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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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王感觉自己有种流鼻血的冲动。

    他担心兔子的安危, 踹浴室门的时候根本什么都没想,结果措不及防之间看到一只光溜溜的兔子。

    兔子的皮肤白嫩嫩的、水灵灵的, 在浴室的灯光下泛出一种健康细腻的哑光, 一下子就吸住了阎王的视线。

    阎王的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心想兔子平常看起来瘦瘦的, 没想到身上该有肉的地方一样不少。腰倒是挺细的, 衬得臀部更加浑圆饱满,后腰上还有两个的、性感的腰窝, 腰窝底下尾椎骨的位置,还有一个短短的、毛茸茸的尾巴,雪白的一团, 微微颤抖着,就好像那些不可的视频里不可的道具一样。

    还有那一对毛茸茸的长耳朵,一颤一颤的, 简直像一下一下搔在他心尖儿上。

    兔子被踹门的声音吓得一哆嗦, 震惊又茫然地回过头来,目光没有焦距地在他脸上逡巡了半晌,突然回过神来,“啊”地一声尖叫,跳起来就往浴帘后面跑, 紧紧用浴帘裹住自己的身体,只露出一双毛茸茸的长耳朵, 和一双圆溜溜、黑黢黢的大眼睛, 怯怯地看着他:“你……你来干什么?”

    然而他裹得太紧了, 某个部位的轮廓几乎纤毫毕现。

    阎王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扑上去化身为狼的冲动,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一本正经道:“刚才听到你的惊呼,还以为你摔倒了。担心你,所以上来看看。”

    “哦,”时笑一脸呆滞地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你知道我不是人?”

    “当然,”阎王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你是我夫人,我怎么可能连夫人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和你上床?”

    “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还有你躲什么?你身上哪儿我没看过,有什么好害羞的?”

    时笑:“……”

    “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还不行吗?真是的,养一只兔子实在是太麻烦了,又胆又娇气。”

    阎王表面嫌弃实则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浴帘后面若隐若现的兔子,一脸高冷地转身离去,背影十分疏离百分不屑,大步走出浴室。

    门“咔哒”一声虚掩上,阎王只觉得自己鼻子一热,伸手一摸,一手的血。

    他面无表情地停顿了两秒,面无表情地走到楼下卫生间,面无表情地拧开水龙头,面无表情地冲干净鼻血,然后面无表情地走进厕所,半时后又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出来,洗了洗手。

    走出浴室的时候,时笑正裹着浴衣,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擦头发。

    两只萌萌的兔子耳朵已经消失了。

    还以为能趁机揉揉捏捏呢,阎王不无遗憾地想。

    “宝宝,之前我是怕吓到你才没和你,”阎王十分自然地坐到时笑身边,十分自然地拿过他手里的毛巾,十分自然却笨手笨脚地替他擦头发,十分自然且耳根绯红地,“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你是我养的兔子。”

    “本来是买回来算炖红烧兔肉的,可是我工作特别忙,一直顾不上,好不容易休个年假,本来算第二天炖了你的,菜谱都查好了,”阎王面无表情道,“结果你当天晚上就变成了人,哭哭啼啼地爬上我的床,求我不要杀你,只要不杀你,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是那种随便的人吗?当然不是。于是我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你。”

    “可是你每天哭哭啼啼,动不动就往我怀里钻,主动得不得了,还整天媳妇一样在家里眼巴巴地等着我回来,给我做饭,给我洗衣服,还趁着我应酬喝醉酒爬上了我的床。”

    “我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吗?当然不是。”

    阎王到这里轻咳了一声,耳根有点儿发红:“时候久了,我觉得你也挺、挺可爱的。出事之前,我正算向你求婚……宝宝,我爱你。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时笑洗了个热水澡,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本来是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的,没想到还没开口,就听阎王瞎几把胡扯了一通。

    这故事离奇诡异、漏洞百出,时笑听得嘴角不住抽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听到阎王想和他一直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却暖融融的,扑通扑通直跳,眼角都忍不住弯下来。

    阎王:“你不信?”

    “不不,”时笑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信我信。”

    “那你答应嫁给我了?”

    “我没……”

    “戒指都收了,你还想拒绝?”

    时笑:“……”

    阎王捏着他的肉爪,皱眉道:“戒指呢?”

    “……在卫生间。”

    “看在我喜欢你的份儿上,这次就勉强原谅你,”阎王哼了一声,“以后不许拿下来!”

    时笑简直不知道该什么好,于是只好沉默以对。

    阎王把湿毛巾放在一边,去拿了风筒过来帮他吹干头发:“时候不早了,过来,老公抱你去睡觉觉。”

    “喔。”

    看着时兔低着头,一脸羞赧地走过来,阎王不禁一阵心猿意马,可是下一秒,他的所有心猿意马都变成了无语凝噎。

    他眼睁睁地看着浴巾瞬间崩塌,里面一拱一拱,拱出来一只毛茸茸的兔子,后腿一蹬就跳上了沙发,钻进他怀里,闭上眼睛,不动了。

    阎王:“……”

    他最后还是郁闷地把兔子送进了客卧。

    无他,只是不想发生半夜一不心把兔子压成一只兔饼的惨剧。

    不过好歹把兔子骗到手了,不用重新再从头认识一遍……也,还行。

    阎王自欺欺人且心满意足地……加班去了。

    而时兔则在阎王离开之后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在确定他离开之后,拱拱拱拱出被窝,跳到地上,变成了一个光溜溜的鲜肉,一溜烟跑到门后,轻手轻脚地把门反锁了,然后长长吁了一口气,一屁股蹲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心好累。

    醒来之后不但忘了自己是谁,周围的环境也是全然陌生的,本来就很惴惴不安,结果还被一个疑似变态杀人狂的真·戏精各种折腾。

    这也就罢了,头上长耳朵、身后长尾巴是什么鬼?

    这种突然发现自己不是人的心塞,谁能懂?

    不过很神奇的,哪怕他害怕、他茫然、他震惊,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地方是安静的。

    让他能够迅速冷静下来,去思考、去判断。

    时笑发了会儿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从上午醒来到现在发生的事情,然后拿过阎王刚才交还给他的手机,充上电,开机。

    手机屏幕虽然裂了,但勉强还能用,片刻后叮叮咚咚涌进来一堆微信、短消息和来电提醒,时笑一个一个看过去,大部分都是问他怎么样,有没有事的。

    他浏览了一遍微信、短信和来电提醒,又把通讯录、微信好友、微信群浏览了一遍,发现最活跃的一个群叫做“《青春》剧组”,他点开看了两眼,发现自己的群名片是“白野-时笑”。

    他是演员?

    时笑皱了皱鼻子,开浏览器,搜索了下《青春》,一下子就出来了一堆新闻,他一个一个挨个儿看下去,有官宣定演员的,有男主朱恒远意外受伤始末的,有爆出包养丑闻的,还有换投资方、换男主的,杀青的。

    最近的一条新闻是朱恒远酒驾伤人,受害者正是他本人。

    原来他是因为这个受伤的。

    可是……

    他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日期,事情就是昨天晚上发生的,看新闻上他撞得还挺严重的,一晚上就好了?

    时笑满脑子都是问号,飞速把群消息和朋友圈刷了一遍,然后开手机便签,列下几个问题——

    1.毕琅,洺府集团董事长,真?与我的真正关系?有无其他身份?

    2.伤势不严重?复原迅速?与兔子精有关?其他原因?

    3.倒霉,经常被欺负。呆萌?圣母?爱哭?

    他……是这种人?

    感觉有点儿亲切,可是又像是隔着一层什么,有种诡异的隔膜和疏离感。

    为什么呢?

    时笑把这几个问题挨个儿想了一遍,一头雾水,于是先根据过往聊天记录,把联系比较频繁的几个人的身份梳理了一下,然后一面想一面胡乱翻着手机上的APP,期待发现什么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十几分钟后,他从手机相册上翻出了一张房产证的照片,一张放弃遗产继承的公证书,还有和开发商签订的回迁协议。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房产证上并列的“时好、陈善”应该就是他的父母。

    放弃继承公证书落款是时习,与时好是兄弟关系,这么,这人是他的叔叔或者伯伯?

    时笑顺手百度了下房产证上的地址,搜到了天价拆迁补偿款的新闻,心想叔叔或者伯伯为什么要主动放弃继承权?

    第一顺位继承者难道不应该是配偶、子女和父母吗?

    和叔叔或者伯伯有什么关系?

    时笑想不明白,于是在便签上补充了一条——

    4.时习,叔叔?伯伯?签署公证书原因?

    不知不觉两个多时过去,时间已经过了午夜零点,时笑捂着嘴了个哈欠,正想关机睡觉,目光突然瞥见一个标注【不常用】的文件夹右下角,有一个黑底红字,土得调查,与周围图标格格不入的APP——三界服务系统。

    时笑直觉这个APP里面藏着他想要的答案。

    他感觉自己心砰砰跳得飞快,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手指微微颤抖,点开APP。

    里面大部分内容都是锁着的,只有【阎王系统】一个标签页能够开,点进去之后有四个标签页——功德、时运、寿数,还有其他。

    功德:3

    时运:-99999999……77

    寿数:***

    什么鬼?

    时笑挨个儿看了一遍,目光凝注在了“其他”标签页里的一行字上——

    复活次数:两次?

    时间一次是在今年年初,一次就是昨天晚上。

    时笑心中巨震——

    这么,他根本就不是受伤,而是死翘翘了?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电光石火之间,时笑突然朦朦胧胧地想起好像曾经被黑衣人领着,逆着人流走过一座桥,后来被带到一个房间里,好几个黑衣人一脸谄媚又阴森地笑着叫他——夫人?

    复活——阎王系统——夫人?

    失忆——奈何桥——孟婆汤?

    时笑开便签,在毕琅的后面了个括号,在括号里标注了两个字外加一个问号——“阎王?”

    他忍不住了个寒噤,心想怪不得他总觉得毕琅身上鬼气森森的。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今天上午来看他那个穿得很奇怪的老婆婆就是孟婆?阎王将他折腾来折腾去,就是为了帮他恢复记忆?

    看阎王的表情,他应该对他无法恢复记忆很意外?

    那么,上次他死亡之后,阎王是不是曾经恢复了他的记忆?

    可是这一次为什么失败了?

    全都是未解之谜。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想办法找回自己的记忆。

    否则面对着一个很有可能是阎王的戏精,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想到阎王帅气的脸,和他对自己表白时候那种仿佛心动的感觉,时笑顷刻间觉得有点儿脸红耳热,于是他在“与我的真正关系”后面又了个括号,在括号里面了两个字——“情侣?”

    兔子精和阎王谈恋爱,确定不是找死?

    时笑忍不住又了个寒噤,光溜溜地钻进被子里,有些忐忑不安地睡了,半梦半醒之间模模糊糊地想,不管真相如何,为了保全命,还是暂时配合阎王的表演好了。

    不就是演一个呆萌、圣母、贴心、爱哭的白兔玩偶吗?

    作为一个演员,应该不难的……吧?

    然而第二天他就惨痛地认识到,他还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