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中邪
正月初一周清贞脸色平静领着妻子儿女, 还有一干弟妹在钱氏正屋给她拜年,忽然四喜连滚带爬闯进来惊慌痛哭:“老太爷疯了!”。
春花把孩子们交给麦子, 让她领着奶娘带回东跨院。因着大家都知道的原因, 虽然屋里到处贴着福, 门口也是大红春联,鞭炮也放的噼里啪啦, 一屋子人却没什么和乐融融, 不过面子上淡漠客气。
这下被周怀婴一闹连面子客气也没了, 钱氏没法再演得热乎,一行人脸色严肃去四进院。还没到正屋就能听到野兽一样的嘶吼:
“爹、娘、娘儿子难受,你快来!”这里边还有一丝正常人的感觉。
“白氏,你滚,想找我索命?哈哈哈老子不怕你!”声音低沉像惊恐的野兽在示威,以掩盖自己的胆怯。
“周清贞, 王八蛋你谋害老子,老子要杀了你杀了你!”这声音纯粹是疯狂。
春花听了脸色平静挨到周清贞身边陪他并肩而行, 前边的钱氏回头有些尴尬的解围:“老太爷许是在屋里闷着心烦乱骂两句。”
周清贞一改往日温和脸色冷凝:“父亲身子一向康健,家里姨娘下人伺候, 田园又风光开阔怡人,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到底是审过无数案子的正三品大员, 周清贞摆出官威,钱氏心里一哆嗦又听到屋里传来嘲笑的叫骂。
“钱玲儿丧门星专会生怪物, 哈哈哈, 一个傻子一个侏儒, 我跟你们那不是我的种,那是野种野种!哈哈哈哈”
别人还没怎样,借口自己是长女跟着过来的周长安,眼泪一下飙出来。钱氏急了顾不上安慰女儿,圆滚滚身子率先冲进屋里,周清贞和春花随后进去。
进了正屋只见原本还算康健的周怀婴,不知中了什么邪,双目赤红精神亢奋在炕上语无伦次的发疯。他身上皮肤泛红青筋暴起,头发在疯狂中乱成一团,整个人可着上半身在炕上折腾。炕上所有东西遭了秧,不被子枕头就是炕柜那么沉,竟然也被他推到一边。身下褥子被撕扯成皱皱巴巴,要不是被他腿压着也能折腾到炕下。
周怀婴在炕上疯牛似得叫骂捶,四喜一个大男人竟然压不住,周清贞神色淡淡走近周怀婴:“父亲,你可认的儿子?”
周怀婴放开撕扯半天的褥子,从乱发里看向周清贞,忽然怪笑:“哈哈哈,当官儿子,我是官老子!”他双臂张开上下欢呼“我是官老子!哈哈哈,官老子。”
周清贞看向周怀婴,神情里带了一点傲然鄙夷和往常的温和大不一样:“你醒醒。”
周怀婴停下疯狂缩着脖子,防备的眯缝眼睛仔细量周清贞,忽然大骂:“你不是周清贞,你是白敬文虚伪无耻,还我聘礼!”
周怀婴纵身扑向周清贞,可惜腿还在原处上半身只能摔在炕上,他支着胳膊像低俯要进攻的野兽怒吼:“白敬文还我聘礼,你个王八蛋!”
周清贞皱眉看向炕上半疯的周怀婴,周怀婴却嘿嘿狠笑胡乱瞄屋里的人,看见钱氏身边周长安,猛地拍炕大笑:“我知道你,你是表妹!”
周长安眉眼确实有几分肖似钱氏,她听见周怀婴的话乖乖巧巧走到炕前一步远,见礼:“父亲。”
“啊哈哈哈”周怀婴仰天大笑“钱玲儿我再不娶你,你是转生怪物的丧门星!”
周长安眼眶迅速聚起泪水一颗颗滚落,春花看着不行吩咐:“桃红扶三姑娘回房歇着,如意去城里请郎中,就老太爷痰迷心窍人有些疯。”
“是”如意根本不必看周清贞神色,躬身应了就要走,耳边却听到周清贞轻叹一声:“也许母亲的不错,我生来就是不祥之人,否则父亲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这话是对钱氏的,如意听了脚下一顿,慢慢停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就听周清贞继续轻叹:“实在不行还是请御医,万一治不好传出去以后弟妹们如何婚配?”
周清贞微微叹息完吩咐如意“拿我的名刺去宫里请黄太医来,他最善迷心之症。”
“等等”
有些乱方寸的钱氏终于回过神,周清贞的话提醒了她。要是周怀婴被诊断为‘失心疯’周长安还怎么嫁人?本来身量不似常人还有一个傻哥哥,再加一个疯子爹谁家会娶?
“清贞,虽是为官做宰见过世面,可是论经历还是我经的多些。”钱氏拦住如意,神态殷切劝周清贞“老太爷这样子,明显是碰见不干净的东西,往前十里有个马道婆最会捉鬼送神。”
周清贞淡淡拒绝:“子不语怪力乱神,还是请御医来看看,实在不行就在京里张榜遍请名医。”
春花移步到周清贞身边表示支持,顾嫂子也跟着插话:“是啊,老夫人,老太爷这明显是急症,请御医来保不住就看好了,要是耽误的话……”
“主子们话,也有你插嘴的地方?”矮胖胖的钱氏训斥一句,干笑着转向周清贞“母亲是家里老人,跟你父亲既是表兄妹又是夫妻,焦急的心比旁人更重……”
周清贞握着春花的手淡淡听着,最终让钱氏如愿请来马道婆。周清贞每日里领着弟弟妹妹亲自侍疾,在钱氏策划下和尚道士又来好几个,又是设香火案送神又是舞桃木剑驱鬼。黄表水香灰水,给周怀婴灌下不少却没有起色。
春花原本算住到出五就回京,却不想被周怀婴耽误一直住到初十。春花在东跨院照顾孩子们,周清贞领着弟妹伺候周怀婴,钱氏却动起别的脑子。
因为周清嗣痴傻所以并没有去侍疾,钱氏买了一个十七八叫白莲的丫头给他。白莲原也是富裕人家老爷房里丫头,伺候过几年男人,钱氏想让白莲给周清嗣开荤。结果让钱氏浑身冰凉,白莲:“五爷不让人近身,好不容易哄他脱了裤子,□□却硬不起来。”
钱氏不信邪自己进去亲自监看白莲伺候儿子,周清嗣傻乎乎拉着钱氏:“娘、冷、”彼时钱氏站在炕边,哄儿子乖乖躺好让白莲脱了儿子衣裳,可是无论白莲怎么逗弄周清嗣□□就是软踏踏立不起来。
“娘、怕”被脱得精光的周清嗣,躺在炕上抓着钱氏的手瑟瑟发抖,懵懂的眼睛里聚满泪水“娘、怕……”
“不怕,嗣儿乖,不怕”钱氏一边安慰儿子,一边呵斥白莲“还不帮五爷穿衣裳!”白莲麻利的帮周清嗣穿好衣裳倒退出去,屋里只剩下矮胖的钱氏,和一个惶恐害怕的痴儿“娘、怕……”
周清贞神色里透出点淡漠,将一纸包药粉倒进香灰水里,纸包在火盆里化尽,然后把碗端到屋里语气温和:“三妹,这是福弘法师的药给父亲喂下。”
“是”周长安起身接过,一勺勺喂到被捆着的周怀婴嘴里,一些浑浊的水顺着周怀婴嘴角留下。周清贞负手站在堂中,温和平静的看着。
正月十一距周怀婴发病十一天,钱氏始终不肯请大夫来,周清贞却不能再住下去,他京里还压着许多事情。
周长安和周玉娇被留下侍疾,周清贞要带走周清嗣和周清恭。周清嗣是个痴儿留着没用,周清恭很快要去学堂不能耽误。
第一个跑到东跨院的是芍药,她在书房对着桌后的周清贞面色有些祈求:“四姑娘也跟着程先生修习不能耽误,请老爷带她回去,老太爷这里奴婢和孙姐姐一定尽心伺候。”
这里的书房是钱氏布置的,要多不好也不至于。虽没什么值钱木料但是东西也一样不缺,只是周清贞坐在里边不出的格格不入,就好像把一杆翠竹放在花盆里。
周清贞没像往日一样把胳膊搭在桌上,只是端正的坐在桌后:“杜姨娘担忧的事本官心里明白,本朝以孝治国,四姑娘若是年纪为父侍疾,传出去只有好的。”
杜芍药听明白了周清贞‘’两个字的意思,周玉娇才十一确实不用着急,再孝女的名头也是很有分量的,将来婆家也能多些筹码。
杜芍药安心走了,周长安却心焦不已,不过回一趟田庄怎么就被留下了?钱氏为着儿子,心里沉甸甸顾不上女儿。
一家子各种心思过了一个乱糟糟的年,然后再次分开,周清贞带着家和周清嗣周清恭坐马车回京城,周长安绞着帕子看一行马车越走越远。
她不甘心,她要尽快回到夫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