多分钟,反正酒是不喝了。沈音之四周看看,随手拉住一个人问:“苏井里没有来吗?”

    “来了,又走了。”

    “那林朝雾呢?”

    “也走了。”

    那人:“她头疼,你来之前刚走没多久。”

    沈音之哦,声谢谢。

    沈琛在和别人谈话,男人很烦的,动不动就能谈起生意。

    她无所事事的坐着,手痒地将自个儿杯里的酒倒到他的杯子里,又伸手夹菜。一次贪心好几块,然而都不好吃,想也不想再往他碗里丢。

    反正他爱干净,外面的碗筷只放着不碰的嘛。

    一桌十多个菜,没几分钟尝个遍,沈音之放下筷子,拉了拉沈琛的袖子,“这里的肉不好,根本比不上刘阿姨做的肉。”

    他偏头问:“回家?”

    家这个字可真好听。

    沈音之下意识点头,回过神来又摇头,叹气。

    “我走不了,因为我太讨人喜欢了。刚才好几个老师,待会儿要趁你不在,偷偷找我喝几杯酒呢。”

    沈琛慢悠悠地抬眼:“嗯?”

    哎呀,不心漏嘴。

    她飞快倒戈,“可是我决定,我们还是走吧。”

    “偷偷的走。”

    超声:“我假装上厕所,过五分钟你来,然后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私奔。”

    “……”

    又从哪学来的词?

    私奔可不是这样用的,并没有必要。

    他来不及话,孩已然拔腿就跑,活像背后有鬼在追。

    算了。

    沈琛静坐五分钟,准时起身往走廊尽头走。

    男女厕所门外空荡无人,他正要电话,身后安全通道的门吱呀一声开。

    “这里!”

    一只手捏住他的衣角,转身是她月牙似的笑眼。

    圆圆饱饱的,顾盼生辉。

    “进来呀。”

    沈音之神秘兮兮地躲在后头,仿佛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精怪。

    凝望她背后漆黑一片的楼道,沈琛忽然开口:“这不叫私奔。”

    她好奇:“那叫什么?”

    他似乎笑了笑,想半秒钟,薄削唇角里缓缓吐出两个字:“偷情……?”

    !!

    学到了!!

    沈音之立刻拉开门,煞有介事地催促:“那你快点进来,我们偷情!”

    *

    “沈音之?”

    “你们看到沈音之没有,她不在厕所里?”

    沈琛前脚应邀入门,后脚外头传来刘诗找人的声音。

    “糟糕了,老师来抢我了!”

    傻子一个激灵抓住他的手腕,就是跑。

    在昏暗的楼道里跑。

    许是年久失修的缘故,头顶的感应灯好好坏坏。

    常常这层楼灯光灿烂,那层楼装死不动。再下层楼,暖黄色的光闪闪烁烁,倒不如窗外光影来去,夜风徐徐而来,吹散两道呼吸,恍惚间如藤蔓般交织在一起,再也难以区分开你我。

    三层楼很短。

    不过稳重端庄的沈老板这辈子,还没这么带劲儿的跑过楼梯。

    活像被人捉奸似的,沈音之健步如飞,一直冲出饭店门外台阶刹不住脚,整个人往外栽。

    好在他反应迅速,五根手指搭在腰侧,揽住,一把捞了回来。

    “偷情成功!”

    她呼哧呼哧喘着气,高高兴兴给自己鼓掌。

    声音挺大,引来一干路人猎奇的目光。

    车不知停在哪里,沈琛摸出手机,沈音之转头过来瞅瞅:“你要电话?”

    他嗯一声:“给周笙。”

    “让周笙也来偷情?”

    这一声石破天惊,过路人猛然投来惊悚的目光。

    “……”

    孩脑回路太过清奇,沈琛一时没接上话。

    又看她严肃板起脸,不知哪儿来的同情心,一本正经道:“不要给他了,今天还是我们两个人偷情吧。因为他很累的,你天天找他,我上次都看到他在车里睡着了。再累下去他会生病的,所以——”

    眼看着路人视线越来越诡异,沈琛终于伸手捂住她的嘴,口头答应道:“好,不叫他。”

    沈音之半信半疑,声音含含糊糊,“真的?”

    “真的。”

    他眉目一弯,非常温柔地:“没有周笙,就我们两个慢慢偷情。”

    “只要待会儿你别哭、别后悔就好。”

    ?

    一个路人张大嘴巴,一个路人不心被路边石头绊倒。不约而同的怒骂一声:操。

    当今男人脸长这么帅,私下玩那么猛的吗?

    禽兽!

    *

    沈音之的本意是,给劳苦人民周笙,贴心放个假。

    以及频繁出镜的车车,也该放假。

    而沈琛的意思是:

    如你所愿,我们自力更生走回去。

    但凡对沈音之有些了解,没人不知道她那天生的懒散劲儿。

    成天像块不长骨头的软泥巴,能躺绝不坐,能坐绝不站。稍微碰到熟人,便化身成爬山虎菟丝花类的生物,缠着你爬呀爬,一骨碌手脚全身都紧紧粘到你身上,死都不肯下去。

    所以沈琛猜她走不了多远,必定要闹。

    事实也果真如此。

    妙鲜阁离蝴蝶湾大约一个时的步程,沈音之没走上十分钟就喊累。

    瞧见街上别的男女一对儿,女生的包包都背在男生肩上、拎在男生手里。她有样学样,赶紧摸自个儿的口袋,把手机、卡包、几个硬币几块糖全部塞到沈琛那里去。

    还额外强调:“我只是放在你那里一下下,但还是我的东西,你不可以偷拿。”

    ……啧。

    沈琛发现了。

    这孩的世界很是泾渭分明,结合之前一系列事件来看。她的原则如下:

    你的是我的。

    我的还是我的。

    简单明了,不讲道理。

    而且仅仅冲着他来,永远理直气壮地伸手要东西。

    换了周笙、苏井里,好像就收敛很多。

    为什么?

    只对他提条件,初见就敢找他告状,而后要求他来看她,大胆翻阳台偷红酒。

    她本不该有做这些事的底气。

    除非她本来就知道他会答应。

    梦。

    似是而非的梦铺列在眼前。

    身边孩喊着累,倏忽要摘下围巾。

    思路就此被断,沈琛眼疾手快地拦住她。

    “再帮我拿个围巾嘛。”她理所应当地撒娇:“我好累的,少掉围巾,就少掉一点累。”

    “不行。”

    好歹变成公众人物,方才还在口出狂言三人偷情,不心被有心人编排的话,谁知道会闹出多少污言秽语?

    沈琛不但不接围巾,反而拉了拉,挡住她大半张脸。

    只露出一双灵灵的猫儿眼、会话似的。哀怨瞅着他,眼黑眼白都写着:你气你气,不就是围巾,都不肯帮我拿,你全世界最最最气。

    瞧瞧。

    粉丝口中所谓的呆傻萌、乖宝贝儿。

    实际上大大的脾气全留给他。

    “我不想理你了。”

    她没由来地出这种话,口气是开玩笑的。

    就像孩子任性,不在乎言语的后果。

    开口闭口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

    这种话对她来是很容易的,尤其经过上回。傻子隐约意识到不理人,是对付沈先生的好招数,光今天晚上就半真半假了两回。

    沈琛反应不大,继续不为所动地调整围巾。

    只是表情淡掉很多,语气清冷地:“人做事必须付出代价。你非要唱歌,被很多人喜欢,自然被很多人讨厌。以后出门只能这样,除非你不唱歌。”

    完,松下手,越过她往前走。

    他把她甩在身后,这一幕好像很久以前有过。

    那时候她非常不服气,凭什么男人高高在上,凭什么他能把她远远丢在后头?

    所以她老大不高兴地追上去,发现平阶仍需要仰望他,就再往上走楼梯,试图反甩他在身后。

    那是种博弈的心态。

    谁都不服输。

    他们之前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永远在比谁的秘密更多,谁的表演更滴水不露。尽管白天亲亲热热牵手拥抱,夜里她往往翻身背对着他,盘算钱财家当有多少。他也是,能够半夜起来掐她脖子。

    那时他们是亲人,是敌人。

    是交易,是利益,又是动荡社会里彼此的依靠。

    现在沈音之站在原地,望着他背影越走越远,感觉不太一样了。

    不是不服气。

    竟然有些难过懊恼。

    因为这辈子的沈先生不同,从他主动低头就开始不同。她傻归傻,道理听得懂。

    再这个世界上愿意给傻子讲道理的人太少太少,她只有他,可万万不能丢呀。

    傻子想通这个,快快地跑上去。

    破天荒不敢话,十根手指掰扯来去,心翼翼去碰碰他的手指。

    又勾一勾。

    暖的指尖碰到冰的指尖,不清谁在融化。

    像奶油一样甜甜软软地化。

    “对不起。“

    沈音之从没有这么认真认错过,句末没有语气词。

    顿了顿,又声地:“不理你是骗你的,我肯定天天都理你。以后不这个,你别生气好不好?”

    她用右手把围巾再拉高,整张脸都挡住了,像个蒙面超人,怪腔怪调地跑他眼前晃,“全部遮住,这样谁都猜不到我是谁。”

    沈琛任她拉着,看两眼,不作声。

    “不要生气嘛。”

    “我就是太累了,脚疼,头晕。我们能不能把周笙叫回来,这次的假存起来,下次再给他放两个假?”

    沈音之歪着脑袋,边叽叽咕咕边瞄他脸色。

    她知道什么?

    她最好就好在古灵精怪。

    然而坏也坏在不谙世事。

    同她生气是没意义的,沈琛淡淡道:“周笙已经回家了。”

    “回家了呀……”

    沈音之傻乎乎地复述着,好像不知道接下去该什么。

    她扯扯围巾,揪揪自个儿的耳朵,忽而放开手,哒哒哒往前跑出一大段,停下来,双手握成拳头锤锤膝盖。

    等他走过来,她凑过来牵手走一段。

    又累了。

    便又鼓足干劲往前冲刺几十米,停下来,揉揉捏捏硬邦邦的腿肚。眼神等着他慢慢朝她走来。

    如此反复自娱自乐七八次,终于真的没力气。

    她蹲下来,有气无力地:“我有点走不动,我们可不可以休息十分钟?”

    话落改口:“不然五分钟,可不可以?”

    沈琛低头看她,的一团。

    明明闹起来让人招架不住,麻烦多多。

    不知怎的乖起来又过分乖,你会宁愿宠着她,让她肆无忌惮的发脾气、撒娇,去做天底下最不乖的孩。

    也许他在梦里也这样想。

    也许她就是这样被宠坏的。

    沈琛缓缓伸出手,手心朝上,纹路很浅。

    “不生气了吗?”沈音之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顾盼生辉,仿佛倒映着繁星点点。

    不过手没搭上去。

    “可是我现在走不动。昨天一整天都踩着高跟鞋排练,两只脚后面长好几个水泡,疼的,这个没骗你。”

    她委屈巴巴地竖起手指头,“就休息两分钟?”

    “起来。”

    他神色不改,声音落下来,非常清晰的一句。

    “我背你。”

    沈音之睁大眼睛。

    “背我??”

    好事来得好突然哦!

    傻子简直难以置信,巴眨巴眨纤长的眼睫,不经意瞧见他背后有对情侣走过。女孩子手里拿着一束花,被男朋友揉着头,羞赧而欣喜的笑容漂亮得如同一幅画。

    她挪不开眼。

    纯粹深度颜控的本能沦陷。

    不料沈琛回头看两秒,误以为她老毛病又犯,瞧见别人的好东西都想要。

    便收了收手指,指尖微微掠过她的发梢,生疏地揉了揉。漫不经心道:“别看了,给你买。”

    语气里刻意的淡漠消亡。

    余下尽是平静的宠溺。

    他不生气的。

    孩知道这个,握住手一跃而起,笑嘻嘻往他身上爬。

    *

    路边的花店温馨,花种琳琅满目。

    不过傻子俗得很,俗得光明正大。

    什么薰衣草满天星木棉花,通通不要。她就是喜欢庸俗烂大街的玫瑰花,爱它鲜艳欲滴,爱它妩媚带刺。

    她如猴子挂在沈琛背上,偷懒不想爬上爬下,就喊着沈琛低头,自己神气地伸手去指指点点。

    这朵,那朵:还有边上的朵。

    挑满九朵包成一束,付钱到手。

    沈音之左手握住花束摇来摆去瞎炫耀,右手则是松松散散搂着沈琛的脖子,开心得不得了。

    一开心就喜欢哼歌,哼二十分钟才将将停下,乖乖靠着他,没头没尾蹦出三个字,“对不起。”

    “嗯?”

    “……我没有聪明。”

    “我知道,我的脑子被以前发烧坏掉了。”

    傻子知道自己傻吗?

    最初她是不知道的。

    直到人贩子们精神奕奕拖她出去卖,有人前来买童养媳,仔细问了几个问题后。连连摇头,“好看不顶用啊,这是个傻子,不认识字又不会算数,话都不清楚。”

    “傻子啊?还卖那么贵!”

    大伙儿一哄而散,人贩子们脸色难看。

    后来好多人因为这个砍价。

    人贩子们不肯贱卖,急得嘴上燎泡,终于私下拿起鞭子一顿抽。恨恨地,三天之内再卖不出去,就让她做下个阿香,尸沉大海喂鱼得了。

    然后沈音之就知道了,她是傻子。

    “我讲话不好的,我不会像你们那样讲话。”

    稍作停顿,她低声,有些茫然,“我有在学你们话,很认真很难学的。可是呢,好像别人一听我话就知道我很傻。有的时候好像又不对,就会惹别人生气。”

    “就像刚才那样。”

    并没有‘爱花就让它完好生长’的概念,沈音之闲不住手,掰扯花瓣没多久,干脆折下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花。

    白嫩的手指扎出一个洞,溢出血。

    她全然不在意,双手扒拉扒拉沈琛的头发,艳艳的花骨朵往漆黑的头发里别,十分好看。

    伟大的作品完成,语气转成轻快。

    一声:“谢谢你。”

    依旧没头没尾。

    沈琛走得稳而慢,随口问:“谢什么?”

    “很多呀。”

    “你给我卡,给我买东西,做金主爸爸让她们不敢讨厌我。我都知道的嘛,只是头太晕了才不好话的。”

    她不知道酒混着喝才容易头晕喝醉,就正义凛然地指责:“那个餐厅酒不好。肯定啤酒太不好了,又嗝,又害我错话,所以还是你的葡萄酒最好。”

    推卸责任哪家强?

    南江街头沈音之。

    沈琛似笑,意味深长,“上次你还生病不好。”

    “本来就是它们不好!”

    “我不生病,不喝酒的时候还是很好的。”

    沈音之一脸自信,偏头问他:“是不是?”

    早知道她歪理多,伶牙俐齿。

    沈琛不再多,一手推回她的脑袋免得重心偏倒。口上退一步:“既然知道酒不好,以后就别喝酒。”

    “……”

    这可不行。

    爱酒达人绝不肯戒酒,一个机灵,“不是酒都不好,只啤酒不好而已。所以你不在的时候我不喝啤酒,只喝红酒。你在的时候我就可以什么都喝。”

    完美的法。

    为了不被拒绝,她又赶紧扯开话题,“这个完了。那除了这个。除了不能爬窗户、不能拿红酒、不能玩游戏叫哥哥……”

    掰手指头数数,条条框框真不少。

    沈音之问:“还有什么?还有什么不能的?”

    沈琛:“我你就听?”

    “不定听,你。”

    还能有什么规矩?

    沈琛居然正儿八经想了想,然后正儿八经提:“多盖被子,扫睡觉。多吃青菜,少挑食,你变胖了。”

    ?!

    震惊!

    “我没胖!你不要乱!”

    哼哼歪歪地反驳,做样子收紧手,勒他脖子。

    袖子因为动作而褶皱缩起,一条银色手链十分显眼。沈音之盯着看好几秒,陡然停下动作,态度一变。

    “好吧,青菜就青菜。你完了轮到我,我想先问一个问题。”

    “什么?”

    “除了我,你在外面还有没有别的情人?”

    沈琛不禁挑眉:“谁你是情人?”

    沈音之不假思索:“大家都啊。”

    来了,道听途胡来一通。

    难怪天天乱用词,人家可不觉得你傻么。

    他好整以暇:“你知不知道,情人是什么的?”

    她迅速抢答:“哄你高兴啊。”

    不算错误答案,不过。

    “现在谁背着谁?”

    沈琛偏头,炙热的呼吸落在脸侧,声音低低:“确定是你哄我高兴,而不是我在哄你高兴?”

    ——就算手是冰的,原来呼吸还是热的呢。

    莫名其妙产生这样的想法,沈音之耍赖皮:“我有在哄你高兴,我这么可爱。你不是看到我就高兴了吗?因为高兴才背我,所以我高兴,你更高兴。那我们都高兴,不能算你哄我高兴。”

    一串你我高兴,足以绕晕人。

    奈何沈先生是做老板做生意的人,逻辑清晰。非常好脾气地反问一句:“这种话,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好时髦的话。

    根本不像他会的话嘛。

    傻子稀里糊涂笑成一团,咯咯的笑。

    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额头抵着他的颈窝。一边觉得自己醉掉了,一边绕回最初的问题,“你还没有呢,那到底有没有别的情人?”

    静几秒。

    她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直到沈琛慢悠悠出没有两个字,她才后知后觉,她其实是个坏透了的傻子。

    “那你不要有了。”

    沈音之两只手都环上来了,像动物紧紧护住自个儿的所有物,严肃道:“没有人比我好看。就算跟我差不多好看,也没我会唱歌、撒娇,哄你高兴。所以你不能再养别的女孩子,只能给我卡,钱都给我花。”

    “……”

    非常怀疑最后那句话,才是整段话的重点。

    沈琛有一茬、没一茬地看向前方无尽的路,看了看脚下两个重叠的影子,只:“那要看你乖不乖。”

    他没问为什么。

    没什么好问的。

    沈琛活了二十九年,都搞不清楚当下自己在想什么。

    区区一个沈音之,就更闹不明白,自己这话背后究竟藏着何样心思了。

    他们都不觉得是爱情。

    至少暂时不是。

    都觉得离爱还有段巨大的距离,但又比普通人的爱或不爱,来得更厚重复杂些。

    不准备多想。

    沈音之独自嘀咕:“我很乖的呀,什么时候不乖了?你不要对别人好。你对我好,我对你也好,这样我们都好,就是非常非常好……”

    路边灯光莹莹,天上星星很多。

    遥遥望见深夜里伫立的别墅,听到海浪拍着岸。

    奇怪。

    这个刹那竟然觉得它不那么笼子,不那么危险了。

    怎么回事?

    傻子困惑地想会儿,想着想着想岔开。不自觉盯着沈琛的侧脸发呆,心血来潮地凑上去吧唧一下。

    “好啦。”

    “你对我好,我对你也好,赖皮是狗。”

    附在他耳边完,她蹦下来。

    逆着海风往前跑,蓬软的头发在后面飞扬。像一块浓黑的流动的丝绒布。

    沈音之一路不带停歇地跑到家门口,手指头往智能锁上有一摁。

    门开,里头安静没人,家具沉默。

    犹如一头张大嘴巴的怪兽,想吞人。

    “……”

    刘阿姨不在。

    她要收回前头的话,不喜欢这个空房子。

    *

    沈琛可不跑。

    一步一步走得稳稳踏实,兜里硬币相撞叮当响。

    还没走到别墅前,就见某个偷袭完就跑的孩,从双手托腮坐在门边发呆,到兴高采烈站起来挥手手。

    再走近些,她表情变凝重。

    “怎么不进去。”他问。

    “你今天不要走了。”

    她牛头不对马嘴地:“我们一起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