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哗啦哗啦哗啦, 这次的流水声比唐宁在前一晚听到的更加清晰。
他沿着司无岫冲出的方向追出去,视角只能捕捉到对方绯红的衣角。唐宁咬牙运用更多的灵力, 让自己的速度变得再快些, 终于追上了司无岫。
“阿宁?!”
司无岫前方的黑影逃得飞快, 差点就要追丢, 他顾不上许多, 道:“来得正好,我去前面堵他,你将他逼至庭院与我完成包抄!”
“明白!”唐宁在他背后喊道,同时朝黑影甩出几枚暗器,限制奔跑的方向。
司无岫见状放下心来,足尖在屋脊上用力一点, 瞬间便掠至前方, 从黑影头顶超越,将他的去路彻底封住。
唐宁配合司无岫成功地将黑影诱导到庭院中,正翻下屋檐落入院子里,却发现只有司无岫一人站在院子中央。
“咦, 人呢?”唐宁左右看了眼,确定黑影真的不知道去哪里了,才朝司无岫走过来。
人都不见了, 也没法包抄啊。
“我追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不见踪影了。”司无岫眉头紧锁道。他手中拿的是雷鹏从镇上铁匠铺买来的精铁剑,能凑合着用,却无法将他的实力完全发挥。
剑胚由于尚未开刃, 只能先放在修院的寮舍里。
不过在这里,司无岫用一柄精铁剑也足够了。
“没道理啊……”唐宁沿着庭院四周走了一圈,“我刚才将他的左、右、右前方的通路都封死了,他只有从你身边穿过,才能跑到前面的月洞门。可你站在这里,他根本无法越过你,只能藏起来了。”
但这个庭院一眼望去就这么大,哪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司无岫忽然拽住唐宁的胳膊,在他脸上用力一捏。“喂喂,你干什么啊!”唐宁捂住自己的脸,怒视对方。
“还是阿宁提醒了我。”司无岫嘴角微勾,“那个人还在这里,他没有走,而是藏起来了。”
“这……这要怎么藏?”唐宁不解地四周看看,这里连一棵树都没有,只有几盆码得整整齐齐的盆栽,一个大活人能藏在什么地方?
“在这里。”司无岫转过身,用剑尖指向放在墙根下的水缸。
“那里?”唐宁紧张看去,那个水缸其实只有半人高,就连他都塞不下去,要怎么躲人。“莫非是缩骨功?”唐宁发散思维,以前古装片好像都是这么演的。
司无岫轻轻摇头,也没有多解释,而是挥动精铁剑直接朝水缸劈下!
唰啦——
水缸被劈成无数碎片,里面的水哗哗流出。而瓦片中央,一个摸约八九岁的男孩正抱着膝盖坐在上面,脸色青白,显然被司无岫突如其来的一手给吓得不轻。
就在孩吓到呆滞的时候,司无岫长剑抵在他的脖子上,冷声道:“你是什么人?”
孩愤怒地瞪着司无岫,逼紧嘴巴,一个字都不肯。
“你这么凶,人家会回答你才怪。”唐宁蹲下来,目光平视孩,“朋友你别怕,我和那位大哥哥没有恶意,只想知道你刚才为什么会出现在房顶上,你愿意告诉我吗?”
唐宁眼中不含半点杂质,黑色的眼眸映着孩略显惊惶的脸。孩本来还十分警惕地看着他,随着对视的时间变长,他眼中也渐渐有点软化。
唐宁见对方已经有了松动,正要再添一把火,却见孩从怀里摸出一包什么东西,他连看都没看清楚,就被司无岫一把扯到身后,而司无岫的剑尖又往前送了一分:“别乱动!”
“喂!”唐宁看见剑尖扎破了孩的手臂,虽然伤口不深,但也见了红。
然而那孩却好像并不在意,他摊开双手,一个简陋的竹筒被他捧在手心。
“这是什么?”司无岫冷声问道。
孩又愤怒地瞪了司无岫一眼,才终于开口:“……是流珠响。”
他把竹筒拿在手里,来回摇晃几下,竹筒中不知安了什么装置,滚珠细细密密滑动碰撞,发出的声音提起来和流水声一模一样!
“原来就是这个?”司无岫眯起眼。
唐宁是穿进书里的,对好多常识还不清楚,司无岫却是土生土长的月国人,一眼就看出这孩手里拿的竹筒是一种民间的孩童玩具,名叫“流珠响”,因为摇动里面的珠子会发出好听的声音,所以得此命名。
“你便是用这个来装神弄鬼的?目的是什么?”司无岫用剑挑起竹筒向上一抛,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过后,竹筒落进了唐宁手中。
唐宁摇了摇竹筒,发现竹筒本身发出的声响并不大,但是为什么两次听到流水声,都好像就在耳边?
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古代的建筑屋顶都是呈三角形的,一点细微的声音落在屋顶上都会放大,因为两侧屋顶会形成一个天然的扩音器!
想到这里,唐宁又蹲下来看那孩:“你是故意来吓我的?”否则这流水声不可能两次都出现在自己住的房间里,一次还无法确定,但第二次时唐宁都换房间了。
唐宁的话,显然也让司无岫反应过来,对孩全无好感:“捆起来吧,明早交送官府。”
“我不要!!”孩凶狠地往司无岫的剑上撞去。司无岫见状立即抽剑避让,孩瞅准空挡马上撒腿就跑,却刚好踩到唐宁掷出的竹筒,脚下一绊直接栽倒。
唐宁见孩四肢扑腾又要爬起来再跑,连忙上前摁住了他,在他四肢上的穴位点了几下。
电光火石间,唐宁来不及多想,也还好没有出什么差错,他暗暗松了口气。孩四肢不能动,只好冲唐宁龇牙,差点一口咬在唐宁的手臂上。
还好这时司无岫赶过来,拎起孩的后脖领提到一边:“阿宁,没事吧?”
“我没事。”唐宁摇摇头,对司无岫道,“这孩子刚才那下摔得不轻,先帮他看看吧?”
着,唐宁帮孩卷起裤腿,发现孩右腿的膝盖破皮流血了,另一边倒是没什么事。不过唐宁发现,除了摔伤之外,孩身上还有好几处大片的淤青。
“这是……?”
“我吓你,是想要你们走。”孩突然开口,声音微微发颤,还带着稚气,“你是好人,不能留在这里。”
唐宁惊讶地看着他:“要我们离开这里,为什么啊?”
“这里很危险。”孩一板一眼地。
大概是知道自己动弹不得,孩也放弃了挣扎,变得老实许多。
司无岫提着孩往回走:“回去再,这里不是话的地方。”他低头看了眼孩,孩似乎对他敌意特别深,凶巴巴地和司无岫对视。
司无岫脚步稍停,转头看向唐宁:“阿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就是刘管事口中那个不方便出门的庶出少爷。”
“他是少爷?”唐宁略感惊讶,“可是他身上的那些痕迹……”到一半,唐宁就默然了,就算是少爷,毕竟是个庶出的,而且人家娘亲还在宅斗中被人干掉,所以孩遭到嫡母虐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孩的表情更加忿恨,咬着嘴唇把头扭到一边。
果然是被司无岫中了啊。
唐宁在心里叹气,虽然年纪又这么可怜,但半夜爬到别人屋顶上吓人的做法还是不对的,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
两人带着一个孩回到司无岫的房间,门一关,司无岫就随手将孩丢到一张凳子上,问他:“昨天夜里也是你吧,我在阿宁屋子外面的树上看到了你的鞋印。”
昨晚唐宁睡下后,司无岫重新回到他房间的屋顶上查看,这回仔细排查,终于被他发现了端倪——树枝上有新踩出来的鞋印。
这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司无岫当时没发现有人,因为对方是个身形瘦的孩子,能够躲在树枝上。
“你之前是因为这宅子危险,想要吓我,让我离开这里?”唐宁看着孩,“可是你怎么知道会有危险,又为什么要让我离开,我们之前在哪里见过吗?”
孩摇摇头:“我看到你救人了,你是好人。”
唐宁恍然:“是昨天在湖边的那次?”昨天他用暗器落龙蕊的鞭子时,估计这孩子躲在某个角落里看见了。
“可是……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非要装神弄鬼的?”唐宁还是不理解。
司无岫淡淡开口:“因为他就是那个撕走内页,并暗中培育魔尸的人。”
孩眼睛发红,恶狠狠地瞪向司无岫。
“喂,没有证据你不要乱啊。”唐宁总觉得今天晚上司无岫的表现不太对劲,他很少有这么咄咄逼人的时候。
上一个被他这么对待的幸运儿是贝逸廷,这人最后被司无岫揍得满地找牙,唐宁虽然觉得可怜,却并不同情前未婚夫。
但这次的对象只是个孩子啊!有话不能好好吗。
司无岫冷哼一声,面色冰冷地拿出他们在阁楼里搜到的书册,翻开到某一页。这本册子比较原始,不是交给玉荷的那种经过筛选的。
“这上面有一枚指印,是撕去内页的人留下的,指印比成人的要,不是孩就是侏儒留下的。”司无岫盯着孩,“你是自己承认,还是等我比对了你的指纹后再承认?”
孩视线低垂,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是我撕的。”
“魔尸是你弄出来的?”唐宁惊讶看他,如果这孩真是罪魁祸首的话,那也太可怕了。
“不是我!”孩大声反驳,“不是我弄的!”
“不是你,那是谁?”司无岫继续追问。
孩安静了一瞬,看上去有些害怕,又有些痛恨,鼻头红红地:“是那个女人干的……她把我娘丢进湖里,蛊虫吃了活人的血肉,苏醒过来了。”
着着,孩嘴唇紧抿,五官皱在一起,两行眼泪无声淌下。
而唐宁一边心疼这孩子的际遇,一边又止不住地身体发凉——那个妾被投湖的时候还是活着的!而且搞不好王夫人是当着孩的面,把他的亲娘活活淹死。
实在是太残忍了。
“要是不信,那几张纸都在我衣服里,你们可以拿出来看。”孩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
司无岫从他怀中摸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纸,飞快浏览一遍。
里面的内容确实如孩所,人面蛊沉于水中可暂时休眠,然而若遇到活人献祭,会重新苏醒过来,这时它们会寄宿于距离最近的武者尸体中,魔化武者尸身,让他为蛊虫猎取更多的养料。
其中有一页提到,被附身的武者与蛊虫是互利共生的关系,若是人面蛊变得越来越厉害,魔尸也会随之晋阶,甚至有可能在蛊虫的影响下恢复神智,宛如死而复生!
司无岫微微叹息,将这几页纸递给唐宁。
“你娘是误误撞成了给人面蛊的献祭,你将这些资料藏起来,是为了保护魔尸。你想利用它来替你报仇,没错吧?”司无岫盯着孩的脸问。
孩一语不发,只低着头。
唐宁这时也看完了那几页纸,把残缺的内容补上后,一个完整的时间线浮现在他脑海中。
首先是宅子的前任主人,也就是养蛊人从宫中得到人面蛊带回乌璐镇培养。他的目的如今已经无法考究,唐宁只能判断,养蛊人不知因为何故中断了蛊虫的培植,将人面蛊沉入湖中,留给后人研究。
随后养蛊人将手札放在隐蔽的阁楼里,他的后人也许在卖掉宅子前没有找到阁楼,甚至对养蛊人也算不得孝顺,将长辈的尸身用草席一卷葬在湖里,然后卖掉那座大宅子。
王员外买下宅子,将身边的莺莺燕燕都置于后院。王夫人泼辣厉害,趁王员外不在时,给他最宠爱的妾灌下毒药,活生生丢进湖里看着她被淹死。
妾留下的孩子在躲避下人虐待时发现了阁楼,同时得知人面蛊与魔尸之事,他无法将那么多本手札带回去,只好撕掉有关魔尸的那几页,藏在自己怀里。
再然后,王员外归家,魔尸肆虐,他只好广招武者前来除魔。
“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唐宁弯下腰,帮孩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我叫……王飞舟。”孩的声音很轻。
“咳……王什么?”唐宁被呛了一下,怎么会有父母给孩子起名字叫“非洲”,这是有多非啊,难怪这孩子如此不幸。
原本十分沉重的空气,因唐宁这一呛而变得轻松些许,虽然孩和司无岫都不理解唐宁的笑点在哪里,但这不妨碍飞舟朋友察觉对方是因为自己的名字而咳嗽。
孩委屈地看了唐宁一眼。
唐宁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理解你报仇心切,可魔尸也会伤害好人,你不能为了复仇而选择最错的一条路。”
孩似懂非懂,看到唐宁关切的眼神,又摇头:“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们都,就算我去告官,在大月帝国妻杀妾是不犯法的。”
到这里,孩又抽噎地哭起来,似乎想到母亲和自己的遭遇,心酸委屈一齐涌上心头,眼泪跟珠子似的往下掉。
“哎,你别哭了!”唐宁手忙脚乱地安慰他。
哄孩这个活他也是第一次干,而且因为那条蛋疼的律法,唐宁甚至都没法出“坏人一定会绳之以法”这样的话来。
真是好憋屈啊!
“谁没有别的办法了?”司无岫唇角微勾,淡淡开口。
唐宁和孩一块扭头,一大一眼睛齐刷刷看向他。
“大月帝国的律法不保护妾室,却保护武者。”司无岫语出惊人,“王夫人以活人献祭人面蛊,数名武者丢了性命,还有人至今仍躺在医馆里。就算她是无心之过,也要为那些武者的性命担上干系,何况于浩还是渊竹修院的人。”
只要渊竹修院态度强硬,压一压官府,官府必然会从重处置。
“当真?”孩眼睛一亮,“我娘的冤仇真的能报?”
“当真。”司无岫郑重对他,“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从此以后不再接近魔尸,待事情了结之后,你要向官府明你的情况。”
唐宁也道:“你年纪,又身负血仇,官府会念及你的不易之处,对你从轻发落的。”
孩点点头,目光坚定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我答应你们,只要娘亲的仇能报,坏人得到报应,我就自己去官府!”
“有志气。”司无岫拍了拍孩的头,孩怒目而视,还冲他龇了龇牙。
唐宁还想点什么,却在这时听见外面有人的呼喊声,等他听清楚喊话的内容时,不由看向司无岫:“是来找少爷的。”
也就是来找飞舟的。
“让我回去吧。”孩,“我答应你们不再接近魔尸,你们也要帮我报仇,我会一直等你们的!”
“好。”司无岫爽快答应了他,解开孩的穴道,开门让他离开。
孩往外跑了几步,又回头看了唐宁一眼,脸一红,然后飞快跑出了院子。
司无岫皱眉道:“他老看你做什么?”
“大概……因为我比较和善吧?”唐宁摸了摸鼻子,要换成自己,他也觉得司无岫的样子比较凶,还是自己比较好话。
“那又为何要脸红?”司无岫轻嗤,“年纪就不学好。”
唐宁无语看他:“那还是个孩啊,他难道就不能是因为心里过意不去,不好意思才红脸的吗?”
毕竟孩本性不坏,他是为了保护唐宁才想去吓人,想要催唐宁离开王家大宅的。
如果最后孩是想对唐宁道歉,而不好意思开口的话,这就很得过去了。
唐宁很想对司同学,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思想如此不纯洁。
不过看在刚才司同学帅气出那番话的份上,唐宁就不与他计较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不让王飞舟再与魔尸接触?”司无岫偏头看着唐宁。
“嗯?”唐宁,“难道不是如果孩继续喂养,就会助长魔尸的力量吗?”
书上记载到,蛊虫是用毒素培养出来的,以血气为食,而毒素会反馈到魔尸身上,所以魔尸带毒。孩平时是用砒霜喂食蛊虫的,王家下人都用砒霜来杀虫子老鼠什么的,所以这种毒药很好入手。
“这是一方面。”司无岫道,“而另一方面,当人面蛊的胃口变得越来越大后,它们必然会反噬饲主。”
唐宁倒吸一口气:“那你刚才怎么不告诉他?”
“让他自己收手,总比吓唬他要强。”司无岫轻声道,“既然他答应不再靠近,那么这些原因他也不必知道了。”
唐宁道:“要是我们今晚没有抓到他,他会不会难逃一劫?”
“不好,敢冒险去喂养魔尸,他应当已经做好了随时会死的算。”司无岫平静道。
“唉……”唐宁叹了口气。
解开最困扰他们的魔尸难题,却并不能让唐宁心里的沉重感减轻几分。
“不过他倒是真的要感谢阿宁,要不是有你挺身救人,唤起他心中一点善念,我们今晚也无法将他抓住。”司无岫对唐宁道,“不定过两天,魔尸手下的亡魂又多了一条。”
唐宁复杂看他:“你认真的?”
“那当然,难不成你觉得我是在哄你?”司无岫挑了挑眉。
“你经常就这么哄我的。”唐宁白了他一眼。其实司无岫的表现挺明显的,一看到自己叹气,他就出言安慰,看似语气寻常实则用心良苦。
唐宁还是分得清对方玩笑话背后的意图的。
不过唐宁眼下是真的很难高兴得起来,只能对他扯扯嘴角:“你就别管我了,我过会儿就能好。先把这几页纸给慕容独送去吧,魔尸身上毒也有了头绪,他会想办法配制解药。”
论起用毒还是慕容独更擅长些,唐宁没有把握办到的事,他却了三天之内就能完成,交给他显然更合适。
“嗯。”司无岫注意到唐宁眼中的低落,却没再什么,“我去找他便可,你先睡吧。”
“也好,我也累了。”唐宁点点头。刚才追出去时他还穿着里衣,此时也懒得换衣服了,干脆倒头躺在床上,面朝墙壁。
这一晚,唐宁睡得并不安稳。
他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却清晰地记得梦中沉重压抑的感觉,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
“唔……”唐宁五官微皱,艰难睁开眼,发现有个人正趴在自己身上,“……谁?”
那人听见响动,从散落的乌发中抬起头,一双黑而明亮的眼睛盯着唐宁看:“阿宁,早啊。”
“早……你个头啊!”唐宁推开对方的脑袋坐起来,怒视对方,“不是好了一人一半的吗,你为什么要越界?”
司无岫也坐起来,无辜回望:“阿宁,你现在是在我的这半边。”
唐宁愣了愣,然后看看四周,发现自己真的是睡到外侧那半边去了。“不对啊,我明明是靠着墙睡的!”唐宁道。
“昨晚我好好地睡在自己这半边,是阿宁突然翻身过来,占了我的床,还抱着我不撒手的。”司无岫略显无奈。
唐宁努力回想了下,还是没有印象。
但看对方如此笃定,唐宁也有点犹豫,难道他的睡相真的这么差?
司无岫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不过既然是你,被吃一点豆腐又有何妨。”
这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隐忍的媳妇。
唐宁:“……”
还有,到底是谁吃谁的豆腐啊!
唐宁忿忿地在早饭的时候吃了一盘的豆腐,以此发泄心中的愤懑。
王员外看见,还以为唐宁喜欢吃豆腐,特意向他吹嘘起家里的厨子做的八宝豆腐特别好吃,这附近再也没有人做得比那厨子更好吃的了。
要是以前的唐宁,不管谁跟他话,他都会意思意思应付下。但现在他对王员外实在是没什么好感,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就也不跟他搭话。
虽然杀人的是王夫人,可王员外也有放任行凶和不察的错,唐宁就不相信他没怀疑过妾的死因。
王员外讨了个没趣,心想刘管事给他提供的消息是不是太对,明明听这个宁公子是天湘修院里最好话的一个了啊?
不过就算没有天湘修院,他家里还住着渊竹修院的人,王员外转头又对渊竹的弟子献殷勤,拐着弯问什么时候能把魔尸解决。
渊竹弟子骄傲回答:“戴师兄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贵府的难题很快就能解决!”
着,还挑衅地看了唐宁一眼。
唐宁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渊竹比天湘更厉害”的意思,不由撇了撇嘴。
你们到现在还没找到解尸毒的办法呢,这么急着立fg,心到时候被现实教做人。
不过唐宁他们现在也没有万全的把握能对付魔尸,因为早上慕容独就过来跟他们,对付人面蛊的毒药制作出来了,可魔尸身上的毒还没完全解决。
总不能等大家受伤以后再用紫云散解毒吧?且不紫云散数量有限,就架到一半,万一毒素在体内扩散,有可能根本等不及服用紫云散。
不过慕容独还是把对付蛊虫的毒药给了唐宁,让他有机会去湖边试一试,如需改良,慕容同学还有时间调整配方。
唐宁和司无岫商量一番,决定多试几种毒药,不能太依赖慕容独的毒。正好唐宁身上的瓶瓶罐罐也很久没有用武之地了,干脆一块试。
只是他们做好准备来到湖边时,发现魔尸周围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渊竹修院?”唐宁数了数,足有六七个人在,就连戴师兄和龙蕊都来了,“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司无岫猜测:“围攻魔尸?”
“不会吧,他们真的算靠数量取胜?”唐宁紧张看去,因为就在他们话的时候,渊竹的哥几个已经对魔尸展开了攻击!
蛊虫嗡嗡飞出一片,黑压压袭向众人。渊竹弟子的人人手拿出一个瓶子,齐齐向黑雾抛出,随后用内力震碎。
毒雾散开,几名弟子以袖掩鼻,往后退了几步。却见人面蛊在他们掷出的毒中只停滞了片刻,便又再次扑向他们。
“第二个瓶子!”龙蕊大声喊道。
渊竹几人又抛出一个瓶子,这次震碎之后洋洋洒洒落下来的是血雾,不知道是人血还是牲畜的血液。
这回蛊虫停滞的时间变得长了一点,渊竹弟子见状立刻集体围攻魔尸。
魔尸以手成爪,皮糙肉厚刀枪不入,和这些学生战了个旗鼓相当,甚至还隐隐占据上风。
“撑住,攻其破绽!”戴师兄也吼道,他的武器是自己的双掌,在对付魔尸时是最不利的一个,因为只要被魔尸抓伤,他就一定会中毒。
几人艰难应对,咬牙坚持,有人虎口都被震裂,依然紧握手中的剑。
可魔尸的破绽实在是太难找了,它几乎刀枪不入,甚至也没有任何痛觉!
而更糟糕的是,就在这时,将血迹全部吸食的蛊虫又嗡嗡地折返回来……
司无岫轻叹一声,从唐宁手中取走毒药,手持精铁剑,朝魔尸掠来:“都让开!”
渊竹弟子咬牙看着司无岫接近,本不想理会他,却听见戴师兄命令道:“渊竹弟子听令,都给我散开!”
司无岫冷笑着看了戴师兄一眼,将毒药抛出,同时送出一道剑气,将瓶子震碎。
这回毒雾散开后,蛊虫再也没能动弹。
渊竹几人大喜,试图再次合力围攻魔尸,然而魔尸失去蛊虫,却突然大吼一声,动作之间更加快速,瞬间便抓伤了两人!
“退下!都退下!”戴师兄和龙蕊一起喊。
几人顾不上对付魔尸,这次的攻势被魔尸瓦解后,少了两人,他们再也无法组成有效阵法。
渊竹弟子都退开后,魔尸找不到目标,便转而朝司无岫攻来。
“这也太卑鄙了吧!”唐宁寻着空档将自己身上的毒全部洒向魔尸。
渊竹出了六七个人都对付不了魔尸,就算司无岫武力值再高,在魔尸面前也渐渐感到吃力。
不过片刻,司无岫的唇角就多了抹血迹。
唐宁急得想冲过去助阵,却明白以他的修为,这会儿过去只有拖后腿的份,他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脑门上全是汗。
如果再过两天,等慕容独将对付魔尸的药配制出来就好了……
住,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唐宁集中精力,眼睛死死盯着交战中的司无岫和魔尸,大脑飞速思考一个问题——这个时候,我能做什么?
他的毒和暗器都对付不了魔尸,双方交手速度越来越快,贸然插入也不理智。
要怎么做,才能帮到司无岫?
心中对自己的质问越来越深,唐宁早就察觉,这段时间过于依赖司无岫,让他的日子有些得过且过的感觉。而到了关键时刻,自己却派不上用场。
唐宁咬紧牙关,不行,现在可不是沮丧的时候啊!
快想,努力想,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唐宁双目赤红地看向司无岫,这时司无岫的精铁剑上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痕。
毕竟只是精铁铸成的剑,在实力堪比高级武者的魔尸面前,还是显得太过脆弱。
忽然间,唐宁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阴沉中透着致郁的黑暗:“杀……杀光……”
唐宁一个激灵,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想到了!
对啊,他还有驭灵术!
王飞舟撕下的内页里曾经记载,如果魔尸得到进化,可能会恢复神智,造成起死回生的现象。
所以此时的魔尸也算得上是生灵,而驭灵术正是对所有生灵都管用的一门圣级功法。
《驭灵书》中的第三式,附灵。
这一式可以将施术人的神识附着在目标物上,借此操控对方的身体。
唐宁目前为止从未用过附灵,他用得最多的是第一式“连心”,通常只是用来跟蝎子沟通的。可他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放手一搏了!
电光火石间,唐宁已经下定决心。他闭上眼睛,静心运功,将身边所有的噪音摒弃,专注于将自己的意识从躯体中分离出来。
然后循着那道阴冷的声音,瞬间钻入魔尸的躯壳,控制魔尸让司无岫一剑穿心!
“唔!”唐宁在魔尸被剑刺穿的时候就解除驭灵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却仍然感到心口有点疼痛。
“阿宁?!”
司无岫抽剑一甩,将魔尸四肢刷刷砍下,彻底剥夺魔尸的行动力。然后飞快跑向唐宁,紧紧攥着他的肩膀:“你没事吧?”
“呼……我还好。”唐宁捂着心口,心有余悸地,“幸好我动作快,再晚一步我就要被你捅死了。”
“你刚才用了驭灵术的第三式?”司无岫很少有如此后怕的时候,他生气地看向唐宁,“附灵是让你借助生灵的耳目探听消息用的,谁让你这么胡来了!”
“情况危急,我哪里想得到这么多啊。”唐宁迎上对方的视线,“当时只有附灵是我唯一能用来帮你的招式。”
“你……”司无岫咬了咬牙,看上去还想狠狠教训唐宁一番,可对着那双漂亮而认真的眼睛时,那些想好的话都不出口了,“真是太胡来了!”
最后他也只能这么。
唐宁愣了下,眉眼弯弯道:“没想到你也有词穷的时候啊,司同学。”
司无岫瞪他一眼:“没有下次,以后你要是再敢乱来,我就……”
“就怎么样?”
“就每日与你切磋,直到你筋疲力尽为止。”知道唐宁最不喜欢听到的字眼就是“切磋”,所以司无岫是故意这么提的。
可唐宁在刚才那阵惊吓之后,现在再听到“切磋”非但不觉得可怕,反而还有点亲切感。
“其实我表现得还不错吧?”唐宁兴致勃勃,“第一次用附灵,就成功了啊。”
“不错个头。”
这是唐宁认识司无岫以来听见他的第一句不文雅的话,后者抬手敲了敲唐宁的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