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贺靖堂其实病得不重, 但毕竟年纪大了,做了检查以后被留院观察。本来他不想告诉儿子,却不想贺承的姑姑在电话里将病情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居然真把贺承给骗了回来。
看着靠在床头翻看文件的贺靖堂,贺承无奈,“爸, 把工作放一放,好好养病。”
贺靖堂瞪他一眼, “病什么病,我没病。”
“是是是,您没病。”贺承敷衍着, 替他将杯中茶水换热, “什么时候出院?”
“后天。”贺靖堂没好气地道。
贺承也懒得跟他计较为什么态度这么差, 道, “就当放个假, 公司的事我来处理。”
“你?”贺靖堂冷哼一声,“你能干点什么。你公司今年营业额多少?”
贺承报了个数,贺靖堂便咧嘴,“太少。”
“这才几月,还没到年底,到时候都结款了数字自然好看。”
贺靖堂哼了一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问,“你那公司就那么定了?”
贺承点头,“定了。不动了。”
虽然在D市的公司今年才正式起步, 实际上团队早在一年前就开始运作了,现在才能运作得这么顺利。贺靖堂早就发现他的心思不在继承家业上,对他这个转变,贺靖堂根本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心痛。
像每一个不希望孩子远走高飞的父母一样,贺靖堂总是觉得贺承的公司开不起来。贺承也不跟他争论,反正营业额这种东西,到了年底用数字话,现在争辩再多也是白费口舌。
贺承早就想好了,如果以后家里需要,许然又愿意回来的话,他才有可能继承家业,要不然就留在D市创业,反正守在许然身边,别的地方他哪儿也不去。
就算许然不同意跟他在一起,他也认了。
见他兀自陷入沉思,贺靖堂不满地开口,“那个男的……”
“许然。”提到这个名字,贺承忍不住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他快能站起来了。”
许然身体状况正在好转的消息真的让他高兴得要命,可贺靖堂却难以理解他的想法,“你就为了那个男的留在外省?有必要吗?”
贺承一笑,“当初不是你让我去带他回来的吗?”
“我是让你维护好贺家的名声!你倒好,三年前折腾成什么样才回来,还有脸?!”
一提起这个贺靖堂就来气,要不是手里的文件十分重要,他都想照着贺承脑袋砍下去。
他冷着脸,“我不同意。”
贺承好笑地,“不同意?”
他刻意隐瞒了后半句——你不同意又有什么用。不过这一点父子俩心知肚明,没必要得那么绝
贺靖堂也知理亏,皱着眉,“你这脾气究竟像谁,真是气人。”
“像我妈不是吗,”贺承,“时候大家都我像她。”
贺承的母亲去世得早,在贺承出柜前就已经不在了。贺承不知道那时候她有没有看出什么苗头,所有人都那是一个聪明至极的女人,贺承所有倔强和一根筋甚至还没有遗传到她的一半。
提起她,贺靖堂难得沉默下来,半晌叹了口气,“是啊,是像她。”
上了岁数的人就容易感慨,贺靖堂定了定神,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你这段时间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不许再瞎胡闹!”
贺承早已不是那个会和狐朋狗友喝酒喝到天亮的浪荡子了,但在贺靖堂这儿,他总觉得自己像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做什么都得被|操心一下。
到了公司才发现,贺靖堂早已将最近两周所有工作分门别类地摆好,把每个部门的经理都点了一遍,又将自己的私人助理配给了贺承做助手。
看着一桌子整理好的文件,贺承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助理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天的日程表,“贺总想让您多加历练。”
是历练,还是为以后做准备?贺承忽然摸不透父亲的心思。
怎么也是自己主动回来帮忙的,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想东想西,贺承难得回到了频繁加班的日子,朝七晚九,就这样贺靖堂还是有挑不完的毛病。
“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出去自己开公司瞎折腾,看看,原来在家里学的东西都忘光了。”
贺靖堂一手拿着周报表,从上往下逐条点评,一手往嘴里送橘子。贺承就坐在床边听他一会儿来一句,也没办法反驳。
贺靖堂的意思很明显,在外面不行,赶紧回家来。
“当初可好,我在家待三年,如果没有改变心意就允许我出去闯荡。”贺承道,“你可不能反悔。”
贺靖堂哼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话不算数过?”
贺承很想,那您就别让公司里的人每天吹一次耳边风,弄得像那么大的公司离了两个姓贺的就运作不下去似的。
知道许下的承诺不能轻易反悔,贺靖堂硬着脖子将挑刺变成了休假时的乐趣。贺承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每天回家都像给老师检查作业似的,非得被教一通才能休息。
也只有在贺靖堂满意了,放他回屋的之后,贺承才能真正拥有自己的时间,去想一些私人问题。
回家后,他减少了联系许然的次数,怕冒然的扰会勾起那些不好的记忆。
年初离开前他将这边所有的房产全部卖掉,只剩下许然住过的那间。虽然知道两个人永远也不可能回到那间房子,但贺承依旧将它留着,以给自己留一个念想。
他得记着曾经做过的荒唐事,那些刻在许然血肉上的伤痕,就算许然不再提起,他都不能主动遗忘。
那是他的罪孽,也是他的救赎。
他惦记着许然的腿,发消息问:感觉好些了吗?
他知道许然肯定很疼。曾经查过资料,里面称瘫痪病人最先恢复的多数是痛觉,贺承难以想象受过伤的脊柱要怎样才能痊愈,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希望许然能挺过来。
很晚的时候许然才回消息,贺承拿起表来一看,已经凌两点多了。
——还好。
——怎么还不睡?
——就睡了。
贺承微微皱眉:是不是睡不着?
过了很久许然都没有回话,贺承便知道,他是疼得难以入睡。
贺承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安慰他,哪怕自己现在身在D市,陪在许然身边,也无法分担他一分一毫的痛苦。这是他们两个共同经历过的惨烈,现在却只有许然一个人承担所有痛楚,他哪怕再心疼也无济于事。
对不起。他颤抖地着字:真的对不起。
许久,许然才回:睡吧。
这一夜,二人无眠。
一周后,贺靖堂出了个馊主意,把贺承派到了国外开会。
贺承什么都没,反而愈加卖力地工作。贺靖堂以为他终于开窍了,却没想到他,“我要早点回去。”
“你干什么?”贺靖堂难以置信地,“家里就这么留不住你?”
贺承对着视频淡淡道,“不是留不住,是没有留的必要。”
“你!”贺靖堂气得脸色发青,“你要是这么急着走,就永远也别回来!”
贺承丝毫没有畏惧,“可以。”
贺靖堂气得没法,但也不能真不要这个儿子,只能把所有抱怨都往肚子里吞。
原本被贺靖堂加塞加得需要一个多月才能做完的工作,贺承硬生生用了一周半就全部解决。
他拎着行李来到机场候机室,心情几乎抑制不住地雀跃起来。自己就要回去了,回到那个许然所在的城市,之后不管经历什么他都要陪在许然身边,绝对不离开。
除非许然转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或是他死。
登机前,他给许然了电话,还未等人开口便急切地,“就要回去了,等我。”
“……”
许然顿了顿,道,“你几点的飞机?”
“现在,马上登机。回去要十二个时。”贺承心中满是难以掩饰的兴奋,“你明天有空吗?”
“怎么?”
“我给你带了礼物,不多,你到店里等我。”
知道他想拒绝,贺承立即补充道,“就见一面,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你不来,我就送你家去。”
“……”许然叹了口气,“好。”
贺承这才重新展露笑容,“我手机先关机了,店里见。”
他关掉手机,抹去心头淡淡的不舍情绪,拎起行李大步向登机口走去。
耳畔是航班登机的提示音,贺承忍不住勾起嘴角。
就回去了,等我。
这边,许然挂上电话,看着窗外呼啸的狂风,隐约有些担忧。
许母抱着刚洗完澡的黑从浴室里出来,道,“入秋以后这风可真大。”
“海滨城市不就这样吗。”
许然从母亲怀中接过黑,闻了闻,“嗯,真香。”
被吹得毛蓬蓬的黑扒拉着他的手,许然将手心摊开,黑便按着手机不放。
“干什么?”许然声,“你也知道他快回来了?”
黑咪了一声,也不知回答的是对还是不对。
许然轻轻笑起来,忽然眉头一皱,用力地掐住了膝盖。
许母注意到他的异样,担心地问,“又疼了吗?”
“还好。”许然露出一个苍白的笑,“一会儿就没事了。”
许母在他身边坐下,轻叹一声,“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看着母亲心疼的表情,许然抱了抱她,“别担心,我会挺过去的。”
这是他一个人的苦,没理由让家人也跟着难过。
许母点点头,转移了话题,“刚才是你朋友?”
许然犹豫了一下,“嗯,他人在国外,现在的飞机,应该明天会到。”
“现在?”许母惊讶地看看窗外,“这天气飞机没有停航吗?”
许然也有些困惑,摇摇头,“可能没到国外停飞的标准吧,这风应该过一会儿就停了。”
是这么,可第二天,看着窗外的狂风暴雨,许然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许母担忧地问,“你那个朋友的航班有消息吗?”
许然摇摇头。贺承没有告诉他航班号,按照昨天电话的时间去查,也只查到两班飞机。
一班已经降落,还有一班要在一个时以后才能抵达。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主动给贺承电话,听到的却是那冷冰冰的——
“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作者有话要:换新工作了,这两天加班加到很晚,今天还差点被关在居民楼外回不来家……qwq
下章完结
没错就是这么突然.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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