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个世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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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炽眯着眼睛看向周围的那些血族, 下巴微微高抬,显得高贵而又优雅, 透着血族特有的冷漠。虽然他的唇角微微上挑, 看表情应该是在笑, 可惜嘴里出的话却让那些血族犹如掉到了冰窖里一样。

    “我是C国的陶炽。”

    竟然是陶炽亲王!

    那个他们的主子都不敢正面强抗的血族亲王!

    那个传中最神秘最冷酷的血族亲王!

    陶炽的目光扫过在场的血族,那些家伙立刻觉得自己的身上像是被尖利的锐器刮过一样, 忍不住脚下就开始往后退。

    陶炽却没再理他们, 大踏步走向之前被咒术封着炙烤的屋子。

    现在屋子的火咒被破, 但封咒还在。陶炽却根本不在意, 伸手一拳重重地砸了下去。

    屋子立刻红光大盛,可惜很快就被青色力道给砸烂, 变成破破烂烂的一堆。

    门的位置,现在变成了一个大洞。

    明明已经能够进去, 陶炽却突然有些紧张,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又慢慢放松了表情,努力将唇角挑起的弧度变高一些。

    甚至还看看身上手上有没有沾到血。

    他怕吓到屋子里的爱人。

    之后,男人才大踏步走了进去。

    封咒被破,屋子里的黑暗不再存在。但白桦仍然蜷在屋子的角落里,紧紧地抱着自己, 头紧贴着膝盖。

    听到大门破碎的声音, 他身子抖了抖, 却没抬头。

    或许进来的血族看到他这样,会嘲笑他, 会咒骂他,会讽刺他堂堂一个亲王竟然摆出这种任人宰割的懦弱样子。

    可是白桦并不在乎。

    他现在除了能看出其他人身上的色彩外,已经什么能力都没了。

    弱成这样的血族,会躲起来也很正常。

    陶炽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针扎一般的感觉从最底最隐密的地方升了起来,慢慢扩散到整个心脏。

    他的爱人,本该高高在上,成为其他亲王都惧怕的存在,哪怕一个对十个,都会在瞬息间取了他们的性命。

    可是这一世竟然变成了这样。

    都怪他,当时没反应过来,迟疑了那么长时间,不然爱人就不会受这么多的苦,也不会失去自身的能力。

    陶炽放轻脚步,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一直走到垂头抱着双膝的少年面前,慢慢蹲了下去。

    白桦听到他的声音,不敢抬头,只能尽全力往角落里缩,希望即将到来的斥责怒骂能够再迟一些。

    “都这样了,为什么不叫我?”陶炽的手放到爱人的手臂印记处,问。

    语调里带着无法压抑的怒气和责备。

    如果不是他实在放心不下,强行提前解决了手里的事情过来,是不是这一次又会迟到,等来到这里只能看到受尽血液燃烧痛楚而惨死的少年?

    一想到那个可能,陶炽就忍不住想把门外的所有血族都杀死。

    他们全都该死!

    白桦听到熟悉的语气,不由一愣,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男人。

    男人全身怒气勃发,但白桦只看到陶炽身上那深得几乎化不开的蓝色,那种蓝能够一直把他的灵魂吸进去。

    “陶炽!”白桦失声叫了起来,忍不住松开紧抱着的双手,张开手臂猛地扑进了陶炽怀里,深深地把头埋了进去。

    陶炽原本还想再责骂他几句,这时候却什么也不出来,只能紧紧地抱住主动投怀送抱的爱人,再也不想放手。

    “陶炽,你来了,真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白桦。

    明明刚刚被那些血族那么针对和炮制,他却只是缩在屋子里的角落里不吭一声,就算再疼,他也不肯痛呼求饶。

    可是现在,陶炽只是责备一句,他就埋在对方怀里哭出了声。

    听到爱人的抽泣,感觉到胸前衣服的湿润,陶炽又心疼又难过,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少年瘦弱的肩膀。

    分明不该这样的。

    他重生回来,想找到爱人,想让爱人干所有想干的事,想让爱人过上最幸福最美满的生活。

    可是他没做到,他竟然让爱人被其他低-贱的血族侮-辱,还差点儿弄出更严重的后果。

    “乖,白,不哭了。”陶炽笨拙地安慰着。他实在没有安慰人的经验,前后两世都是这样。除了一句“不哭了”,他实在不知道还要些什么。

    不会,就做好了。

    陶炽干脆一把把少年抱了起来,稳稳地走出了屋子。

    他的手下已经控制住了局面,那些外来的以及有了其他想法的血族都已经被他的人败,严加看管,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

    最惨的还是罗乔娜。

    她是折磨白桦的罪魁祸首,又是陶炽亲自出的手,到现在都还在树底下躺着,根本起不来。

    以血族那么强悍的身体强度和恢复能力,她竟然一点儿都没见好转,可想而知当时陶炽用了多大的力气。

    陶炽却好像没看到这些等待处理的血族一样,带着白桦坐到手下特意搬出来的一个宽大的椅子里,轻轻在他头发上吻了一下,低声:“白,不哭了。是我的错,我应该让人跟着你的。”

    白桦哭得一边嗝一边反驳:“怎么……是……你的错,是我……不许……的。”

    “话是这么,但还是我太自负的错。明知道你一个人回来不妥当,我却没多想,不然多留你一天,我陪你一同回来也好。”陶炽,“放心好了,以后这种事肯定不会再发生,你走到哪里,你身边一定会有我的人,或者是我。”

    着,他又亲了亲少年的头发:“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

    这是身为一个血族亲王最重的承诺。

    在场的血族都瞪大了眼睛。

    陶炽的手下还好点儿,毕竟他们多少都见过智麦摩瑞在自家地盘上出现,知道他和自家主子关系特别好。

    可其他的血族并不知道。这时眼见堂堂的血族亲王竟然像哄情人一样哄那个窝囊废,眼珠子差点儿掉了一地。

    白桦却没多想什么,眼睛红红地看着男人。

    “我陶炽,到做到。”

    “嗯。”白桦一边嗝一边点头,丝毫没意识到轻易就把自己给卖了。

    陶炽总算把爱人诱拐到了手,心中大定,伸手咬破自己的中指,把指尖血挤出一滴,递到少年嘴边:“含着。”

    血族赖以生存的唯有血液。白桦因为受刑,身体有了损伤,陶炽把自己的血液分给他一滴,虽然比不上给人类初拥时的作用巨大,但对缓解他的伤势以及增强体质都有很大的好处。

    这一下连男人的手下都带了几分惊异。

    看来,自家主子不止是和智麦摩瑞关系好啊,再好的朋友也不见得能给对方自己的血啊。

    这分明是把对方放到了心尖尖上。

    一时间,他们在心里把白桦的位置又调高了一级,默默思考着以后应该怎么对待才最合适。

    白桦倒没想那么多,陶炽把手指凑到他嘴边,他出于信任,习惯性地就俯过头去,把那滴鲜艳欲滴的血含到嘴里,甚至还拿舌尖舔了一下男人手上的伤口。

    陶炽只觉得一股麻酥酥的痒意从指尖一路滑行蔓延到了心里,几乎忍不住想现在就把爱人紧紧抱在怀里亲个够。

    可是不行。

    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处理,亲亲的事还是放到之后再做。

    陶炽微一偏头,那些手下领会到他的意思,立刻就把抓住的血族全都扔到他面前,就连一直在树下瘫着的罗乔娜都不例外。

    陶炽看着这帮在地下哀号的家伙,唇角微微一勾,淡淡地:“让我看看,你们大概都是那十个老不死的手下吧?”

    立刻有三四个血族忍着疼开口:“陶炽亲王,我们是智麦摩瑞大人的手下。”

    “我也是!”

    “我也是,陶炽亲王,我也是啊!”

    “还有我,还有我!”

    这几个家伙生怕开口晚了,会被当成那些外来者的同党处理。

    陶炽点点头,慢悠悠地:“哦,原来你们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不是,陶炽亲王,我们和他们绝对不是一伙的!”

    “不是啊!大人!”

    “不是!”

    “可是,刚刚你们大人被施火刑的时候,我看你们好像都在袖手旁观,甚至有的脸上还带着笑呢。这种行为,严格来,应该叫做背主吧?”陶炽虽然脸带笑意,声音却很冷,眼神甚至比声音还冷,扫到谁身上,谁就要被冻成冰。

    “……”

    “……”

    “……”

    “……”

    这种做了坏事被人当场抓包的行为,他们基本都是第一次干,还没学会怎么巧舌如簧地替自己开脱,立刻张口结舌地不出话来。

    陶炽还想什么,却感觉怀里的爱人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就温柔地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低声在他耳边:“白,你想什么?”

    白桦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咬了咬嘴唇,:“他们背叛了我,我不想再看到他们。”

    他的意思很简单。既然你们不要我了,那我也就不要你们。

    很公平的一件事。

    男人明白他的意思,却故意曲解了。

    在陶炽看来,背主的家伙都该死。

    白桦还是太心软,就算被这么对待,仍然只是算抛弃他们了事。可陶炽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白桦的几个手下听到他的话,全都变了脸色,不停地在地上哀嚎着要他饶了他们,放过他们。

    有的甚至还提起了以前的事,妄图想用旧日感情来动他。

    白桦果然受到了影响,脸上浮现出犹豫。

    陶炽立刻咳了一声,断那个血族的话,淡淡地:“既然你们以前感情那么好,为什么你还要背叛他?难不成那些情义不值得你的忠心?还是你只是算用旧事来卖好,以后再碰到类似的事情,照样背叛不误?”

    他这么一提醒,白桦立刻醒转过来,抿了抿嘴唇,把要的话收了回去。

    他只是性子有些懦弱,却不是蠢。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还是分得清的。

    陶炽没再容这几个人些什么,一使眼色,立刻就有手下过来把他们统统拉了出去,远远地再也看不见。

    “陶炽……他们,他们被带到哪儿去了?”白桦声地问了一句。

    “既然你不算看到他们,我当然是叫人把他们拉走了。难道你以后还想看到他们在你面前碍眼吗?”

    白桦立刻摇头:“当然不是。”

    “那就好。放心吧,我保证以后他们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男人。

    想不再出现,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杀掉干净。

    只是刚刚爱人明显已经被旧事动,这种事不适合现在就让白桦知道,还是先瞒着吧。

    白桦果然放了心,还没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什么不对,甚至还扯着男人的衣服往他怀里钻了钻。

    陶炽的血液已经被他完全吸收,这时候效力缓慢发挥,那些身体里的暗伤和痛楚一点点地被抚平,对比之前身在地狱般的感觉,不知有多舒服。

    他忍不住悄悄眯起了大眼睛,昏昏欲睡。

    罗乔娜见得多,自然知道那几个血族的下场。连智麦摩瑞以前的手下,陶炽亲王都是处理就处理了,可想而知对她们这些更不会容情。

    想保全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主人的名号出来。

    不准陶炽亲王会看在牵涉进来的亲王太多的份儿上,稍稍考虑一下,到时她们就有了一线生机。

    “陶炽亲王……”

    陶炽却突然断了她的话,转头对手下:“智麦摩瑞亲王正在清理手下的叛徒,苦于手里人手不足,这才向我求助。你们这就帮他好好地收个尾吧,记住,一点儿渣子都不要留下。不然剩多少,我就让你们吃多少。”

    那些手下赶紧应了一声,抓起地上的血族就离开了。

    倒是罗乔娜见事情不妙,尖叫了一声:“我的主人是沃顿大人,可不是这个窝囊废的手下。陶炽亲王,您敢对我下手,就不怕沃顿亲王找上门来吗?那些也都是其他亲王的人,陶炽亲王你这么做,分明是向十大亲王宣战!”

    陶炽转头慢慢盯着她,一字字地:“十大亲王?不过是十个老不死,他们活的时间太长,脑子都僵住了,是时候该给年轻人让让位子。至于你,刚刚敢对我的爱人出手,不赶紧祈祷自己不要死得太慢,还敢在这里用沃顿那个老家伙来压我?你放心,我第一个灭的就是他!”

    罗乔娜还想什么,陶炽一抬手,一道青光发了出去,正正在她的脸上,本来姣好漂亮的脸庞立刻被穿了一个大洞,里面的牙齿和舌头都飞了出来,要叫嚷的话也变成了漏风的呜呜声。

    “既然这个女人对火刑那么感兴趣,如果不让她在死前好好体验的话,她会非常遗憾的。”陶炽慢悠悠地,“记得火候掌握好。要是死亡的过程没超过一个星期,就把自己烤了吧。”

    罗乔娜立刻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从没后悔过对白桦出手,因为在她心里,智麦摩瑞是个最垃圾的亲王,如果不是其他十一个亲王给他面子,他早该下台了。

    没想到这个窝囊废竟然有这么强大的靠山,连同时对十大亲王宣战都不怕,不但公然他们是十个老不死,还第一个要灭的就是她的主子沃顿亲王。

    如果这话是别人的,哪怕是出自她的主子之口,她都会怀疑。

    偏偏话的是陶炽。

    那个最神秘的亲王。而且看他的表情口气,那分明是真的。

    她……是不是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等白桦意识到自己哭了很长时间也在陶炽怀里坐了很长时间时,所有的血族都已经消失不见,包括陶炽的那些手下。

    只剩下陶炽和他两个人。

    白桦立刻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咬着嘴唇想从男人怀里站起来。

    陶炽只是拢着他,免得他从怀里掉出去,在他耳边轻轻:“血液的效力还没完全化开呢,你急什么?再坐一会儿。”

    白桦听了他的话,虽然脸还是很红,但毕竟坐得舒服,本着“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的原则,索性厚着脸皮继续坐下去。

    陶炽心里很熨帖。

    虽然这一次的事情出了岔子,让他的爱人遇到了危险,但结果总算差强人意。比如,爱人及时救下,再比如,他现在这样抱着对方,白桦也没反对。

    甚至他还趁机对着其他血族宣告了一下和白桦的关系。

    这样以后他的手下也不至于冒犯到爱人。

    两人又坐了很久,直到白桦把陶炽的那滴血彻底消化光,这才红着脸站了起来。

    陶炽却没动。

    “我们……那个……去宣布继任者吗?”白桦问了一句。

    他们开始商定好的办法就是把陶炽的某个手下宣布成白桦的初拥者,并且指定他为继承人。

    只要这个继承人本身足够强悍,能够在白桦宣布消息的时候败其他因为不服气而上前挑战的血族,那就能得到大家的承认。

    有陶炽坐镇,这个过程会更加轻松。

    “不了!”陶炽拒绝。

    白桦一愣,迷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不是好了让陶炽接手自己的地盘,自己好去人类社会生活吗?为什么反悔了?

    陶炽解释道:“以你选定的继任者方式来进行,再败挑战者,确实能够对你原来的那些手下形成威慑,让他们服从于新的亲王。但是那十个老家伙定然不会善罢干休的。”

    从他们迫不及待地对白桦下手就知道了。

    “那……怎么办?”

    “好办,直接就宣布我们的关系,我再把继任者派过来,以我的名义。这样以后那十个老不死的再有什么阴谋阳谋的,就会冲着我来了。”陶炽。

    “那你不是被我连累了?”白桦担忧地。

    男人笑了笑:“怎么叫连累,你忘了我们是什么关系了?”

    什么关系?不就是好朋友关系吗?

    白桦先前哭得太专心,压根没注意到陶炽对别人宣布自己是他的爱人的事。

    或者,他就算听到了,也只会以为陶炽是为了帮他出头才故意那样,他根本不会把这个当成真事。

    陶炽一看到白桦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没信自己。

    没关系,以后的时间还长,慢慢来,早晚爱人会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到那个时候,白桦早就已经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我们……我们现在做什么?”白桦问。

    “先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吃些东西。我估计你昨天晚上根本就没休息好吧?甚至连东西都没来得及吃?”陶炽。

    白桦抿了抿嘴唇,没出声,默认了。

    陶炽心里的火噌地一下蹿了上来。

    他知道白桦手下的人已经起了异心,很多人都和其他亲王的手下有勾结,就算没拿定主意背主的那些基本也都是抱着观望的态度,算独善其身。

    根本没什么人真正站在白桦的立场上替他考虑一下。

    可就算这样,帮自己的主人安排一下食宿应该是最起码的事情吧?毕竟白桦名义上还是他们的主子,以前明明也很照顾那些家伙。

    没想到那些血族全都是扔就扔,全都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他站起身,慢慢走动几步,这才拉住白桦的手,:“走吧,我告诉过钟成找到适合住宿的地方,本来是算我们回去时的路上用的,这时就先过去好了。”

    白桦乖乖地任他拉着,跟着走了几步,这才问:“陶炽,你走路……怎么……”

    看着和平时怎么不太一样呢?

    “哦,没事,”陶炽若无其事地回答,“刚刚有人坐在我腿上,坐了太长时间,麻了。我歇了会儿,这才好些,能站起来走路了。”

    白桦的脸腾地一下子通红通红地。

    陶炽这话不就在他吗?坐过男人腿的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