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天堂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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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川的第一场雪落下时, 凛冬在时间的催赶下慢慢降临, 世界仿佛进入一个漫长安静的沉睡期, 它被冰雪覆盖,却展现出别样的安详与平和。

    唐晚和张禾芮并排站在写字楼的落地窗前, 透过玻璃俯视着这片广袤的天地, 俩人对视一眼,张禾芮:“终于一年又要过去了。”

    唐晚笑着嗯一声,俩人抱上文件一前一后进入会议室, 长达两个时的年终汇报工作结束后, 唐晚宣布在过年前半个月给全体员工放假, 并且年终奖会翻两倍, 要知道骄这样的大企业假期是很少的, 没想到不加班还能拿双倍奖金,办公室里欢呼声一片雀起。

    张禾芮和葛御好笑的摇摇头,唐晚笑着道:“大家可以利用假期陪陪家人,好好过个年,咱们来年再见。”

    “谢谢唐制片!”

    “咱们也提前祝唐制片新年快乐。”

    “还要祝唐制片和宴总幸福快乐啊。”

    “早日结婚, 早生贵子!”

    到宴非白,大伙儿调侃的声音此起彼伏, 原本好好的年终会议被闹得像聚会一样嗨。

    这段时间大家一起工作, 了解过唐晚不是那等不好相处的人后,同事们胆子也大起来, 唐晚被得有些腼腆,大家更起劲了一些。

    张禾芮赶紧把唐晚护住:“去去去!下班赶紧回家陪老婆孩子要紧。”

    看着离开的唐晚, 会议室里面的笑声止也止不住。

    两个姑娘结伴去车库取车,张禾芮从车里取出一个类似明信片的东西递给唐晚。

    唐晚接过来开:“这什么?”

    “上次咱俩去看的那家幼儿园挺不错的,我之后又带着无忧无虑去体验过几次亲子课程,这是他们的手工作品,是送给唐妈妈和宴爸爸的。”

    张禾芮酸酸的哼一声,着方向盘道:“我和孩儿他爸都没有呢,你这俩娃到底是不是我生的?”

    唐晚忍不住笑起来,展开明信片,里面是用水彩笔画的一男一女,虽然画的歪歪扭扭,甚至有些抽象,好在有张禾芮这个参谋的帮助下能看出是一男一女,女孩旁边标注着唐妈妈,男人旁边标注着宴爸爸。

    唐晚爱惜的将明信片放在包里,对张张禾芮笑了笑:“年前我和宴非白一起去看看孩子们吧,上次他还要给无忧无虑带礼物,一直忙着也没抽出个空,实在对不起他们。”

    张禾芮赶紧摆手:“我是开玩笑,可不是诓你们两口的礼物。”

    唐晚脸一红,忍不住拍她:“什么两口。”

    张禾芮开着车,扭头看她一眼,笑着:“跟我还害羞。”

    又问她:“我是直接送你去庄园还是回公寓?”

    唐晚沉默片刻,低下头:“送我去市医院吧,我去看看我爸。”

    张禾芮一怔,看了看唐晚,倒也没什么,直接把她送到市医院才离开。

    唐晚在医院附近买了一束花和果篮子,在病房遇见唐青时,彼此的态度依旧冷淡,只是唐嵩见到她很高兴,又拉着她唠叨许久。

    陪父亲呆了两个时后,唐晚从医院回自己公寓,她没开车,快到家时让司机把车停在公寓附近的公园

    冬天的光线总是有些昏暗,更何况时近黄昏,她裹紧身上的衣服,慢慢朝公寓楼下走去。

    进屋的时候,从厨房飘来的香气刺激着味蕾,还能听到切菜的声音,赵阿姨从厨房探出脑袋,笑着:“晚晚回来啦。”

    唐晚笑着点头:“赵阿姨又做什么好吃的呢?”

    “今天做韩国菜,不知道你爱不爱吃,我跟老姐妹学的。”

    唐晚走进厨房,香味儿更浓郁了些:“您还认识韩国人?”

    “先生庄园的厨房里好几个外国厨师,我可不会韩国话,不过那老姐姐跟我关系好,又会一些中文,是她教我的。”

    唐晚用汤勺舀了一勺尝尝,赞叹的点点头:“真好吃,没想到赵阿姨生活还挺丰富,挺好。”

    赵阿姨把她推出去:“累一天了,去休息吧,我做好饭叫你。”

    “那辛苦您啦。”

    唐晚也不推辞,推开卧室门,闭着眼睛疲倦的倒在床上,根本没发觉床上还有个人。

    那人双臂一捞将她抱在怀里,唐晚惊呼一声,马上被那人蒙住嘴巴。

    她瞪大眼看着男人,对方赶紧放开:“怎么才回来?”

    唐晚捶他:“你吓死我了!”

    “吓到你了。”宴非白低声道歉:“对不起,我原本是想给你个惊喜的。”

    男人一脸懊恼的模样让唐晚忍不住笑起来:“没事,你来看我,我很开心。”

    宴非白量着她的神色,将她连人带被的抱在怀里:“我刚刚在窗边看到你一个人从花园走过来,神色不太好,你有心事。”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他,唐晚蹙了蹙眉,不知道要如何起唐嵩的事,总感觉这事是横跨在两人之间的鸿沟。

    她一直避免着不提,宴非白也装作若无其事,表面上风平浪静,可平静之下早已经波涛汹涌。

    唐晚有些害怕如果破这样的局面后,她和宴非白的关系会变得尴尬,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不:“没事,就是有点累。”

    宴非白静静的看着她,黑沉沉的眼睛似乎已经将她所有的情绪看透,他把脸慢慢埋进她颈弯里,暗哑的嗓音响起:“是我不够爱你吗?”

    唐晚的心一紧。

    “晚晚,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宴非白。”唐晚蹙起眉,拍拍身上的男人,她能感觉到他的痛苦,好像他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个不被信任的孩子。

    宴非白抬起头,红着眼捧起唐晚的脸,手指颤抖的摩挲她的脸颊:“不也没关系,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他抱住她,卑微的祈怜:“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唐晚慢慢的,轻轻的拍他的背:“宴非白,你听我,我不会离开你,但是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只要你,我什么都愿意做。”他急切的看着她。

    唐晚看着他有些激动的模样,怀疑他是不是发病了。

    自从俩人在一起后,他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少,可有时候情绪一激动还是会出现发病的前兆。

    唐晚拉开被子把俩人一起盖住,他赶紧又凑过来把她抱紧,低声询问:“你想什么?”

    “……我爸爸想见你。”犹豫一下,唐晚还是出来了。

    果然,她感觉到宴非白身体猛地僵住,片刻后,他收拢着抱她的手臂,沉声:“好,我去见他。”

    唐晚看着他安慰:“你别担心,他不会为难你的,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宴非白见唐晚神色忐忑又紧张,不忍让她难过,沉沉嗯一声,终于笑着吻了吻她的脸颊:“我知道。”

    赵阿姨轻轻敲门,提醒晚饭已经做好,唐晚和宴非白吃过晚饭后就窝在沙发上看电影,谁也没提唐嵩的事。

    **

    唐晚和宴非白去了商场选一些给无忧无虑带去的礼物,那个明信片宴非白也看过了,神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唐晚还是能察觉到他对两个孩子并不讨厌,甚至有些喜欢。

    回庄园的时候,葛御和骆庭也在,葛御找宴非白事情,仿佛是关于宴家的,他不想让那些复杂的事被唐晚知道,所以特意避着她。

    于是屋里独独剩下骆庭和唐晚俩人,屋外在下雪,唐晚坐在宴非白平时看书的位置刷手机,骆庭忍不住量起唐晚。

    她像是被娇养的金丝雀,全身上下的穿着首饰无一不是顶级名牌,宴非白对她呵护备至,到珠宝配饰这样的东西也要亲自为她挑选。

    而唐晚也的确有被男人捧在手心的资本,她美貌出众,性格不错,工作能力也不输葛御。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唐晚早就发觉骆庭那探究的目光,淡淡蹙起眉。

    骆庭没有多少被抓包的尴尬,挑起眉:“宴非白对你可真好,当然,你也对他很好,你们很配。”

    唐晚面无表情,示意他接着。

    骆庭忽然好笑的摇头,唐晚还有一个优点,她聪明,跟她话不用拐弯抹角。

    于是,他直言不讳道:“但是,宴非白的病……”

    他看到唐晚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情绪,骆庭不再卖关子:“我之前跟葛御提起过,我有个表妹很厉害,兴许可以治好宴非白的病,但是宴非白比较反感别人提起他的病,所以我才告诉你,想让你去接触我表妹。”

    唐晚收起漫不经心的模样:“好,你联系到那个医生了吗?”

    医生?骆庭淡淡一笑:“不,她才十六岁,还不算是个医生,不过心理催眠这方面却已经达到神乎其神的地步,是故家这一辈很厉害的继承人。”

    “十六岁,还是个高中生?”

    骆庭点点头,唐晚沉吟片刻道:“既然你都这么夸奖的人,我想我不应该用年龄去判断她的能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见她一面,我想好好跟她谈谈。”

    对于唐晚的信任,骆庭倒是愣了一下,,要知道医学在学术界格外严谨,没有哪一个学医的人不经过漫长的学习时间才能正式上岗,而且要得到权威的证明,兴许还得花上一生来努力。

    一个十六岁的少女,高中都还没有毕业,凭什么来给宴非白治病,她不是应该这么质疑吗?

    但,这就是唐晚不同于别人的地方,六年前周岩没有因为她年纪而看过她,所以如今,她也不会因为年纪而看别人。

    骆庭看唐晚的眼神带着点欣赏:“我已经联系过她了,春节过后她就会找时间来云川一趟,到时候我们俩亲自去接机。”

    唐晚眼睛一亮,高兴的点点头。

    骆庭忍不住笑起来:“为了让你更放心,我还是要告诉你。我表妹家是医药世家,在学术界很有权威,他们家的学习机制跟普通人不同,别人是上大学才有机会接触医学,她是从就开始学习,到如今已经十多年,并不比那些成年人差劲,所以你完全可以放心。如果她都不能治好宴非白,我实在想不到谁能做到。”

    听过这番话,唐晚连忙问:“那他的腿……”

    “是心病。”骆庭避开唐晚探究的眼神,淡淡道:“他不愿意,谁也不知道腿是怎么废的。”

    唐晚有些难过的低下头,骆庭咳了咳:“你别这样,我表妹很厉害,被誉为催眠界的天才,她一定能让宴非白重新站起来。”

    “好。”唐晚点点头,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抬起头问道:“你表妹……姓故?”

    骆庭嗯了一声,唐晚恍然大悟道:“那个又是医药世家又是豪门大族的故家?”

    “嗯。”骆庭心里长长叹一口气,她可总算反应过来了。

    唐晚听过故家不少的传言,知道这些年故家出了个了不起的继承人,不过刚才一心想的都是宴非白的病,自然没注意,现在想起来,心里更添信心,觉得宴非白的病应该有救了。

    也因为知道宴非白的病有得治,唐晚这几天的心情很不错,但是为了瞒着宴非白,她什么也没,却总是笑意盈盈的。

    宴非白见她开心,心情也不错,大手一挥又送了唐晚不少宝石,唐晚看着屋子里堆得越来越多的礼物,心情有点复杂。张禾芮笑她现在阔太气息十足,随便穿件衣服都是镶钻的,简直闪瞎眼睛。

    宴非白表面虽然没有多问什么,却特意找骆庭和葛御问问这事,俩人默契的表示不知道,只等着故茶欢来云川,把这位大爷的病治好。

    年前俩人一起去了一趟张禾芮家,亲自把礼物带给无忧和无虑朋友,他们俩人新年之后就要上幼儿园了,为此很兴奋。

    想拉着唐晚给他们讲故事,可是看看神情淡淡的宴爸爸,记起宴爸爸曾经的警告,又不敢太亲近唐晚,可把两个家伙憋坏了。

    唐晚并不知道两个孩子想些什么,不过气氛还是非常不错的,宴非白虽然话不多,但是跟张禾芮的老公还是会上几句,看得张禾芮在旁边是连连咋舌,都有点不相信这么平和的人是宴非白本人。

    最后家庭聚会圆满结束,无忧无虑送唐晚和宴非白离开家,临走时,两个孩子终于还是忍不住抱抱唐晚,唐晚对待他们很温柔,让宴非白越发坚定要快点结婚,之后再生两个孩子绑住唐晚,这样她就永远属于他了。

    回去的路上,唐晚犯困的躺在宴非白怀里,他抱着她,忍不住拿起她素白的双手细看。

    唐晚的手上并没有涂任何指甲油,指甲生得浑.圆粉嫩,十分精致。

    宴非白的眉眼变得柔和,把她的指尖放在嘴唇亲一亲,又看看她的无名指,想象着这根手指如果戴上他送的婚戒,那该有多漂亮。

    他的珠宝生意在英国,因此也认识很多著名珠宝设计师,定主意,他准备要送她一枚最特别,最昂贵的宝石钻戒,这样才能配得上他的晚晚。

    到家时,唐晚已经睡着了。

    吴女士开车门的时候,宴非白无声的挥挥手,吴女士看一眼睡着的唐晚,明白先生不想叫醒唐姐,知情识趣的点头离开。

    车子就这么停在花园里,路灯下飘着雪沫,车上也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可车内却十分温暖。

    他抱着熟睡的姑娘,怕冷到她,用白色的绒毛毯将她裹紧,在她唇上印下轻轻的一吻。

    男人眼底眉梢都写满娇纵和温宠,看着她的睡颜久久挪不开眼。

    **

    大年三十前几天,唐晚和宴非白一起去医院看望唐嵩。

    唐嵩的妻子江芸和唐青从病房出来,正巧与俩人撞见,江芸一怔,被宴非白冷淡的目光一扫,有些害怕的不敢与他对视。

    她对唐晚笑笑:“晚晚来看你爸爸啊。”

    江芸是个不同于魏香梨长相艳丽的江南女人,很是温婉娴静,唐晚对她没什么感情,礼貌却疏离的微笑:“是。”

    江芸拉着唐青让开一些:“那你们进去吧,我们就不扰你们了。”

    唐晚简单的应一声。

    江芸和唐青母女下楼的时候,唐青忍不住:“姐姐身边那个男人眼神好可怕啊。”

    江芸看向唐青,没在女儿脸上看到倾慕宴非白的神色,略略放心。

    上次唐青用错了心思,背着她勾搭简烨,江芸知道后狠狠的骂了唐青一顿,好在女儿被她和唐嵩教育得不错,没有萧玥那么跋扈,还能拨乱反正。

    江芸淡淡:“妈妈看得出来那个宴非白很爱你姐姐,你平时对你姐姐冷淡就算了,我了你几百次,你就是不改,好在晚晚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你以后长长心,不要在那个男人面前这么对你姐姐,他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知道吗?”

    “我知道,我倒不讨厌姐姐,就是觉得爸爸好偏心,就算跟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却还一直惦记着她,好像不爱我似的。”

    江芸拽住唐青,气不一处来的骂道:“你是你爸的女儿,你姐就不是你爸的女儿了?你这样的话最好烂在肚子里,要对不起,也是我们对不起唐晚。”

    唐青不服气道:“谁让你要给别人做三!”

    “你!”江芸气得眼睛都红了:“我真是后悔生了你!”

    她其实挺后悔的,年少不懂事,以为那是爱情,后来破坏了一个家庭之后才追悔莫及,这么多年她对唐晚其实有点低眉顺眼,就是想弥补当初的歉疚,可唐晚越是温和,她就越是难过,有时候她真恨不得被唐晚骂一顿,自己也觉得自己不要脸。

    唐青有些后悔,赶紧追上母亲,被江芸一把甩开,女人带着些哭腔:“如今你爸都快死了,你要是有点良心,就对晚晚好点。”

    唐青点点头,又挽住母亲的手臂,江芸气得瞪她一眼,终究没有再甩开。

    ……

    唐嵩见到宴非白那一刻,怔了好久,时间仿佛倒退回到十年前那个午后,他们也是这样对视着。

    他看着已经变成一个成熟男人的少年,心中感慨颇多。

    宴非白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眼里毫无情绪,没有怨恨也没有激动,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唐嵩回过神,对唐晚笑笑:“晚晚出去等着吧,我跟非白单独几句话。”

    唐晚看向宴非白,宴非白对她点头,捏捏她的手心柔声:“出去吧,我很快出来。”

    唐晚磨磨蹭蹭的出去后,唐嵩忍不住笑起来:“我这个女儿,还是怕我对你做什么。”

    他失笑的摇摇头,看向宴非白。

    病房里只有两个人在,谁都没有先开口话,渐渐的,有压抑的气氛在蔓延。

    宴非白紧张的抓紧轮椅,突然沉声道:“我要和晚晚在一起,我会和她结婚,会生孩子,会幸福的过一辈子,或许还有下辈子。我绝不会离开她!她……她也不会离开我。”

    他是真的在害怕唐嵩会什么反对他们交往的话,宴非白知道,唐晚还是在意这个父亲的,最起码唐嵩的话能影响到唐晚,所以他才这么紧张,且在一开始就和他摊牌。

    唐嵩温和的一笑:“我想见你,并不是要这个。”

    宴非白这才抬起头看着唐嵩。

    唐嵩慢慢掀开被子,有些艰难的下床站好,再扶着床弯下膝盖。

    宴非白皱着眉看着他的动作,在唐嵩的膝盖即将碰到地面的时候,他伸手扶住他,沉声道:“你是长辈。”

    唐嵩:“你让我给你跪下吧,让我尽一尽做父亲的责任。以后我死了,再也不在唐晚的身边了,我不能看到她的脸,不能听到她的消息,也不会知道她活得好不好。唯一能做就是求你好好对她,照顾她,疼爱她。她是那么好的姑娘,是我和她妈妈对不起她,没有护好她,好在她还是很善良,很正直,也很聪明。我现在很满足,已经没什么不能牺牲,你就让我跪下吧。”

    中年人的声音很平和,就好像这是他希望很久的事,他想推开宴非白的手,可宴非白却将他扶起来坐在床上:“你不用跪我,我会用一生呵护她,给她无微不至的爱,她不止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宝贝。”

    唐嵩愣神的看着宴非白:“可是,你不怪我,不恨我吗?”

    宴非白淡笑的看着他:“或许曾经有,但现在没有了,我我知道你是为她好,但凡是为她好的,我就无法去恨。”

    哪怕这个为她好是以伤害他为代价的,宴非白也甘之如饴,绝无怨恨。

    唐嵩沉沉的叹一口气:“……我真不知道什么了,我……”他哽咽得不出话。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这么爱唐晚,爱得什么都不顾,什么都能抛之脑后,让他这个做父亲的都自责又羞愧。

    宴非白给他倒一杯热水,唐嵩连忙接过来,听到男人:“还请您努力活得长久一点,我怕晚晚会伤心。”

    唐嵩眼眶有些湿润,忙点头:“好,我一定努力。”

    俩人又了会儿话,唐晚实在忍不住偷偷开门看看里面的情况,被唐嵩和宴非白抓包,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进来:“你们完话了?”

    宴非白神色柔和:“嗯,完了。”

    唐晚在病床边坐下,看向父亲的眼神带着探究:“没发生什么吧?”

    唐嵩摸摸女儿头发:“没有,跟非白谈话很开心。”

    唐晚懵了,他们俩还能谈到一块儿?

    她疑惑的看向宴非白,宴非白温柔的牵起她的手淡笑:“嗯,很开心。”

    之后的谈话果然很和谐,唐晚跟父亲聊天的时候,唐嵩和宴非白竟然也能聊上几句,看得唐晚有些呆,宴非白捏捏她的脸:“今天先回去吧,我们改天再来看伯父。”

    唐晚一看时间,都过去好久了,的确该让唐嵩休息了,她给唐嵩掖好被子,推着宴非白的轮椅离开。

    开门时,唐嵩突然道:“晚晚,婚礼的时候也要记得邀请爸爸,我一定要送你出嫁。”

    唐晚的脸一下子爆红,哪有当爸的放着女儿男朋友的面催嫁的,她还要不要脸了,唐晚支支吾吾的开口:“哦,好,好的。”

    她有些慌乱的推着宴非白的轮椅,紧张的撞到了门,宴非白失笑道:“晚晚……”

    “你,你别话!”唐晚奶凶奶凶的了一句。

    宴非白忍不住低笑:“好。”

    唐晚更窘了,关门的时候还故作威胁的看一眼唐嵩,弄得唐嵩也是失笑连连。

    ……

    唐晚自然是在庄园过年的,受邀请的有葛御,骆庭,还有张禾芮一家。

    年夜饭从早上就开始准备,庄园上下都很忙碌。

    葛御和骆庭连同张禾芮的老公乐律师在牌,而宴非白则是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书。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戴着银丝边眼镜,气质高贵优雅,极有禁欲气息,唐晚忍不住多看几眼,在他脸上亲了亲后就跑出去。

    张禾芮是个跳脱的性格,总庄园太冷清,一定要拉着唐晚到处挂红灯笼,唐晚也很配合,两个长不大的姑娘带着一对双胞胎在雪地里跑来跑去。

    宴非白听到唐晚的笑声,忍不住扶起眼镜往窗外看,她穿着一件大大的粉色绒毛外套,头发在今早被无忧无虑梳成羊角辫,褪去镁光灯下光鲜亮丽的外衣,她也可以笑得烂漫天真。

    唐晚看见宴非白,朝他挥手。

    宴非白温柔的注视着她,唐晚立刻开心的笑起来。

    之后两个孩子追过来,把她压在雪地里又亲又抱,几人闹成一团。

    窗外下的雪,屋内暖炉里的炭火都比不过她刚才的笑,一瞬火树银花,牵动他所有的血液和心跳,让他沉沦。

    宴非白低下头,用钢笔在书上郑重其事写下一个名字——唐晚。

    这一刻宴非白才知道,原来他的人生不是已经凋零,而是刚刚开始。

    ……

    伴着一年一度的春晚,年夜饭也终于上了桌,葛御和骆庭调侃春晚没什么看头,乐律师却老干部一般的摇头表示不赞同,孩子们喜欢看,氛围倒也热闹。

    果然边吃年夜饭边看春晚是中国人逃也逃不开的定律。

    唐晚正和远在加拿大渥太华的宴星沂视频,宴非白被她拉过去,男人温声对宴星沂道一声新年快乐,星沂好像刚刚演出结束,有点疲倦的样子:“也祝你们新年快乐。”

    宴非白皱起眉:“明年一定回家过年,知道吗?”

    宴星沂笑道:“哥哥谈了恋爱之后果然不同凡响,都有家的意识了,不错啊。”他以前可没管过她在哪里过年。

    不过,在唐晚和宴非白期待的目光下,星沂点头答应:“明年我一定回来过年。”

    “最好带上男朋友。”唐晚意有所指的道,不知道周老大有没有找过姑子。

    宴星沂根本没考虑过个人问题,不过唐晚,她还是很给面子的:“那我就努力吧。”

    了一阵,互相挂断视频后,宴非白给唐晚夹菜,声在她耳边:“晚晚,新年快乐。”

    唐晚酌一杯后,有点上头,脸蛋红扑扑的格外好看,也凑过去在宴非白耳边柔声:“新年快乐。”

    她的脸却被男人捏住重重一吻,桌上其他人喧闹起哄,张禾芮笑着捂住两个孩子的眼睛。

    这个年,过得很温暖。

    而远在渥太华的星沂在挂断视频后,舞团的同伴用英文告诉她:“安吉丽娜,有人找你。”

    “谁啊?”

    那姑娘耸耸肩膀:“不知道,他你出去就知道了。”

    宴星沂走出后台,在雪地屋檐下看到一个高大修长的男人,他靠在墙上漫不经心的抽着烟,侧脸轮廓分明,指尖偶尔轻轻的弹一下烟灰,眼角眉梢带着几分轻纵和不羁,是很招人眼的绝顶男色,路过的加拿大姑娘热情的跟他招呼,他冷淡的摁灭烟,并没有多看一眼。

    星沂走过去,惊奇的问道:“周岩哥,你怎么在这儿?”

    她身后有车疾驰而过,周岩拉她一把,星沂险些载进他怀里,赶紧稳住身体站好。

    周岩低头盯着她,慢慢眯起眼:“我不能来?”

    “不是,就是有点意外。”

    周岩又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没点:“我来有点事。”

    “什么事?”

    周岩低头一笑,两只手揣进兜里,微微俯身:“来陪我们孤身在外的大姐过春节啊。”

    宴星沂笑道:“可这是加拿大,不过中国春节。”她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

    周岩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看后面,星沂回头一看,不知道哪里来的烟花被放上天,可是这儿跟中国差了12个时的时差,现在还是大白天,烟花在灰蒙蒙的天际只能看到一星半点的火焰闪动,其他什么也没有。

    宴星沂好笑的看向周岩:“周老大,你白天放烟花?”

    周岩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好半天,眼窝深沉,低低道:“星沂,新年快乐。”

    送你一场白日焰火也好,今天的他只是很想陪着心爱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