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个世界(6)

A+A-

    许约给浴缸里放满了温水, 先把白桦放进去,认认真真地帮他洗着。

    白桦舒舒服服地趴在里面, 让抬爪就抬爪, 让翻身就翻身, 别提多享受了。

    本来他还犹豫着要不要装模作样地挣扎一下,毕竟猫大多数都是不喜欢水的, 对洗澡多少有点儿抗拒。

    不过系统的提示让他消了顾虑。

    系统, 白一直就是一只相当乖的猫, 就连洗澡什么的也不会反抗。

    既然这样, 他也懒得演戏,直接惬意地浸在水里。

    许约看得很惊奇。

    以前白虽然乖, 也肯让主人洗澡,但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眯着眼睛的享受表情?看那模样, 好像真把自己当成大爷,把主人当成御封的铲……呃不, 是洗澡官了。

    不过很快,许约的惊奇就消失了。

    帮白洗脚爪时,他看到肉垫上有很多细细的伤口。先前因为都是土,再加上他只顾着检查白的身体,并没注意到这些。

    直到他帮白涂沐浴露时, 白的脚爪会缩回去, 他才发现。

    白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啊?

    想起抱完那些被拐的孩子后, 他回头再找白却没找到,最后在仓库里看到了两腿直立在地上, 一只爪子捏着着火的火机的身影。

    换了任何一个人,看到那一幕估计都会觉得诡异,甚至会害怕。

    他却分明从那个背影里看出了白的愤怒。

    白是因为他被绑架而愤怒,甚至恨得要烧死那些绑匪。

    一想到这个,许约的心就软软的,有一种和白在一起相守一辈子的冲动。

    从到大,包括他的父母在内,从来没有任何人对他这么好过。

    只有白会奋不顾身地帮他,救他,保护他。

    而他竟然让这么好的白被父母扔了。

    白桦正懒洋洋地躺在浴缸里享受着,就感觉爪垫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碰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下。

    他不由睁开眼睛看过去。

    许约正把他的猫爪子贴到自己嘴上。

    “白,”青年的声音里满是自责和后悔,“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对不起。”

    白桦想了想,还是没做出什么太出格的反应。

    算了,先前在仓库里过于愤激,导致被呆子发现他人性化的一面,当时他没觉得怎么样,过后越想越有点儿后怕。

    万一就此被人发现了他的身份,或者呆子开始远离他怎么办?

    幸好就现在看来,结果还是好的。

    但终究不能再有更多破绽了。

    白桦了个哈欠,看着身上的泡沫已经冲干净,就费力地从浴缸里爬出来,甩了甩身上的水珠。

    许约赶紧把他抱起来,生怕他失足再掉进去呛到水。

    “乖,爸爸帮你吹毛,听话,要吹干。”

    白桦一听到他“爸爸”的自称,就觉得一阵恶寒。

    许约把他放到桌子上,拿起电吹风慢慢帮他吹着。风很暖,又不过烫,吹得他很舒服,慢慢地,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瞳孔缩成了一条缝,几乎就要睡着了。

    许约耐心地把他身上的每一根毛都吹干,这才在他肥肥的臀-部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好了,白,可以动了。”

    白桦没提防,“喵”地一声,一下子蹦起来转过身盯着许约,身上的毛都炸开了。

    喵的,不知道猫尾巴不能乱动吗?

    许约却不知道他的意思,凑上去在他脸上叭叭亲了两口:“乖,爸爸洗澡了,你别玩湿了。”完就转过身开始脱衣服。

    白桦愤怒地往浴室外面跑,临到门口时却没忍住,悄悄回头瞄了一眼。

    这时候许约已经脱得差不多了,正在调节热水器的温度。

    唔,喉结,锁骨,人鱼线……

    啧啧!

    白桦一边美滋滋地从浴室的门缝里钻出来,一边跟系统:“统,我老公的身材每一世都这么好,哎呀,那里也好大,我这世的幸福可期啊!”

    着他还用猫爪子掩住了脸,一副羞涩模样。

    “……宿主,你现在是猫身。”真是服了,任何时候都能荡漾成这样。

    “早晚不是会穿越吗?还是会变人的。”白桦不在意地。

    这倒是。

    许约洗完澡出来,看到白正在大床上四仰八叉地躺着,胡子一抖一抖地,睡得正香,不由好笑,上去摸了他两个后爪一把。

    白眼都没睁,脚一蹬,蹬开他的手,翻了个身换个姿势继续呼呼大睡。

    喵的,折腾这一路,总算能享享福了,扰他清梦的都不是好人。

    许约从房间出来,走到楼梯边,就听到下面传来话的声音,叽叽喳喳,还伴随着孩子的玩闹声。

    绑匪的电话到许宅之后,整个许家都炸了。许父许母急着筹措现金去赎大儿子,给不少亲戚过电话。这时候他们一听许约回来了,就都赶过来,看看这位未来的话事人。等得知许约在楼上洗澡,他们就凑在一起话。

    “我就知道我侄子后福大着呢,你看看怎么样,照我的话来了吧?”这话的是许父的弟弟许靖平,许约的二叔,平日里大大咧咧,干正事儿没什么本事,斗鸡走狗倒是很有一套。

    许经的性格很有点儿随这个二叔。

    “那还用你?”坐在许靖平对面的女人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外甥什么样,他我就看出来了。”

    这女人是许母的姐姐王晴。王晴长得比许母漂亮,但性格却刁钻很多,还爱慕虚荣,可惜运气不好,找了个老公是花架子,没什么大本事,自生了两个儿子后,整个一家子几乎都依附于姐姐姐夫活着。

    许约从楼梯口往下走,刚下两级,就耳尖地听到了白的名字。

    “妹妹,你家那只大蠢猫怎么样了?”这是王晴在话。

    许母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想把话题岔到一边去:“好好地,你提它干什么?”

    “不是我提啊,是我刚才听,那蠢猫又回来了?”

    “是啊,和约儿一起回来的。”许母见岔不过去,勉强。

    “哎,姐姐,你这就糊涂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把它弄走,怎么还能让它回来呢?你是不知道啊,昨儿我去我的姐妹家玩,看到她家新养了一只猫,叫什么波米拉的,我是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外国名,不过我那姐妹了,她花了好几万买的呢。”王晴着,弄了弄耳边的头发,又,“像咱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要么就不养,养就得养好一点儿的,不然也太掉价了,走出去都让人看不起。”

    许母听了姐姐的话,把白丢出去的心又有点儿活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约儿就认准了那只猫,这次竟然不知怎么地又把它找回来了。其实我都已经托人买了,是草原猫的一种,听啊,那是猫里面最名贵的品种,有半米那么高呢,”许母伸手比划了一下高度,“还大。这种猫带出去才有面儿。”

    “其实也不一定越值钱的越好,”许靖平随便插了句嘴,“要我,还是得买那种凶的,一口能把别的猫咬成两截那种,最好。”

    这话一出来,许母和王晴对他怒目而视。

    许靖平缩了缩脖子,声咕哝了一句:“本来就是嘛。斗猫的时候,还不是越凶的越厉害?那些一戳就死的家伙,养了干嘛?”

    许母被自家姐姐和叔子得有点儿心烦:“行了,这事儿就别提了,总之约儿想养,就先顺着他来吧,以后再。”

    她琢磨着,不管怎么,过几天那个什么草原猫到了,不定儿子一看就喜欢上,转头把那笨猫丢到脑后去。到时候她怎么处理还不是她的事?

    这次她得吸取教训,不能像这次似的,功败垂成。最好弄死了再扔。

    她出身名门,一辈子就想活得高贵精致,压根受不了有一点儿不完美的地方。

    老公是这样,儿子也是这样。

    没想到前半生顺风顺水,现在却被只猫给弄得全身不舒服。

    原本还没这么厌恶的,自从王晴时不时起谁家养了什么猫之后,她就越看那只土猫越不顺眼了。

    不行,还是得找机会弄死。

    “叔和大姨来了?”许约实在听不进去这些人的话,故意放重了脚步声。

    王晴一抬头,看到是许约,赶紧带了几分陪笑:“是外甥啊?听你平安回来了,大姨就来看看你。你现在怎么样?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她着,用力掐了身边坐着的丈夫张力士一把。

    真没眼力劲儿。没看许家未来的话事人下来了吗?还不赶紧过来个招呼?

    张力士这才站了起来。

    王晴转头又招呼自己的两个孩子:“明,光,过来跟表哥招呼。”

    明光却是被娇惯坏了的,正在一边玩手机玩得高兴,这时候听到母亲的话,一个抬了下眼皮,懒洋洋地喊了声“表哥”,另一个则连点儿反应都没有。

    王晴还想把儿子叫过来,被许约断了:“刚刚我听大姨养白掉价?”

    王晴顿了一下。她其实从内心里瞧不起那只土猫,据还是捡回来的。不过既然外甥喜欢,她就从来没在许约面前提过。

    没想到这次只是和妹妹闲聊就被外甥听到了。

    许约有多宝贝那只猫,她是知道的,前几天甚至悬赏了几十万去找。照她看来,那几十万足够买几只超级名贵的品种了,实在不值。

    但这话不能直。

    “就是闲聊。”她尴尬地笑着。

    “没当真就好,”许约淡淡地扫了一眼屋里的几位长辈,“白要是再出什么事,就不是几十万的事儿了。”

    许靖平正巧和侄儿的眼神接触上,不由生生了个冷颤。

    那眼神和他当初在斗狗时看到的一只斗犬相似。那只斗犬其实身型不大,看着也不凶猛,甚至还有点儿萌萌地。刚亮相时,围观的人都笑着赌它到底能支撑几秒钟。

    有三秒的,有五秒的,最长的也没超过一分钟。

    没想到比斗开始时,那狗的眼神瞬间变了,变得像侄儿现在这样,紧接着,它主动扑到对方那个人高马大的大狗身下,对着对方的肚子连撕带扯,还上爪子挠。

    那只狗虽然也拼命还击,把斗犬后背上的毛扯下来不少,连尾巴都咬断了,可最终还是不敌对方,被活活地把内脏抓了出来。

    战斗结束确实没超过一分钟,但结果却是反着的。

    后来许靖平就再也没能忘了那只狗的眼神。

    那是杀意,还有宁愿我死了也绝不放过你的决心。

    “呵呵,”他勉强笑了一声,着圆场,“大侄儿这不是笑吗?你养的猫,谁敢动?”

    “没人敢动最好,不然我不会再把他当许家的亲戚看。”许约淡淡地,“多谢叔叔和大姨一家来看我,我……”

    “约儿,你来,”许母突然开口,起身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难得我们亲戚聚得这么全,平时都是各忙各的,这次好好话。”

    许约坐了下来。

    没人再提猫的事,他们都识趣地转了话题。

    厅里面原本降下去的温度渐渐又开始转热了。

    这时,门响了一下,许约转头扫一眼,看到是许经。

    许经看到自家哥哥,眼睛睁大,意外地:“哥,你没事了?”声音里带着惊喜。

    虽然对许约有点儿心理阴影,他们毕竟一母同胞,而且许经心眼里知道,这哥哥是许家的顶梁柱,自己以后想吃香的喝辣的全得指望哥哥呢。

    知道哥哥出事,他急得不行,出门去求那帮平日里的狐朋狗友,希望能帮上点儿忙。

    跑了一圈,回来后看到哥哥竟然在家,他不由高兴得很。

    许约对他点点头:“是啊,回来了。”

    许经几步跳了过来:“哥,怎么回来的,呗!”

    他这么一,王晴她们也都看了过去。

    毕竟知道许约平安了,对他脱险的过程却不清楚,难免好奇。

    卧室里,白桦睡得正香,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上又拱又蹭地。

    什么东西?

    呆子又回来折腾他了?

    他一爪子拍出去,转了个身。

    没想到对方变本加厉,干脆在他身上舔了起来。

    这绝对不可能是许约!

    白桦猛地睁开眼睛,和另一张脸面面相觑。

    那张脸上全是黑白色的毛,嘴巴大张,舌头伸得老长,上面还有滴滴答答地口水,正算继续舔他。

    真恶心!

    他眼看那条舌头顿了一下,就继续朝他伸过来,立刻露出尖利的爪子,猛地挠了上去。

    对方“嗷”了一声,猛地往后一跳,对他呲起牙来。

    正是那天想上猫爬架的哈士奇。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在许宅没被送走。

    这也好,新仇旧恨正好一起算。

    白桦从床上站起来,一溜跑到门边,身子跳起来一弹一撞,就把门撞关上了。

    这下子除非外面有人进来,不然就凭这一猫一狗,门在里面是绝不可能被开的。

    他咧着嘴巴,两边的胡子微微动着,眼睛睁得大大地,瞳孔几乎扩张到整只眼睛那么大。

    哈士奇歪着头看他,猛地朝他冲过来。

    白桦晃了晃四个爪子,轻松地在地上一弹,跳到了半空,轻巧地落到了哈士奇背上。

    紧接着,他两只后腿夹着狗背,两只前爪则飞快地照着狗鼻子狗脸狗头一通狂挠。

    喵的,叫你朝我吠!

    喵喵的,叫你吓唬我!

    喵喵喵的,叫你舔我一脸口水!

    狗和猫本来就是天敌,哈士奇原本算逗弄这只猫玩一会儿,再吓吓它,没想到反倒被对方制住。

    它脸上一阵剧痛,想冲出去,却看不着门,

    “汪嗷嗷嗷嗷嗷嗷~”哈士奇惨嚎起来。

    白桦根本不心软,决心非要抓得让它妈妈来都认不出它来为止。

    楼下的众人正听许约被绑架的事听得入神,忽然听到楼上传来狗叫声。

    许约脸一变,转头盯着弟弟:“你那只狗竟然还没送走?”

    他当初回来后发现白不见了,许父许母是被许经带回来的哈士奇吓跑的,他当即就警告弟弟,如果不想让哈士奇没命,就赶紧把它弄走。

    没想到,那条狗还在。

    许经听出来那嚎叫正是自己房间里的哈士奇,不由吓白了脸。

    那条狗是他一个朋友养的,朋友这段时间出了国,没法照料,他当时正好想到家里大哥养的猫,脑子一抽,不知怎么就主动提出把狗带回来养。

    没想到刚带回来就闯了祸,把哥哥心尖上的那只猫吓跑了。

    他正想找合适的人把狗送过去寄养时,哥哥就出了事。许经满心想着怎么帮哥哥,哪还想得到自己屋里那条狗?

    “哥,我……”许经急得想解释。

    许约却没时间听他的,起身就往楼上跑。

    他的白已经被吓过一次,这次正在睡觉,可别让那只傻狗弄个好歹出来。

    王晴看着平日里稳重斯文的侄子三两步就跑过长长的楼梯,吓了一大跳。她总算感觉出来在许约心里,那只猫的份量了。

    许经立刻上楼。

    她们这些人不知道怎么想的,三三两两地也跟着上去了。

    许约到二楼后,听到狗叫声从自己卧室里传出来,更加着急,冲过去就要踢开房门。

    不过就在他冲到门前时,狗叫声停止了。

    许约脑中涌上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白已经被那只狗……

    “砰”地一下,房门被他一脚踢开,撞到墙上。

    连墙壁都跟着抖了一下,可见那一脚的力度之大。

    他冲进房里,猛地愣住了。

    白桦正坐在狗肚皮上,有条不紊地一点点舔着爪子。他的眼睛微微眯着,耳朵时不时抖一下,看着惬意得很。

    看到许约进来,他冲着青年柔软地“喵”了一声,从狗肚皮上站起来,头低下,两只爪子用力向前,臀-部翘得高高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从头到尾,不管他是在舔爪子,还是伸懒腰,那只哈士奇都一动不动,乖乖地任他动作,只是歪头看过来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像是在诉着自己的屈辱和痛苦。

    许约哪会管狗怎么样,长长地松了口气,伸手将白从狗身上抱起来,在他身上抚了几把,低声:“白,你可吓死爸爸了。”

    许经紧跟着许约身后进来,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幕,不由张大了嘴巴。

    他还记得当初哥哥不在家时,他是怎么带着哈士奇过来欺负这只猫的。

    没想到时隔几天,风水轮流转,这只猫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竟然把哈士奇收服了。

    哈士奇一动都不敢动,内心在悲泣:哪是收服啊?老子现在脑门还在疼好吗?那佛山无影爪搁谁身上谁都受不了啊!

    许约安慰了猫几句,转头瞪向弟弟:“还不把你那只蠢狗弄走?”

    许经赶紧上前几步:“来,过来,将军!来,快跟我出去!”

    将军是这只哈士奇的名字。

    平时谁一叫它,它都会立刻跟人摇头晃尾地走,可这次不管许经叫多少声,它却都一脸怂样地躺在地上,什么也不动。

    许经看叫不动它,朝皱起眉头的哥哥:“大哥,我回房间拿狗脖套去,给它套上,一准把它弄走!”

    许约刚要叫他赶紧去,就感觉怀里的白探出脑袋,对着地上的将军软软地“喵”了一声。

    那只狗就像听到什么命令一样,猛地爬起来,摇头晃脑地对着许约不停转着,讨好地摇着尾巴。

    许经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这这这……这架势看着,像是将军成了那只土猫的弟啊!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