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廷信毫不客气地指着他：“还装？”

    他没控制住音量, 动静大了点, 孙自南立刻回头看向他们：“怎么了？”

    “没有, ”傅廷信立刻，“我跟你对象聊天呢，没事。”

    孙自南将信将疑：“三婶, 你不要欺负人。”

    傅廷信啧了一声：“这还没结婚呢，胳膊肘就往外拐？我真要欺负他还能让你听见……早带到男厕所去了。”

    唐楷没忍住，差点笑趴到桌子上, 见傅廷信给他使眼色, 赶紧：“我跟傅……咳，傅叔聊得挺好。”

    好不容易等孙自南转回去, 傅廷信才压着嗓子：“看看，南这么关心你, 你还瞒着他，你有没有良心？”

    “我不是瞒着他, 是真觉得没必要大张旗鼓，反正回头见了家长他肯定会知道的啊。”唐楷叹了口气，“我爸爸、我爷爷、我的叔叔阿姨们的事业, 那是他们自己拼下来的, 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当老师做学术，跟他们走的也不是一条路。”

    他看了一眼傅廷信，声抱怨道：“再了，你跟我情况不是一样吗？你都可以跟三叔在一起, 凭什么到我这儿就要双标？”

    傅廷信抬手就要抽他：“你能跟我比吗！我跟孙珞从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你才认识南几天！”

    “还没欺负人，”另一边，孙自南拉着孙珞悄悄吐槽道，“你看他手都举起那么高了，就唐楷那个身板，我傅叔一巴掌能给他抽飞出去。”

    孙珞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戴的是什么型号的滤镜，唐楷那种肩宽腰细一看衣服底下就藏着肉的身材，在他眼里居然还是“身板”？

    “他心里有数，你放心。我估计他就是怕唐楷对你不好，先做个恐吓教育。”孙珞不痛不痒地安慰了他一句，话锋一转：“对了，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你那个三哥如何了？”

    “还在拉锯，”孙自南，“我找了另外一家帮忙抬价，等我回去后再抻一抻他，就可以撒手了。”

    “嗯，”孙珞点点头，嘱咐道，“看准时机，另外注意安全，心疯狗跳墙，反咬你一口。”

    孙自南道：“我明白。您放心。”

    “有什么困难就跟我们，”就像世界上很多傻爸爸一样，孙珞也不能免俗，完了正事，立刻殷殷地问，“你缺钱吗？不够的话三叔先把压岁钱预支给你。”

    孙自南笑了起来：“哪能呢，您还是留着过年再发吧。”

    “这回你搞了这么大的事，你爸那边肯定不能善了，”孙珞还是不放心，叹了口气，“我估计你那公司要受影响，要先给自己想好退路。”

    孙自南拈着茶杯喝了口残茶，有点不知该从何起：“我……”

    孙珞抬手止住他的话头：“三叔不是逼你现在就做选择，只是提个醒。你要怎么选择，得等你经历过这些事以后，才能不后悔。”

    孙自南感激地点了点头。

    “三叔还是那句话，你要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收拾不了的篓子我们给你兜着，”孙珞拿自己的茶杯跟他碰了一下，轻笑道，“不跟你开玩笑，你傅叔这火锅店正愁找不着人继承呢。”

    “那我这跨界的步子可能有点大，”孙自南承了他的好意，一口干掉杯中茶水，诚恳地：“谢谢三叔。”

    孙珞摆摆手：“都是自家人，谢就见外了。”

    两人在这边聊得气氛融洽，那边傅廷信跟唐楷也终于达成了短暂的和平。傅廷信拍拍他的肩膀，差点把唐楷拍到桌子底下：“那就这么定了，你回去跟南坦白。不管怎么，瞒着他总是不对。”

    “嗯，”唐楷，“不过我要自己跟他，你别抢着告黑状。”

    傅廷信冷笑：“看你的，把你叔想成什么人了？南喜欢你，我还能亲手拆了你们俩吗？”

    唐楷怀疑地瞅着他。

    “唉，你这兔崽子，”傅廷信迅速往孙自南方向瞥了一眼，见他没注意到，低声，“他一直怕孙家拖累你，现在是两头为难，你好歹给他吃颗定心丸。”

    唐楷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回端正态度，乖乖地：“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他受委屈了。”

    “你们俩都好好的。”

    傅廷信举杯示意走一个，唐楷垂眸笑了起来，与他碰杯，仰头干了杯中残酒。

    下午回到酒店，两人一身火锅味，回房第一件事去洗澡换衣服。待孙自南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却见先洗好的唐楷正襟危坐在床边，面前依次摆着笔记本电脑、iPad、电视机遥控器。

    孙自南问：“怎么，选择恐惧症犯了，不知道要玩哪个？”

    “南南，”唐楷向他伸手，“过来。”

    孙自南一听这称呼就头皮发麻，赶紧：“别肉麻，不嫌腻得慌吗？”

    “可是三叔他们管你叫南，我总得有个不一样的称呼，”唐楷中午喝了点酒，现在开始上头了，“你不让叫南南，那叫宝宝？亲爱的？心肝宝贝果儿？”

    孙自南笑得直接坐下了，：“我看你直接叫老公就挺好。”

    唐楷装作没听清的样子：“啊？什么？”

    孙自南一时没反应过来：“老公。”

    唐楷：“哎，在呢。”

    “……”孙自南在他手臂上掴了一巴掌，“滚蛋！”

    “南南，老公……”唐楷招手将他叫过去，抱坐在膝上，将下巴搭在他肩头，“我有事要跟你。”

    浴袍领口裸露出的肌肤被他的呼吸吹得很痒，孙自南往后缩了缩：“吧，是不是我傅叔今天跟你什么了？”

    “你好聪明，”唐楷搂着他的腰的手臂收紧，艰难地措了一会儿词，有点迟疑地，“对不起。其实我跟傅叔早就认识……时候就认识了。”

    “嗯？”孙自南没转过这个弯儿来，“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我爷爷家，以前跟傅叔他们家住一个院儿，”唐楷实在很少对人提起自己的家世，甚至有点避讳这个，总怕听的人会因此否定他现有的一切，所以话的很委婉，“在B市龙山脚下那一带。”

    傅廷信出身军人世家，他自己也是退役特种兵。而B市龙山一带，就算孙自南这样的非本地人，也知道那里是国家军政要员的居处所在。

    他终于从唐楷山路十八弯的迂回言辞中找到了他的中心思想，拖长声音“哦”了一声，终于听明白了：“绕来绕去，白了就是你家跟傅叔他们家一样，都是部队高干出身，对不对？”

    唐楷很没底气：“嗯。”

    孙自南能感觉到后背贴着的胸膛里传来的急促心跳。这事乍一听确实让他有点惊讶，但惊讶过后也就没别的感觉了。先前听过唐楷父母的职位，孙自南差不多对他家情况有过大致推测，事实比他的预期稍微高了一点，也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就是不知道唐楷为什么一副紧张兮兮、担心他会翻脸不认人的样子。

    “之前怎么不？”孙自南侧转身体，捏着他的耳垂把玩，“见了傅叔怕露馅才坦白从宽，嗯？”

    他看上去没有很生气的样子，唐楷大着胆子，侧头在他手腕内侧啄吻一下：“不是故意瞒着你。我只是……算是习惯性地隐瞒吧。”

    “为什么？”

    “从到大，我们家其实没怎么管过我，但上学的时候我成绩好，拿了荣誉、或者拿了奖学金，就会有人学校和老师要巴结我们家。”唐楷悠悠地叹了口气，“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被迫背黑锅，让我觉得挺不开心的。后来我就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去读高中、上大学，后来又出国，这样就不会被人是‘走关系’了。”

    孙自南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轻声安慰：“你本来就很优秀了。”

    “以前年轻气盛，总想跟世界撇清关系，想证明给所有人看，我不靠家里也能过得很好。”唐楷眷恋地拥着他，袒露出无限温柔，“但现在长大了，才明白我当初其实是自己跟自己较劲。外界评价并没有太大意义，只要清楚自己追求的是什么，坚持做下去就行了。”

    “不过没及时告诉你这件事，是我的不对，”唐楷恳切地，“我错了。”

    “多大点事，值得你这么郑重其事地道歉，”孙自南彻底放下心来，，“别听傅叔的，他都是吓唬你。我又不仇视当官的，乖啊，别怕。”

    唐楷被他煞有介事地劝哄逗笑了，孙自南忽然想起上回黎宁她爸爸在教育部门工作这一茬，当个笑话跟唐楷了，末了道：“看看你把人家姑娘坑成什么样了，她还以为你是个需要拯救的白脸，现在指不定怎么骂我呢。”

    “她那是自作多情吧，我都不记得她的脸。”唐楷皱眉道，“再她到底看上我什么了，是我弯得还不够明显吗？”

    孙自南在他唇峰上点了点：“看上你这张脸啊。毕竟大家都是俗人。”

    话间，他不心踢到了床上的遥控器，孙自南低头一看，莫名其妙地问：“你把这些东西摆出来是要干什么？”

    “这个啊……”唐楷很不好意思地撇过脸去，“我刚才想，万一你要是生气了，我就从这里挑个你最喜欢的跪一下。”

    孙自南还没见过求生欲这么强的选手，一时呆住了。

    “你给我把脸转过来！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他坐在唐楷大腿上，捏着他的下巴，哭笑不得地吼他：“我就是真生气了也不会让你下跪啊？你满脑子装的都是什么封建糟粕，还是你对我有……唔！”

    他没完的话，被吞没于密不透风的深吻之中。

    良久唇分，唐楷犹未餍足地一下一下啄吻着他的唇角，轻轻地：“宝贝儿，我对你没有误解——”

    “只有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