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上去看看。”司无岫对唐宁道。
完, 他便从碎成木头渣子的门板中穿过,从门口跃上屋顶。
这一排客房的屋顶连成一片, 瓦片整整齐齐, 看不出有人翻动过的样子, 更没有半点水迹。
而司无岫站在屋脊自上而下地看, 也未曾发现屋顶有人, 只有贴着墙根的高大树木在夜风中轻微晃动,以树冠的浓密程度,根本无法藏匿一个成年人。
司无岫从屋顶回来时,唐宁已经把衣服重新穿好,暗器也都塞回顺手的地方。看见司无岫一脸的面色凝重,就多少了然了:“没发现异常?”
司无岫摇摇头:“什么都没有。”
“流水呢?”唐宁问。
“也没有, 屋顶上的瓦片都是干的, 没有任何流水的痕迹。”
既然司无岫得如此肯定,唐宁就不再爬一遍屋顶了,弯腰伸手将那只不知何时窜至他脚边的黑猫抱起:“我总觉得它好像知道点什么,刚才一直冲我喵喵叫唤。”
“它?”司无岫皱了皱眉。
“喵~”黑猫扭头和司无岫对视一眼, 绿色的猫瞳倒映着司无岫那张皱眉疑惑的脸。
随后它毫无征兆地从唐宁怀里跳下,速度极快地蹿到外面,在中庭稍稍停下, 回头看了眼唐宁二人,像是在等他们跟上。
“走,追上去!”司无岫当机立断,率先跟了出去。
唐宁虽是落后一步, 但他的轻功在经过司无岫的点拨后也不算慢了,更何况他学的辅修驭灵术能够精确感应到黑猫的存在,即便是在黑夜里也不会追丢。
“这边!”唐宁反过来拽着司无岫翻上一堵矮墙,双脚落地,就见黑猫灵巧地跳进月洞门,钻入另外一个院子中。
这院子不像是客房的院落,装潢更为精致,院里还种了不少花卉。夜里经风一吹,阵阵幽香扑面而来。
“这是……女眷住的地方吧?”唐宁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追下去了。
“嘘。”司无岫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他闪身藏进一个红漆柱子之后。就在他们刚刚藏好的瞬间,拐角处进来一个模糊人影,悄无声息地摸进院子里最大的一个房间。
唐宁连忙看向司无岫,现在还不能话,一开口肯定会惊动那个人,只好用眼神询问司同学:你觉得那个人会是谁?
司无岫轻轻摇头,用目光让唐宁稍安勿躁,指了指最大的那个房间,在门扉掩上之后才带着他又换了个藏身的地方。
“你有没有发现,这院子有些奇怪?”司无岫轻声问他。
唐宁点点头:“猫不见了。”
他们追到这里之后,就不见了黑猫的踪影,就连唐宁也感受不到它的存在,简直像是蒸发了一样。
“不是这个。”司无岫摇摇头,叹气,“从我们进来到现在,这院里没有见到一个下人。”
唐宁恍然:“你这么一,确实有点奇怪啊……”而且这院子也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不过很快他就不觉得奇怪了,因为下一秒,唐宁就听见屋子里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出来:“死鬼,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不及了!”
唐宁:“……”
司无岫:“……”
这时,房里又传出一道低沉男声:“我这不是怕老爷缺人使唤,需要我么?”
这声音对于唐宁来也并不陌生,他立马回头看向司无岫,只见对方对他轻轻点了点头,用口型对他:“刘管事。”
果然是他啊。
白天里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跟在王员外身边几乎没有存在感,没想到晚上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甜言蜜语哄得王员外的女眷笑得花枝乱颤,中年妇女就不要笑得这么剧烈啊,很容易气喘不过来的……
唐宁真想自嘴巴,因为就在他嘀咕的时候,刘管事口中一边喊着“夫人”,一边跟那位王夫人一块喘上了!
“嗯……轻点儿……”王夫人的声音比刚才简直甜腻了两倍不止,站在屋外的唐宁浑身都不自在,很想捂住耳朵。“老爷如今正忙着讨好那个姓龙的丫头,不会注意到我们的……”
接下来就是一片嗯嗯啊啊的和谐之声。
唐宁听得面红耳赤,一脸苦逼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回头看了司无岫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完全不为所动,唐宁不由得满心钦佩——居然听到现场都没有反应,同学你看起来好像经验挺丰富的啊?
司无岫似乎从那双精灵古怪的眼睛里看穿了唐宁的想法,好笑地敲了敲他的脑袋。
唐宁心虚回望,他不过是在心里想了一下而已,不会这么容易就被看穿吧?
司无岫却指了指唐宁的头顶上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唐宁瞥见那只黑猫不知何时跑到了走廊的横梁上。
黑猫又细细地叫了一声,屋里正得火热的两人没有听见,只有唐宁和司无岫听见了这无比清晰的一声“喵”,随后看见它又飞快蹿到走廊的另一头。
“还好还好。”唐宁松了口气,“我差点以为它是让我们去听偷情的……”这世道难不成连一只猫都如此八卦。
司无岫轻轻一笑:“若真是如此,不定连猫都觉得我们是天生一对,想要撮合我们。”
同学你的想象力也未免太丰富了点吧,而且为什么要用这么猥琐的撮合方法,你对一只猫到底是有什么误解。
唐宁决定不接他这话,默默地追着黑猫的脚步。见它眨眼间“嗖”地一声,像长了翅膀似的往天花上飞,唐宁本能地跟了上去。
“咦?”
唐宁半身撑在横梁之间,朝顶上望去。本以为那里是个猫窝之类的地方,没想到居然会在上面看到一个半人高的阁楼。
“阿宁,上面有什么?”司无岫落在他后面,什么也看不见。
唐宁把自己见到的情况跟他了一遍,抬头一看,那只黑猫就蹲在阁楼的入口处,碧绿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他,乖巧得像是在等他做出一个决定。
不管这猫的目的是什么,它始终静静地蹲在前方耐心等待,看不出有什么恶意。
唐宁咬了咬牙:“去看看!”
着他双臂一撑,身轻如燕地踏上了阁楼。不过由于阁楼比较矮,连唐宁都得猫着腰,至于司无岫上来的时候,完全就只能蹲着走了。
“咳咳……”唐宁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自己,两人的姿势都有点难以描述,“怎么感觉我们好像是来做贼的。”
唐宁有点窘。
“三更半夜在别人的宅子里到处跑,本来就和做贼无异。”司无岫倒是不怎么在乎,也没有半点心虚,“不过既然阿宁是这么认为的,那我便陪你一块做贼又有何妨?”
“谁我想做贼了,而且最开始要跟着黑猫走的人分明就是你!”唐宁怒视他,不要得好像是我在怂恿你啊。
司无岫轻笑:“其实被发现了也无妨,王员外既然能将我们安排住在这里,就意味着任务期间我们可以去这后院里的任何一个地方。他自己不是还住得离湖边很远么,想必金银财物也不会藏在这里,便是有人半夜行窃他也不会在意,反正什么也偷不到。”
“好像是有几分道理。”唐宁听他这么一,也放下心来,这样就算被人发现,他们还能是在调查。
不对,他们本来就是出来调查的啊!
都怪司无岫这家伙,着着就岔,连带着自己也被带跑偏了。
明明干的是正派的事,为什么总有一种反派的错觉?
司无岫从袖中摸出火折点燃,照亮这层阁楼。“这里曾经有人来过。”他点燃桌案上的灯盏,举起在四周照了一圈,“阿宁,过来看。”
唐宁凑过去,就见最里头摆放着一个的书架,架子上散乱地摆放着一些书籍、卷轴,还有散落的纸张。而这书架的边边角角虽然落满了灰尘和蜘蛛网,可中间却没什么灰尘。
“这些痕迹还很新,应该就在前不久,有人动过这里的东西。”唐宁猜测。
“嗯,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司无岫放下灯盏,盘膝坐在木质地板上,拿出架子上的书册翻看。
“会不会跟魔尸有关?”唐宁头顶上仿佛有一个灯泡亮起,思路也瞬间变得清晰,“这些痕迹出现的时间,和魔尸出现的时间相去不远,我觉得这两件事一定有某种联系!”
司无岫轻轻一笑:“还真的被你中了。”
他把手中书册的某一页展开,递给唐宁看。
“这本手札里写到了培养蛊虫的方法,魔尸身上的蛊虫果然不是凭空出现的。”司无岫简单地将册子里的内容对唐宁复述了一遍。
唐宁刚好对着蝇头楷看得头晕眼花,司无岫的精简提炼可算是帮了大忙,他连忙将这册子收起来:“既然这本手札是关于饲养蛊虫的,那么配制除掉蛊虫的毒药也能方便许多,留着带回去研究。”
“这些也都带上吧。”司无岫又整理出几份有用的材料。整理到一半,他忽然眉心一拧:“这里,有几页被人撕掉了。”
“撕掉了?”唐宁惊讶看过去,确实有好几本书籍中间都被撕掉了,“撕掉的都是什么内容?”
“暂时还不清楚。”司无岫摇摇头,“要么是不想被别人看见的内容,要么就是对那人有用的内容。”
“那会是养蛊之人撕掉的吗?”唐宁问。
“我看未必。”司无岫侧身给他让了个位置,唐宁坐下后,两人便膝盖挨着膝盖坐在一起翻阅,“你看这里有两个手指印,墨色的这个应该是养蛊人的,书写的时候沾了墨,不心印在纸张上。而旁边这枚一点的手印,却像是摸了泥灰之后碰上去的,颜色还带了点泥土的红。从手印上能看出至少有两个人翻过这本书,若是养蛊人不愿让中间那一页被人看见,他大可不必写进书里。”
虽然也不能否定是养蛊人自己写了又撕,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从他的行文上看,这些手札像是他留给子孙后辈用以研究的,里面记载了不少残忍狠毒匪夷所思的法子,可以是完完全全地倾囊相授,没有任何隐瞒。
连下三滥的方法都不怕被人看到,可见养蛊人完全不在乎书里的内容会不会对别人造成影响,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撕掉。
“若是觉得那页纸对他有用,以养蛊人对蛊虫的熟知程度,也没必要撕下来,他自己就能记住。”司无岫最后总结道。
所以司无岫猜测撕书的人很可能是第二个人,也就是那枚泛红指印的主人。
唐宁也觉得他这个猜测比较靠谱,可是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叹气:“就算推测出来了,我们也不知道那人如今在什么地方,被撕走的内容又是什么。”
“若是关于这些内页的内容,我倒是有点想法。”司无岫沉吟。
“什么想法,快来听听?”唐宁催促道。
司无岫却侧头看他:“可以,可我有什么好处?”
卖关子的人最可恶了好吗,这里就咱们两个人,还要好处才能?太过分了吧!
唐宁一脸哀怨地看着他。
司无岫不为所动,索性对着灯盏自己看起书来。
唐宁忍无可忍:“回去就跟你切磋,陪你个痛快,这总行了吧!”
“我觉得被撕掉的内页是关于魔尸的。”司无岫对答如流道,“蛊虫培养出来,自然是用来对付武者的,但饲养别的妖兽也能达到这样的目的,为何偏偏要选择如此阴毒的方式?蛊虫可以诱人入魔,控制中蛊之人,所以利用蛊虫操控别人,才是养蛊人最终的目标,也是那撕走内页的人不愿被人发现的重点。顺着这条猜测往下想,他必然与湖边的魔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十有八九还在这王家大宅里,观察魔尸的一举一动。”
唐宁怒瞪他一眼:“这么重要的事,你就不能直接出来吗!”
非要先占一下便宜才肯。
也不知道天下第一美人的粉丝知道偶像的真面目以后会是什么表情。
想到自家的平鹄弟,唐宁悲伤地发现,脑残粉大概并不会介意偶像变成什么样子,自己每次被司无岫虐得衣衫褴褛惨兮兮,这没良心的还会站在旁边星星眼。
胳膊肘拐的弧度太大,掰不回来了。
“今晚出来一趟值了,阿宁的运气果真好。”司无岫收拾收拾,将能带走的东西都包起来,“随便脱个衣服就能引来黑猫,这猫还颇有灵性,把我们带到此处。”
唐宁简直无语:“又不是我脱衣服的时候它才来的,它那会儿早就在房梁上了好吗。”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进门最先注意到的是别人在脱衣服。
黑猫正蜷成一团趴在地板上,懒洋洋地舔着自己的毛,似乎对唐宁两人完全失去了兴趣,眼皮都没掀一下。
“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司无岫吹熄灯盏。
灯一灭,唐宁就觉得这阁楼有些阴恻恻冷飕飕的,也不愿多待。他蹲下来揉了揉黑猫的毛,挠挠它的脖子:“今晚多谢你啦。”
“喵~”黑猫扭着脖子冲他叫了一声,尾巴轻轻一扫唐宁的手腕,然后困倦地闭上眼睛,显然是算就窝在这里睡觉了。
唐宁微微一笑,把桌案下的蒲团捡出来,让它趴在里面继续睡,随后才轻手轻脚地翻身离开阁楼。
司无岫看得直叹气:“阿宁对一只猫也比对我好。”
唐宁无语看他:“难道你也喜欢被挠下巴?”
司无岫:“……”
“而且一只猫都比你更讲道理啊,你除了会在切磋的时候占占我便宜,还会什么了?”唐宁怒指道。
“我是在帮阿宁磨练武技,可谓用心良苦,怎么能是占便宜呢?”司无岫做出一副淡淡哀伤的表情,继续叹气。
唐宁知道他得都对,自己和他切磋的时候确实武技有了明显的提升,但如果能抛开那些附加的演戏成分,唐宁不定会更乐于接受。
如今司同学又摆出那副让人无法拒绝的表情,明知道他很可能是装出来的,唐宁还是习惯性地受其影响进而满心纠结,完全不知道该从何起。
索性什么也不,埋头往前走。在路过院子正中央的房间时,唐宁惊讶地发现,那位刘管事和王夫人居然还在嗯嗯啊啊!
时间会不会有点太长了?
结果唐宁一回头,就看见司无岫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眼神好像在“这样的也能叫持久?”
唐宁:“……”
同学你知道自己现在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吗。
唐宁和司无岫回到那排客房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本想悄悄回房,没想到这时玉荷与雷鹏推开房门走出来,疑惑看着他们:“少主和公子晚上去哪里了?”
唐宁刚要开口,司无岫就抢在他前面道:“今晚的夜色不错,我和阿宁出去散了散步。”
雷鹏一脸的纠结:“散……散步能把衣服散成这样?”
唐宁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和司无岫的衣摆上满是灰尘,就像是在地上滚过一样。
他老脸一红,立马就反应过来雷鹏误会了什么。
“我们真的没有……”真不是野合啊!唐宁泪流满面。
“我们见月色不错,又坐下谈了会儿诗词歌赋。”司无岫轻轻捏了下唐宁的手,“阿宁房间的门坏了,今晚和我睡一间房。”
玉荷一脸“我都懂得”的表情,主动替他们开门:“那少主和公子早点休息。”
“嗯。”
“需要属下为二位准备热水吗?”玉荷还很贴心地问。
“也好,动作快一点。”司无岫道。
玉荷跟雷鹏使了个眼色,两人分别带着不同的表情离开了院。
剩下唐宁忿忿看向司无岫:“你为什么要对他们谎?”被属下误会他们外出是去做了什么不和谐的事,就算是恶趣味也不能用在这方面吧,玩笑也开得太过了。
“是他们自己误会的,我可什么都没。”司无岫眨了眨眼道。
装可怜这一招已经不管用了,唐宁果断转身往外走:“既然你不肯的话,那我宁可晚上被魔尸挠死,也不会睡在你这——”
“慢着。”司无岫伸手拉住他,无奈道,“怎么每次一生气就要走,你走了我可怎么办?”
“凉拌!”唐宁哼了哼,“所以你到底不,玉荷他们好歹也跟你很多年,你为什么要瞒着他们?”
“你怎么就知道他们跟我很多年?”司无岫盯着他看,反问道。
“我……我猜的还不行吗?”唐宁心里咯噔一声,完蛋差点就要露馅。还好他脑子转得快,马上解释道:“玉荷曾经私底下来找过我,看得出来她很了解你,如果不是已经在你身边很多年,不会对你的喜好这么清楚的。”
司无岫微微点头,像是接受了唐宁的法,这才:“这蛊虫的来历不简单,我怀疑和我父亲有点关系,玉荷雷鹏都是我父亲安排的人,我暂时不想告诉他们。”
“你父亲……”那就是指元帝了?唐宁翻了翻自己手中的书,纳闷道,“可是这上面并没有写啊。”
“不在你那书里,在我手上。”司无岫道。
……太狡猾了啊!
唐宁有点后悔刚才在阁楼里没有仔细看完所有的手札,要是他也有司无岫那种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就好了。
学霸的记忆力简直令人羡慕嫉妒恨。
“等明天起来,有空我再慢慢给你听吧。”司无岫揉揉唐宁的头发,道,“总归蛊虫的来历与我们的任务也没多大关系,不值得你记在心里,早点睡吧。”
唐宁看着他:“那可定了,明日你一定要告诉我,不能再有半句敷衍。”想了想又道,“也不能提条件!”
要是每次都要通过条件交换才能知道重要情报,唐宁觉得也许不远的将来他就会倾家荡产,不定连背后的唐家堡也会被对方坑过去——所以一定要抢在他前面话,不能被司同学牵着鼻子走!
这完全是唐宁用血和泪的教训换来的经验。
司无岫好笑道:“早知道你这么好奇,我应该连父亲都一句不提的。”
“晚了,你已经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唐宁提醒他,“明天一定记得啊!”
司无岫无奈摇头,最终也只是笑了笑。正好这个时候玉荷雷鹏扛着一大桶沐浴用的热水回来,这姑娘扛着热水还半点不见喘气,甚至对他们:“热水里撒了安神的药粉,多泡一会儿有好处,可以消除疲劳。”
着还用非常暧昧的眼神又看了他们一眼。
唐宁:“……”
“多谢,你们可以出去了。”司无岫淡淡道。
“是,属下告退。”玉荷跟雷鹏溜得极快,离开时还不忘帮他们关好门。
泡完热水浴,唐宁全身的疲乏仿佛骤然被开了开关,瞬间袭向全身,几乎是脑袋沾到枕头的瞬间就睡着,呼呼睡得香甜。
司无岫好笑地在旁边戳了戳他的脸颊,唐宁完全没有反应,甚至嘴巴还吧唧了一下。
“还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结果躺在我床上倒是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司无岫懒洋洋地捏住唐宁的鼻子,见他漂亮的两条眉毛皱起,迫不得已张开嘴巴呼吸,才笑着松开手。
“唔唔……”唐宁在梦中轻声呓语。
“真是个呆子。”司无岫摇摇头,替他掖好被子,随后将桌上蜡烛吹灭,走出房间。
唐宁睡得很沉,什么都感觉不到。
而离开房间的司无岫再次来到唐宁之前住的客房,直接飘上屋顶。
轻巧几个腾挪之后,他落在那棵贴墙的高树上,沿着树干仔细寻找。终于,司无岫手指摩挲着树枝上的一道痕迹,唇边勾起一抹冰冷弧度:“果然如此。”
这个夜晚,有人担惊受怕,有人难以入梦,有人睡得香甜,也有人一夜未眠。
……
清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唐宁裹着被子眷恋地蹭蹭,还没等他赖几秒床,就听见耳畔传来一阵低笑声。
淡定,无视,没准是做梦呢?
唐宁自我安慰了一番,迷迷糊糊转过身,然后……翻身翻进了别人怀里。
“阿宁这是投怀送抱?”那个声音的主人又话了,尾音上扬,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唐宁“唰”地清醒过来,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没没没有,你别误会啊!”
“嗯,我没误会。”司无岫轻描淡写地扫眼衣服松垮垮的唐宁。
唐宁立马用被子裹住自己,昨天夜里他没来得及取自己的包袱,洗完澡穿的是司无岫的里衣,所以稍微显得大了点。
我真不是故意露点的!唐宁可以对天发誓。
“不逗你了。”司无岫翻身坐起,将唐宁的包袱放在床边,“换好衣服出来吃早餐,今天我们不是还要去看被蛊虫伤过的人吗?”
哦对,唐宁想起来了,这是他们昨晚就商量好的。
“还有蛊虫来历的事!”唐宁想起来道,“这也是你答应过的。”
“知道,既是答应你了,我就不会反悔。”司无岫道,“回来我自会和你。”
唐宁知道司无岫这人一旦发了话,就必定会实践诺言,所以他也不担心。点点头,同意先去见那些遭到蛊虫毒害的人,毕竟事有轻重缓急嘛!
最开始中招的百姓都是王宅的下人,出了事后王员外便多给了一笔钱让他们回家休养。而这其中大多数人都是乌璐镇土生土长的,所以刘管事也知道他们都住在什么地方,因此自告奋勇当了这个领路人。
唐宁由于昨天暗探的惊人发现,今天看见刘管事的时候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
“宁公子这是怎么了?”刘管事还在纳闷,“在下的脸上有什么吗?”
司无岫曾经当着众人的面叫他“阿宁”,所以大家也都以为唐宁是姓宁,顺着司无岫的称呼喊他“宁公子”。唐宁觉得这个称呼也不坏,他们是隐瞒身份易容来到这里的,比起用一个自己都不熟悉的化名,还不如就这么叫呢。
唐宁对刘管事连连摆手道:“没事,我就是觉得刘管事记性真好,这么多人的住处都还记得。”
刘管事呵呵一笑:“其实这也没什么,乌璐镇不过是个镇,大家都是街坊邻里,彼此都熟了。”
司无岫目光微动:“这么来,刘管事应该也对王家大宅的上一任主人有所了解?”
刘管事表情微僵,眼神闪烁:“这个……抱歉,在下是真的不太了解。我年轻时随老爷在外面做生意,回来以后才逐渐和街坊熟悉起来的,十几年前的事情哪里会知道得那样清楚,公子这可问错人了。”
司无岫点了下头,看似不经意地问:“宅子的前任主人,曾经在京城里当过官的吧?”
“在下实在是不清楚。”刘管事的回答滴水不漏,可只要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唐宁正好就看见了。
他飞快地跟司无岫对视一眼,并看懂了司无岫让他暂时沉默的眼神,于是唐宁就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听他们,假装没有注意到刘管事的心虚紧张。
司无岫又问:“昨日我们来的时候,只见到了王员外,没见到王夫人,今日是不是该找个时间拜访一下?”
刘管事客气道:“几位公子有心了,不过夫人一向喜欢清静,身体又不大好,不太方便见客。如果几位不嫌弃,在下会代各位向夫人问好。”
唐宁听得直撇嘴,身体不好你们昨天还能折腾半宿啊?而且听那位王夫人的声音,分明就很中气十足!
“夫人身体不好,那么我们也可以去拜访贵府公子。”司无岫态度诚恳,“毕竟我们是来调查魔尸的,若能多见到几个贵府的人,不定能听到有用的信息。”
刘管事皱眉叹气:“唉!实不相瞒,我们老爷没有嫡出子女,庶出的少爷倒是有一个,却年纪尚又卧病在床,老爷平日里都不让少爷离开院子。”
“这样啊。”司无岫面带遗憾,“看来我们只能去问其他人了。”
“夫人和少爷很少离开自己的院子,公子就算去问他们,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刘管事建议道,“还不如去问那几位被蛊虫吸过血的人,总归是亲身经历过,知道得比旁人多。”
“的也是。”司无岫轻轻笑道。
刘管事见这茬总算过去了,不由抬起袖子快速擦了把脸,领着司无岫几人去见那些曾在王府干过活的百姓。
……
这拜访一圈就是大半天,等唐宁去医馆看渊竹的于师弟时,太阳都快下山了。
唐宁一行人来到医馆时刚巧龙蕊也在,另外被挠掉一块肉的戴师兄也在医馆里住着,和于师弟住在一个房间。
龙蕊高傲地“嗯”了一声,权当是跟他们过招呼了,平心而论她现在根本就不想看到唐宁和司无岫。
唐宁先去看于师弟。这位倒霉的少年和昨天相比气色是好了一点点,但身体还是那副皮包骨的样子,就好像是饥荒时期的难民。
“他除了血气尽失以外,还有没有别的状况?”唐宁问。
这房间里没有其他的人,龙蕊冷哼一声没有回答,戴师兄看上去比她还要阴沉,所以唐宁这话问了个空,最后还是这医馆的学徒回答他的。
“那位公子除了血气尽失就没别的伤了,血气得慢慢用补药调养才能好,不可操之过急。至于那位大公子,伤口的毒已经清得七七八八,就是昨夜里又动了一次气,把好容易包扎好的伤口给绷开了,如今是伤上加伤。”学徒啧啧摇头。
唐宁奇怪地问:“他昨夜里为何要动气?”
学徒道:“好像是在替那位姑娘抱不平,什么贵得离谱,欺人太甚……我也听不大懂,大约是想去寻人晦气吧。”
“原来如此,多谢这位哥。”唐宁终于闹明白,原来是这戴师兄醒过来以后,觉得心上人被司同学坑了很愤慨,想回头教训司无岫,却反而让伤口开裂。
唉,好好养伤不好吗……
为美人抱不平的时候,也想想那位被伤还没得到道歉的汉子吧,人家的医药费还是王员外出的呢。
唐宁回到病室,又仔细观察了于师弟一圈,才给司无岫递了个眼神,表示看得差不多了,可以走了。
至于那位戴师兄,人家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脸色,唐宁也不好贸然靠近,以免对方又动气,伤口又裂开的话,还要怪到他的头上。
正准备离开,龙蕊突然朝他们看了过来:“你们这一整天可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什么消息?”唐宁一脸茫然。
“自然是关于蛊虫和魔尸的消息!”
“听到了又如何。”司无岫声音淡淡,“想知道的话,你大可以花钱买消息。”
龙蕊气不一处来:“我不过随口问问,你们何必次次都拿话噎我!”
司无岫微讶道:“不是龙姑娘的要各凭本事吗,我们凭本事听来的消息,凭本事向你收费,难不成还有错了?”
龙蕊:“……”
“咳咳咳!”那戴师兄也是没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眼神看起来很像是要杀人。唐宁怀疑他的伤口一准又要裂开了。“龙……师妹,别和这种人计较,待我伤势好转,定能听到更多的消息,扳回一局!”
“哼,我才不需要你们帮忙,我自己也可以!”龙蕊骄傲惯了,就算戴师兄是在帮她话,她也不会领情。龙蕊抬起头道,“我们不妨赌,看看谁能更快解决魔尸,输的人当着众人的面给对方磕三个响头如何?”
司无岫眉目淡淡:“这可不太好吧,毕竟你是个姑娘,还是排名天下第三美貌的姑娘,若是我真让你这么做了,你们修院的人还不得天涯海角地来追杀我?”
唐宁暗中戳了戳他,要是你输了,天湘修院的人还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龙蕊被他这么一刺,三分的冲动也被刺激到了十分,顿时一口答应:“好,我还就跟你赌上了!我答应你,到时候输赢自负,绝不会在事后找你麻烦!”
司无岫微微颔首:“可以,那我就跟你赌。”
“喂!”唐宁拉了拉他。
司无岫悄然握住唐宁的手,表示有话等到离开这里再。
那边的戴师兄也是一脸着急:“师妹,你怎么能如此草率!”
“师兄,我实在是气不过,一定要让那人知道我们渊竹的厉害。”龙蕊满腔愤慨,眼神却还算清醒,“何况到时候我也未必要他下跪,我会借此机会把师兄弟们凑的钱要回来。”
她也不是真的蠢,花了冤枉钱买药,她自己虽然不在乎,可同修院的师兄弟也不是个个都有钱,当时大家一心团结为戴师兄凑钱,可事后看见手头拮据的师弟们为难的脸色,龙蕊也觉得不太好受。
身为师姐,她认为自己有必要向司无岫追讨这一笔钱。
所以虽然她提出赌约是冲动了点,可龙蕊觉得她并没有做错。
而另一边,离开了医馆的唐宁也在急忙追问:“答应这赌约对你能有什么好处,难道你还真想让一个姑娘给你磕头啊?”
“你觉得我们有可能输吗?”司无岫反问道,“阁楼里的东西已经被我们搬空了,他们查不出蛊虫的来历和饲养方法,和无头苍蝇无异。要赢他们,岂非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唐宁摇头道:“可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人。”
司同学虽然有点腹黑,但基本上都是无伤大雅的那种。他喜欢逗唐宁,也没有将他欺负得太过分,切磋的时候也是尽全力切磋,还会认真指点唐宁。
所以他不是那种会为了折辱别人而答应这种无意义赌约的人。
司无岫目光和缓地看他:“那我是什么样的人?”
“唔……不好。”唐宁老实。
“什么叫不好?”司无岫不太乐意,“相貌才情,总有一样能拿得出手吧?”
唐宁点头:“都能都能,简直是太能了。”全科学霸与男神气场的可怕之处他可是深有体会。
司无岫道:“那怎么还叫不好?”
唐宁泪流满面:“就是因为你太优秀,所以我词穷了。”
“原来阿宁是这么看我的。”司无岫唇角微勾,显然这句话深得他心。
我就知道你只想听这一句!唐宁在心里疯狂吐槽,铺垫这么久就为了一句彩虹屁可还行。
“你别岔,快,为什么要答应龙蕊?”唐宁又把话题绕回来。
“真想知道?”
“真的想。”唐宁用力点头,用非常真诚的眼神去看他,表示自己愿意当个合格的听众。
“因为他们此行的目标既不是王员外,也不是除魔。”司无岫看向唐宁,“很可能是你。”
“我?!”
唐宁睁大眼睛。
“……还有我。”司无岫补充完最后一句。
“你能别把话一半吗?”唐宁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还想问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人家,听见司无岫的补丁后,才反应过来,“是为了天下风云榜的事?”
司无岫点头:“多半是了。还记得当初我们的讨论吗,风云榜的存在就会产生竞争,龙蕊排在天下第三,又是那样骄纵的性子,难保不会被人煽动,千里迢迢从渊竹造访天湘。”
“就……就为了比谁长得更漂亮?”唐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或许她还有更深远的目标,所以我才想趁着这个赌约,从她嘴里套出来。”司无岫道,“总之,从东萍到这里实在是太遥远,不论是龙家还是渊竹修院,都不可能为了这么一桩任务而大老远跑一趟。尤其是乌璐镇离天湘修院并不远,他们没必要和天湘修院抢任务,吃力不讨好,还容易和人结梁子。”
唐宁一脸复杂:“可是你已经跟她结下梁子了……”
“那都要怪他们出门在外,行事太过嚣张。”司无岫道,“但我想,挑动这些学生千里迢迢过来的人,本意并不是要与我们起冲突。”
“话虽如此,但我们也未必就能抢在他们前面除掉魔尸。”唐宁深深地担忧,“你忘了,戴师兄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我们没有尸毒的样本,而手札里关于魔尸的内页又都被撕掉了。”
所以双方的起跑线也没差很远啊。
唐宁看向司无岫,发现他正低头看着自己,唇角含笑。
看到司同学露出这样的表情,唐宁就浑身一个激灵,预感这是有人要倒霉了。
作者有话要: 糖:我做了一个被章鱼怪挠一晚上痒痒的梦……
456:(惊讶)什么章鱼,竟然如此幸运?
糖:麻蛋你还给老子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