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关城明月四
百里徒此时已拉开了架势,举着大刀想要朝着那两头山魈迎头痛击,听得我的呼喊,刚把头转过来,我已探出右抢过他里的六尺黑刀。不待百里徒有任何动作,我一脚猛地地蹬在地上,人直直的朝这两头山魈跳了过去。
百里徒的这柄大刀有六七十斤重,上力气一些的根本也提不动,但此时在我右里却仿若一柄木刀,很是轻松。那两头山魈见我自下而上跳来,都发出了一声怒叫,抡着四臂便砸向我的头顶。
它们此时还腾在半空,身体不曾落地,能强行做出这样的动作当真也是了不起。四条臂刚一砸落,这么近的距离,我也只觉一股厉风袭面而来,头顶犹如有四根粗大的木桩敲下,速度不可谓不快。但它们的速度再怎么快,也快不过我了。我右臂一紧,已提起了三分力道,里的大黑刀猛地劈向左边一头山魈,只“噗”的一声响,大刀在半空闪过一道黑线,刀刃从它的右拳下方径直没了进去。
这头山魈本是自上而下砸落拳头,我这么迎头劈砍,大刀像是直直的劈开了一根木头,刀身切入它的右臂里,登时将它的整条右臂劈的分开了叉,从它的臂中,绿色的黏液一下迸出,半个臂只剩下肩头的一点皮连着。
如果这柄大刀再长一点,这一刀只怕已将它的右臂劈开了。这山魈负痛,不由发出一声呜叫,我不等它有任何动作,刀身往下一压,借力身体一转,已凌空翻身欺在它的脑门前,里的大刀顺势在它的脑袋上又砍了一刀。
这是避水剑法之中的一招“回旋斩”,若用长剑使出的话,借力旋身可连斩三剑,我不善刀法,却使不出这等功夫了,但即便如此,我也在转瞬间连劈两刀。百里徒这柄黑刀刀锋有些钝,但好在沉重,刀刃砍在这只山魈的脑袋上像是砍在瓜皮上,顿时将这只山魈的半个脑袋砍落,脑浆和绿色的黏液猛地从中爆裂,在空中溅开了。
好霸道的一把刀!
我将刀回带,只觉大黑刀握在里极为趁,刀身划过那山魈的脑袋,上面却丝毫不沾半点污秽,而这刀本身的块头让我觉得似有它在便是什么东西都能劈得开一样,心里也不出的畅快。难怪百里徒整日里总叫嚷着砍这个坎那个的,有这等万钧之刃在,倒也徒添豪性似得。
这头山魈脑浆迸出,已是活不成了。此时我已借势翻到它的背上,正与右面那一头山魈错身而过,右边这头山魈大概没想到我会如此干净利索斩杀它的同伴,它双臂砸空,刚把头转过来,我已一脚蹬在身下山魈的背上,借着去势未尽的刀势扭身横移,朝它的后颈猛地斜斜一刀劈下。
这样的距离,纵然这只山魈是在步下,也躲不开我这一刀了。这山魈大概也知道这一点,猩红如血的双眼里,竟然在此时闪过一丝惧意。
它们也会知道害怕么?
我脑里想着,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噗”的又是一声响,刀刃已从它的后颈劈入,斜着从它的左肋下划了出来。
它背上的绿色黏液飞溅出来,半个身体登时当空裂成两半。
从我跃起到击杀这两头山魈,只不过短短的一瞬,待得我落地收刀,扭头看去,刚刚还张牙舞蹈的两头山魈已变成了两具死尸,一大两三具残躯带着一片腥臭的绿液轰然落地,在地上滑出一段,动也不动了。
耳中,传来一阵喝彩声。
周围那些雇佣兵已是一脸的兴奋,看着我的眼神和先前有了些不同,大有敬佩之意,而我镖局里的那帮兄弟更是面上难掩激动之色。大概在他们看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同时击杀两头山魈实在也是了不起的,不过,如果换在之前我的内力薄弱时,要击杀一头山魈的话的确要费些力气,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但如今我的内力大涨,纵是击杀两头也只觉游刃有余。我心里也有些自得。
这时,城头上那名黑甲兵忽然长声道:“好本领!城下那人,你们只要坚守此地,我三营士兵定保你们周全!弟兄们,放箭!”
可能这人也没料到我能以一己之力连杀两头山魈,此时话语中已多了不少自信,一语落下,城头上诸多黑甲士兵齐齐应了一声,却听得四道“嗡”声连响,四根巨型箭矢已如电闪般的射下。
刚才他指挥的只是两座巨型弓弩,现在便是连旁边的两座巨型弓弩也都转了过来,四根巨型箭矢齐头射下,速度之快实在是迅雷不及掩耳。此时剩下的那四头山魈已猿奔到我们跟前,几乎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却一下被射个对穿,四根箭矢如同四根钉子一般,登时将它们钉在了地上。四头山魈之中,有两头先前被这种箭矢贯穿过身躯,但这一次它们远没有上一次那样幸运,均被箭矢刺穿了脑袋,只那么一箭,两头山魈便再也动弹不得了。剩下的两头山魈一头被巨型箭矢从脑顶穿透,箭头从它下体刺出,箭身有一半没入土里,登时毙命。最后一头则被箭矢斜着打穿右脑,被钉在地上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拼命地扭动着身体,眼见也是活不了了。
这样的巨型弓弩当真是厉害啊!我在一边看的不免也有些心惊,这等利器威力之大,实不比江湖好的一记三尺剑气逊色半点,甚至在速度上,这种箭矢比剑气竟隐隐有过而无不及,而看他们黑甲兵操控的模样也极为简单,好像那种巨型弓弩便是连无缚鸡之力的人也能使用一样。
这时,涌向我们这边的吐蕃大军中,有一人发出了一声怪叫。百里徒在身后喊道:“顾兄弟,心。”
直到这时他们才堪堪冲到我们身前的石林中。那人叫的是吐蕃语,我仍是听不懂,但不难听出他声音里透出的恼怒之色,近距离看去,他们鹑衣百结,一脸的花里胡哨,真个像是一群从土里爬出来的鬼。
没有了山魈这等怪物的阻碍,我们这边一众雇佣兵士气一下提升了不少,见这群吐蕃族人策马冲来,纷纷挺枪而上,只在刹那间便交接在一起,这一片犄势的城角处下一刻像是炸开了锅也似得,一时间杀喊声骤起,金铁交击声不断。
这群吐蕃族人个个骑着战马,凶神恶煞,便是到了这一处死角,冲锋之势却一如他们豢养的山魈一样,不见减缓,有几根石柱被他们身下的马匹冲的断裂开来,即便马匹已是口鼻流血,仍歪着脑袋往我们行伍中冲。不过那些雇佣兵也非弱辈,他们常年奔走在边境,上自是有些功夫,加上我们原先在前排本就摆好了长枪阵势,这一群吐蕃族人方一冲来,立时有许多人被戳下马来。只是他们的冲势实在迅猛,我们这边的阵势也只是抵挡了片刻,还是被冲散开来。
阵势被冲散,周围一下陷入混乱,杀声一下子急了,我们都已是各自为战。我砍翻了几名吐蕃族人,扭头正见百里徒在一侧徒将一匹黑马扳倒,黑马上一名持骨矛的吐蕃族人猝不及防,登时摔下马来。
百里徒天生神力,身强体硕,站在马前比那马头还高出一些,那名吐蕃族人纵然也是悍勇之辈,个头却远没有百里徒高了。那人在地上滚了几滚,翻身从腰间抽出一柄明晃晃的阔头弯刀,见他作势要砍向百里徒,我将里的大黑刀猛地抛了过去,叫道:“百里大哥,接着!”自己却往腰间一探,猛地拔出我的那柄腰刀。
这次已是短兵相接,即便百里徒力气再大,无兵刃也难抵挡。百里徒接过大黑刀,也没多,左扣紧了那匹黑马的后颈,右顺势一扬,大黑刀闪过一道黑光,朝那名吐蕃族人兜头劈下,那人见百里徒一刀劈来,还不识好歹的横刀格挡,却哪里还挡得住?“嚓”一声,大黑刀如雷霆压下,正劈在那人里的阔头弯刀上,登时将那柄阔头弯刀击得粉碎,黑刀去势不停,紧跟着便砍进了那人的面门里,鲜血四溅。
刚砍死那名吐蕃人,百里徒身前马上有三根骨矛同时刺来,我吃了一惊,叫道:“心!”
哪知,话只到这里,我自己的左肩头却忽然微微一痛,一柄大刀已从我的肩头电闪划过,那是一名身材矮的吐蕃人趁我分心时飞身劈出的一刀。
我浑身一个激灵,周身毛发一下竖了起来。万没想到在对阵这些吐蕃蛮人时,我竟也能猝不及防挨上一刀。好在这人上的力道并不是很大,而我也正好是撤身呼喊,这一刀只是将我肩膀上的药布割断,划破了些我肩头的皮肉,入的不深。我心头一寒,不等这人落地,左肩往外一压,右里的腰刀则顺势往左侧一带,“呲”一声,腰刀正划过那人的脖颈,将他的脖颈一下整个切开了,他的血喷洒出来,溅了我一身。
我护住肩头往后退了退,皱眉瞥过去,只见左肩上已多了一条伤口,皮肉向两边翻开了,细看之下,除了有血渗出来,并无异状。这时,百里徒已将那三个吐蕃族人尽数砍死了,闪到我身边急道:“顾兄弟,你没事吧?”
我晃了晃左肩,心知并无大碍,道:“不要紧的。百里大哥,这些吐蕃人人多势众,不可轻敌,眼下我们只需固守此角,保住镖局里的弟兄周全才行。”
百里徒与我交情日久,他的脾性我已摸得透彻,在这种时候,一旦他杀红了眼,怕是谁也拦不住他,西域部落之人擅长使阴险蛊毒的段,焉知这群吐蕃人兵刃上没有涂抹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如果真的有,百里徒一味地冲杀也实在让人提心吊胆的。
百里徒咧嘴笑了笑,道:“那有什么,这帮土人能有什么大本事,况且何云、杨冲他们都在后面呢,心了!”他叫的甚急,我转头看去,只见城门处又有一大片吐蕃族人朝我们这边涌了过来,大概他们见到这边的山魈被尽数屠戮,前来增援了。
他们这幅争先冲来的景象极似死亡沼泽的鱼头怪,一**的像是潮水,我不由有点恍惚,像是回到了死亡沼泽一样。不过他们是人,并不是那等蛮怪,抵挡起来很容易。
这一波吐蕃人冲来,我们这个城角里登时更乱了,杀声比刚才又急了许多,不过有我和百里徒守在石林后,那些吐蕃人在这里没有山魈推进,一时倒再难冲进来,加上我们头顶的城头上有黑甲守兵相助,投石放箭不曾间断,片点的城角之地,竟出奇般的守住了。只是这些吐蕃人实在太多,我和百里徒左右抵挡许久,仍见他们纷纷涌来,真个如杀不完一般。
远处,城头上也有黑甲兵已从城中赶来支援了,熙熙攘攘的,城门口处的山魈已有十数只攀上了城头,正与城头上的黑甲守兵激烈厮杀,不时的有尸体从城上跌落。夜空中,到处都是呼啸的箭矢和冒着浓烟的石块,在城下,那些吐蕃人已架起了云梯,一个个吐蕃人连成了串,拼命地往城上攀着,杀声滔天。
也不知道这次吐蕃究竟来了多少人马,只觉我们周围的尸体越堆越多,死去的人之中,也不仅仅是他们吐蕃的族人。
这场边关战争似乎已进入了白热化。待得我们这一波吐蕃人的冲势有所缓滞,这时,天空中忽然亮起一片熊熊的焰火,城头上那名黑甲兵俯身叫道:“你们快散开,吐蕃的火石砸来了!”
我微微一惊,抬头看去,果然看见五颗通体燃着火焰的大石正急速朝我们飞落。吐蕃人的投石在他们的行伍后方,正对着城门摆成一排,距离城墙足有百丈之遥,一颗颗火石从那里被投到空中,极像是天边的一场星雨。这种火石的块头颇大,堪比大半个磨盘,从空中投射过来,其威甚至可憾城墙,如果被五颗火石砸中,我们这一角落势必阵脚大乱、伤亡惨重,必须分散躲避才行。可是我们这里本就不是什么敞亮的地方,那黑甲兵叫我们散开,我们又能退到哪里去?
眼看这那五颗火石就要落下,我杀掉一名吐蕃人之后,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叫道:“快散开,快散开!”嘴里不停地叫着,百里徒他们也都发现了飞落而来的火石,但我们面前的吐蕃人已将我们堵在这城角处,却根本也躲避不到哪里去。
难道我要在这里施展开天内功么?
看着越来越近的石块,我心急如焚。如果施展开天内功的话,这几颗火石我自信能轻易挡下,可是开天内功施展一次,我体内的蛊毒便随之更胜一些,上一次蛊毒已侵至我的右眼,这次施展过后的话,怕是整个脑袋也会大变模样了,我哪里还敢冒这个险?
脑子里正飞快的想着,这时,一声桀桀怪笑忽然从我们身后响起,我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只见头顶五道金光拖着长长的灿色尾翼已如电闪般的凌空划过,“当当”一串连响,五道金光极为精准的迎头打在五颗快速飞落的火石上。
那是江顺的五枚金花镖!我心头一阵欣喜,在刚才那一阵厮杀,我几乎快要把这个江湖前辈给忘了,此时见他金花镖出,心头没来由的一定,只觉有他这等人物在,便是再多来几颗火石也不惧了。
五枚金标和那五颗硕大的火球一比,简直也不足一提,但金花镖甫一打在石块上,忽然爆开了五团滚滚气浪,原本来势汹汹的石块在低空处猛地一个调转,电闪间原路贴着地面折回,速度居然比来时更快,如长虹飞逝般的,直奔吐蕃大军阵中疾冲而去。
这群吐蕃族人的冲锋之势本就迅猛,哪里会想到会突发此等事情?五颗石块挟着风雷之势,在地上一阵怒滚狂碾,像是一只巨大的利爪在他们的行伍中抓过,地上掀起五道长长的沟壑,石块所过之处尽皆人仰马翻,惨叫声不止。
吐蕃大军中,似被一阵狂风刮过。五块火石穿过重重人群,“噼啪”声不断,去势不减,紧跟着重重的砸在他们后方的几座投石上,距离有些远,我已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觉那里如是山体滑落一般,几座投石轰然倒地,掀起了一阵腾腾烟火。
此等情势实在惊为天人,我们都扭过头去看,对于他们吐蕃大军来,无疑是一记沉重的痛击。但马上,他们后方的阵营里忽然响起了一声冲天的号角声。
这号角声吹得急促,断断续续的像是一种撤退的信号,声音响起,却见那些吐蕃族人和诸多山魈竟一下调转方向离开城墙,不再攻城,纷纷退下城,潮水似得往后退去。我们这一边的一众吐蕃族人已是大惊失色,丢掉里的兵刃飞也似的往后逃窜,但周围那些雇佣兵却容不得他们了,一时居然紧跟追赶,登时杀了数十名落后的吐蕃人。
几乎在转眼间,胜败已分。
眼见这一群吐蕃大军败走,我心里一时间竟不出的酣畅,看了看周围,百里徒他们和那一群雇佣兵也都难掩心头的激动之色。毕竟,这是一场在我们自己的城邦下突如其来的战火,能痛击来犯吐蕃,实在是大快人心。
半晌,城上城下发出了悦耳的欢呼声。吐蕃大军至此,才仓皇退去,远远看去,只留下一阵烟尘。
这时,何云领着杨冲他们跑到我跟前。朱奎一脸的兴奋,奔到我身边,一把抓着我肩膀道:“镖头快看,这帮土人终于退走了!他妈的,真是痛快!”
与这帮吐蕃大军戮战许久,何云他们身上也都沾满了鲜血,浑身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朱奎脸上更是沾着斑斑的血迹,却兴奋莫名。我也有些高兴,笑道:“是啊,退去了。兄弟们都怎么样了,有没有伤亡?”
朱奎笑道:“都好着呢,有几名兄弟受了点轻伤,但并无大碍。我们一直在后面,而且有江前辈在,那些吐蕃人根本不是我们的对。”
他话到此处,忽然翻看了看,抬头叫道:“镖头,你受伤了?”
他刚才抓住的正是我的左肩,先前与那一群吐蕃人厮杀,这点疼痛我几乎已经忘却了。听得朱奎的话,何云和杨冲几人马上围了过来,何云掀开我剪头上的药布看了看,道:“是刀伤,不过伤口不深,只入皮肉二三分。李镖师,快把药布拿来,给镖头换上。”
他们刚刚刚经历过一场边关之战,此时倒一下心系起我来了。见李书白从背后的包裹里取出药布,我挥了挥道:“不必这么麻烦,先给上的兄弟包扎伤口吧。”
我还想些场面话,这时,我们上方的城头上涌来一片人影,一名身着守将铠甲的人在我们上方站住了,探头看来,他扫了我们一圈,将目光放在百里徒身上,忽然长笑道:“好本领!城下那位壮士,可否留下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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