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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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宫花重金聘来的刺客死士虽然人数众多, 然而他们对于司无岫的事情知道得其实不多,只从他在昊南城的那次出手中判断他修为是在玉级, 不超过丹级。但考虑到元氏族人武体特殊, 可以越级挑战, 所以派来的人都是玉级以上的高手。

    只是这一回满雪城里出现的黑衣人却不同, 他们是针对元帝而来, 人数尽管不多,却是一水儿的丹级武者,连一个玉级都没有。

    “陛下行踪成谜,这些刺客为什么会知道他在北方?!”宗文俊感到不可思议,一边抡起双锤与黑衣人对杀,一边喊道。

    元帝轻描淡写地笑了下, 没有回答。

    司无岫倒是挺有闲心回答他:“因为这些人并非后宫的刺客, 而是来自公良世家。”

    公良世家,也是京城有名的顶级世家之一,他们是天下书局背后的操纵者之事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天下书局排名公正,很多人曾在背后猜测他们是一个扎根于百姓中的组织,培养了很多擅长跟踪与轻功的高手。

    所以这批黑衣人能准确知道元帝的所在, 并且绕开城门守卫直接杀到宗将军临时的住处来, 也就不足为奇了。

    “公良野这老匹夫!”宗文俊恨得咬牙切齿。

    公良野正是公良世家的家主, 也是主张“退位让贤”的那位朝中重臣。

    他在这次的事件中利用天下风云榜收揽民心, 把元氏抹黑得不能再黑, 却借此机会在百姓与朝堂当中赢得了威望。

    也是因为他的那番话,才会让青龙军与朱雀军的元帅产生了拥兵自立的想法。

    宗文俊原本是不想跟公良世家对着干的, 他清楚对方擅于利用舆论来压迫别人,擅于煽动旁人自己却隔岸观火。

    要是没能给公良野造成致命的击,回头他又会带着他最有力的兵器来对付自己,到时候他不定会像今日的元帝一样,受尽指责不,还要被人暗中追杀。

    宗将军趋利避害的本事一流,看起来是官二代高富帅上怼天下怼地的人设,其实骨子里非常圆滑谨慎。

    所以他并没有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亲姐和侄子身上,而是想办法强大自身。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里,唯有自己实力变强,才不会受人摆布。

    只可惜,宗文俊还在犹豫不决时,公良大人那头却已经等不及了。

    “陛下心!”电光火石间,宗将军已经咬牙做出了选择,飞身来到元帝身后,替他挡下了后方的偷袭,“陛下,微臣不知陛下驾临,如今见面又是这般情况,请恕微臣无法行礼。”

    元帝慵懒地“嗯”了一声:“宗爱卿就是想行礼,估计也挺有难度的。”

    他也随手拍飞了一名黑衣人,还似笑非笑地看了宗文俊一眼。

    宗文俊抿抿唇,下颌紧绷着,假装没有看到元帝揶揄的视线,专注地替他挡掉大半的黑衣人。

    宗将军这回是就算想考虑也来不及了,一则黑衣人都杀上门了,他要是还能忍气吞声去讨好公良野,那玄武军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二则是,陛下都出现在他的宅邸了,要他此前并不知道陛下会来,谁信?

    大半的黑衣人都是冲着元帝与宗将军去的,公良家派出的刺客针对性很强,面对无关人士时都选择不费那个力气,宁可将精力省下来去对付元帝。

    于是唐宁在甩了几下鞭子后,发现黑衣人基本在自己面前虚晃两招就冲向了对面,也慢慢地收起了自己的内力,还有空闲跟司无岫讨论:“这些都是天下书局培养的刺客吗?”

    司无岫也同样很清闲,对他点了点头:“不错。阿宁是怎么看出来的,莫非他们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倒没有,我就是觉得他们好像完全把我俩给忽略了。”唐宁摇头道,真要特别,都是穿黑衣服蒙脸的人,哪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只是这种感觉还挺有些新奇的,他们每次都是被刺杀的中心,如今却有机会旁观别人被刺杀了。

    “这难道还不好吗,不用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还有机会见识见识天下书局的手段。”司无岫目光落在那些黑衣人形成的围杀阵上,目光透出探究之色。

    “什么手段?”唐宁也看了过去。

    司无岫耐心跟他点评道:“天下书局的刺客训练磨合的时日更长,就比来刺杀我的那些人要更有默契。阿宁且看,他们组成的围杀之阵名为三才阵:三长两短,长兵器与短兵器之间形成了一个绝妙的平衡。”

    “你还有心情跟我这些。”唐宁用手肘顶了他一下,“不去帮帮陛下?”

    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加入杀阵之中,把元帝与宗将军包围得水泄不通,两人几乎被黑压压的人群掩盖住,唐宁还要踮起脚尖才能看清杀阵中的情况。

    司无岫摇头:“不帮,而且元帝也不需要我的帮忙。”

    元帝确实很厉害,他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实际上仅看了一眼,他就将所有黑衣人的站位与手持兵器,互相间如何搭配的关节给看得一清二楚。

    他身上不带任何兵器,以双掌为兵,掌心中凝聚内力,压缩,最后爆发出去,能以一掌震废三人!

    不愧是最接近圣级的存在,元帝已经摸到了圣级的门槛,只是苦于血脉诅咒的束缚而不得迈入,但境界却是远远高出这些丹级武者的。

    因而在元帝的面前,黑衣人们来得再多也不是他的对手。

    更何况元帝身边还有宗将军,尽管他是被逼无奈地选择站在元帝的阵营中,但既然已经选择,他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所以能在元帝面前表现的机会,宗将军也都不会放过。

    趁元帝一掌在包围中开了一道缺口,宗文俊立刻抡起两把巨大石锤,朝着缺口的地方用锤子使劲一轰!

    从石锤上迸发出的内力将更多的黑衣人击倒,缺口瞬间又扩大了几倍。

    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们想要将缺口闭拢,却在行动前便被元帝捕捉到空隙,乘胜追击,终于令他们自顾不暇,自乱阵脚!

    比起如临大敌的宗将军,元帝反倒有心情调侃道:“宗爱卿以前不是用剑的么,为何要改用如此不风雅的锤子,难不成接管玄武军几年,世家公子也被北地的彪悍民风给同化了?”

    宗将军心里有点苦,这双锤子的造型也不是他可以选择的,可谁让这是唯一一对肯认他为主的六圣的兵器呢?

    为了这对锤子,宗将军早早地就把心爱的剑束之高阁,还专门造了一条腰带可以挂住这两只锤子。两只锤子被他背在腰后,走起路来就好像背上有一只龟壳似的,其实宗文俊心里也有些别扭。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得到这双石锤后,宗将军的战力立即上升了一个档次。

    在他改用大开大合的路子之后,那些曾经修为与他差不多,常常在军营里倚老卖老,这次还背叛了玄武军的那些将领,统统被宗文俊一个人解决了。

    连他们都不再是宗将军的对手,其余摇摆不定的兵将也要掂量自己的能耐再话,结果最后再也没有人敢来挑战宗文俊的权威。

    不过面对元帝时,宗将军不敢出实情,他只道:“陛下笑了,刀剑到底都是兵器,哪有什么风雅不风雅的法,趁手的兵器才是最好的。”

    “爱卿话水平见长,比起你姐姐还会太极了。”元帝又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落在那双石锤上,似乎笑意更深。

    宗将军心脏咯噔咯噔直跳,他总觉得元帝是发现了他这双兵器的来头。

    正要向司无岫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宗文俊又听见元帝道:“爱卿,专注眼前,现在可不是看美人的时候。”

    宗将军被发现后极其尴尬,只好收回目光,随元帝一块解决剩下的黑衣人。

    唐宁他们离得远,听不见宗将军与元帝之间的谈话,只是老远看着两人的脸色各异,尤其是宗文俊:“他刚才是不是看你了?”

    唐宁看向司无岫,目光中满是疑惑。

    这种时候他看司同学做什么,难道他们两个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达成了什么约定?

    卧槽,难道是剧情的惯性?!

    司无岫虽然也不清楚宗文俊刚才那匆匆一瞥是为了什么,可他清楚自家的狐狸这眼神代表了什么,他立刻撇清关系道:“阿宁不要误会,我和宗将军之间什么都没有,他方才估计是眼睛抽了吧。”

    唐宁:“……”这种理由出来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司无岫握住唐宁的手,稍一用力便让他靠向了自己,同时与他身形交错,平地跃起,一脚踹开刚才试图袭击唐宁的黑衣人,随后翩然落地,顺势把唐宁搂进怀里。

    “我们进屋吧,剩下的人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司无岫推着唐宁往客厅里走。

    “可是……陛下还在外面……”哪有人让皇帝在外面架,自己反而躲在屋檐下乘凉的?

    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降罪于他们,别到时候陛下一个心情不好,把司同学赐婚给大猩猩,那唐宁上哪儿哭去。

    “别担心,已经有人来了。”司无岫朝外面抬了抬下巴,让唐宁顺着自己所指的方向看。

    只见张府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破开,穿着监军盔甲的书生与同样一身盔甲的赵栏领着两队人马鱼贯而入,将黑衣人团团包围。

    另一边,玉荷跟雷鹏也悄然从外面绕了回来,站在屋檐下,警戒着这两边的人。

    “这位便是宗将军吧?久仰久仰,在下白虎军方轻侯。”书生笑容满面地来到元帝身后,白虎军是坚定的保皇派,他的站位也明了白虎军的态度。

    宗文俊虽然心里极其不乐意让别的军队的人进入自己的地盘,但他自己也曾经偷偷潜入西北,而且唐宁和司无岫等人也都是知道的,不心虚是假的。

    而且非常时期,也没有什么元帅不能离开驻地的法,若是没有白虎军的人一路暗中保护,仅凭元帝一人必然很难来到北方。

    所以宗将军也干巴巴地了句:“久仰。”

    “将军还听过我的名字?”书生像是听不懂对方的客套话一样,还满脸惊喜道,“莫非将军曾经看过我为咱们元帅画的画像?”

    宗将军不明所以,但这么多人看着,他也只好敷衍地点了点头:“或许吧,挺不错的。”

    书生面上泛着红光,看起来很高兴,很想拉着宗将军这位知己连夜探讨画技,甚至还想把自己近期的作品送给对方。

    可惜这个时候,元帝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过来:“两位爱卿如此情投意合,要不朕也给你们赐个婚?”

    宗文俊:“……”

    书生:“……”

    “陛下恕罪。”书生连忙低下头,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后,恭敬地请他往客厅的方向走,“属下这就下去与赵副将商量这次带来的白虎军该如何安排。”

    完,书生就保持这副低垂脑袋的恭顺模样,带着他从白虎军带来的人,跟在赵姑娘的身后走了。

    “陛下请。”宗文俊也赶紧道,还给旁边的一个兵使了个眼色,让他快去泡茶来。

    元帝这才微微点头,走到厅堂门口,看见唐宁和司无岫已经提前坐下来了,他也没有生气,而是随意找了个次座坐下。

    他不坐主座,其余的人也不敢随便坐下,在场的也就只有司无岫敢把元帝当成一个普通人来看待。

    “我听玉荷,你已经接受朕的那些条件,算回京帮朕了?”元帝朝他们看了过来。

    面对皇帝,唐宁还是难免会有些拘谨,眼见连宗将军都不敢坐,他也差点想站起身。

    然而他才刚动了一下,司无岫就握住了唐宁的手,将他按住。

    随后,司无岫抬眼迎上元帝的目光:“我们不是来帮你,而只是正好我们目标一致而已。”

    “既然已经答应,那我就给你下两道圣旨。”元帝沉吟了下,身后的宗文俊已经迅速从兵士那边拿来了纸笔和砚台,放在三人面前的桌上。

    “第一道圣旨,其实早就已经下发了。”元帝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你战功卓绝,理应得到一个将军的称号,你想要个什么封号?”

    唐宁瞠目结舌地看着元帝,封号这种事情,还能商量的?

    司无岫淡淡道:“随便。”

    “随便大将军?”元帝调侃道。

    “那可不行!”唐宁连忙摇摇头,不能因为司同学不在意,他爹也不在意,最后就真的变成“随便大将军”了啊,那多难听!“东南西北军都有了,陛下不妨给他封一个中军元帅?”

    元帝微微一愣,就连他身后的宗文俊也是一脸古怪的神色。

    随后元帝撑着下巴笑起来,对司无岫道:“你这个友好生狡猾,朝中商议的封号,不过是个虚衔,表彰你平西北妖祸的功绩,回头再给你随便跟你分到四军之一。但唐宁公子却是一张口就要了朕一大片封地,与四军平起平坐的第五军……嘿,中军位在中原,可是连朕的京城都要接管了?”

    “这……这样不行吗?”唐宁有点心虚地看向元帝,他刚才只是随口一提,压根就忘记了京城是在什么地方,而为什么月国千年以来又从来没有中军这一。

    因为执掌中原的人本来就是月国的陛下。

    唐宁心地:“那要不再换一个吧?”

    “不必换了,朕想想也觉得不错,就这么定了。”元帝又笑了一下,似乎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样子,“回头就算朕被赶下台,整个京城都是你俩的,新帝还不是任由你们揉圆搓扁?”

    这就定了,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不光是宗文俊,连唐宁心底也有个声音在。

    宗将军砸吧了下嘴,觉得嘴里满是酸苦之味。他多年来勤学苦练,提升修为,才终于成为宗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接手玄武军。而司无岫却轻描淡写地就得到了元帝的青睐,直接天降馅饼,成为了古往今来的第一位中军元帅……

    不行,不能多想了,再想下去只怕要酸死。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都已经有了,中军起个什么称呼比较好?”元帝又继续往下写,“麒麟?金龙?还是别的什么?”

    “天狐。”司无岫想都没想就道。

    “天狐军?”元帝略想了想,“也罢,反正是你自己的军队,就依你的喜好便是。”

    唐宁感觉有点羞耻,司同学绝对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是天狐,所以他给军队起名也叫“天狐军”。

    不过在场的人里,只有元帝、司无岫和唐宁自己知道他是天狐,其他的人并不知情,所以也没觉得这称呼有什么不对劲的,顶多是觉得天狐跟四圣兽好像不是一挂的。

    只是元帝和司无岫看起来都挺满意,其他人也不敢什么。

    “这第二道圣旨,就是赐婚圣旨。”元帝把第一张封号的纸拿起,吹干了墨迹,随手盖上自己的印章,就递给了司无岫,又提笔开始写第二张。

    唐宁看着司无岫手里皇帝亲自手写圣旨,这圣旨还是在民间住宅的桌子上,甚至连一张黄布都没有,就随便盖了个印……

    感觉好像有点寒酸啊。

    “非常时期,一切从简,什么天使宣读、焚香祷告之类的繁文缛节都省下来吧。”元帝似乎看出唐宁眼中的挣扎,还专门安慰了他一句,“不过这张纸的效力与别的圣旨无异,唐公子不必担心。”

    唐宁微微低下头,让元帝亲自为他解释,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司无岫则按着唐宁的手道:“反正有没有这张纸都好,我和阿宁也总会成亲的,便是这张纸不作数,难道还有谁能阻拦我与阿宁成亲不成?”

    唐宁干咳一声,其实司同学完全误会了,他刚才看到是那张给司无岫赐官的圣旨,不是给他们赐婚的那个。

    不过唐宁也不担心圣旨的效力,就怕元帝一个手抖,把“唐宁”的名字写成了别的人。

    幸好,元帝看起来不靠谱,实际上他还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为了避免重名,元帝还专门在圣旨上写明了唐宁的出身,写有“唐家堡堡主之子,行三”的字样。

    “聘礼就到时候再商量吧,内库里有的东西你们尽可以挑。”元帝也不甚介意,又给第二张纸盖上了印章,吹干墨迹后放在一旁,“还有什么条件,一并出来吧!”

    唐宁看了一眼司无岫。

    司无岫将两张纸收进碧玉指环中,对元帝道:“别的就没有了。但别忘记,我与阿宁与你是合作的关系,却并非上下级,你不可命令我们,或是干涉我们的行动。”

    “自当如此。”元帝点点头道,“你们若要让朕去封印月魔,朕也是力不从心的。”

    也就是,他们双方都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元帝想了想,又对司无岫道:“对了,虽给你封了个中军元帅,但朕可没有多余的兵给你用,你还得自己想办法弄出一支大军来才行,司爱卿。”

    元帝的神情有几分揶揄,像是在等着看好戏。

    司无岫面无表情道:“这点就不劳陛下费心了,便是只有我一个人,也能阻挡千军万马。”

    “这倒是,朕也听了你在昊南城外一战成名的故事。”元帝缓缓地点了点头。

    “陛下可还有别的事情要叮嘱的?”司无岫又问。

    “眼下就没有了。”元帝摇摇头,又回头看了一眼宗文俊,“不知宗爱卿可否为朕安排一个房间?”

    宗文俊立即挺直腰背,答道:“陛下稍待,微臣马上去办!”

    宗将军亲自带着人去为九五之尊布置房间,而此时厅堂里就剩下元帝、司无岫和唐宁三人了。

    门口虽然有兵士守着,但离得这么远,他们也听不见什么。

    元帝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抹掉嘴角的一丝血迹。

    唐宁眼尖,看见他的动作后便猜测道:“陛下是不是刚才在与黑衣人的交战中牵动了旧伤?”

    元帝摆摆手:“无妨,朕都已经习惯了。”

    “伤势若不处理,将来就算除掉月魔,解开血咒,以陛下这副身体也很难再进行修炼的。”唐宁拉了拉司无岫的衣袖,暗示让他拿出紫云散来。

    倒不是唐宁是想讨好或者同情元帝,而是他们既然达成了合作关系,元帝的安危对他们而言也挺重要的。

    要是他没有死在公良家的刺杀下,反而是因旧伤复发而吐血身亡,那两张圣旨不还是会成为废纸吗?

    司无岫不情不愿地将一只瓶子摆在桌面上,推到元帝的面前:“一瓶值一座宅子。”

    元帝看了看唐宁,又看了看司无岫,拿着瓶子又有些乐不可支:“回头朕送你们十座宅子,如何?”

    “十座宅子也太多了吧……”唐宁还没来得及完,就被司无岫断了。

    “可以,都写在聘礼单上。”司无岫抢着道。

    元帝哈哈大笑起来,对司无岫道:“你们二人可比京城里的那几个有趣多了,还跟朕年轻的时候有些像。”

    “我和陛下年轻的时候可不像。”司无岫听见那番话后脸色就有点黑,“我和阿宁是一辈子的事,与某些人的薄情寡义不同。”

    元帝知道他这是在嘲讽自己,然而他还是没有生气。或者这一趟来北地,他怎么看司无岫和唐宁着两人都觉得新鲜,哪怕他们冒犯龙威,也是一笑而过,并不记恨。

    “朕年轻时也以为会跟某位女子共度一生,不过到头来一切都是虚的,只有权柄与修为才是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元帝微微阖眼,“紫云散朕收下了,有空朕再来找你们话。”

    着,元帝站起身,把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往后院走去。

    唐宁看着元帝离开的背影,悄声对司无岫道:“我觉得陛下刚才那番话好像意有所指?”

    要元帝是在以过来人的经验劝分手吧,好像也不是;那他刚才那番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管他在什么哑谜,反正我们和他又不熟,没必要去猜他的意思。”司无岫只管将唐宁抱在怀里,像一只无尾熊似的挂在他身上。

    “但是我看他对你好像挺宽容的。”唐宁推开司无岫的脑袋,道,“正常人见到皇帝都会像宗将军那样,就算让他坐,他都不敢在陛下身边坐下。但是你不一样,你从来没顾及到陛下的面子,可他偏偏对你是和颜悦色、有商有量的。”

    就算是书生,也要时不时去看元帝的脸色,一见他心情不悦,就会立刻收敛自己。

    只有在对待司无岫时,元帝纵容得很,连带着唐宁也得到了他的关照,很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所以唐宁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是因为我们对他来还有利用价值。”司无岫神色淡淡,并不因为元帝的另眼相看而有所动摇,“阿宁,别忘了我母亲是怎么死的,要不是这个男人,她也许会嫁给一个真心爱她的人。”

    唐宁点点头,想起了他们与华绅第一次接触的契机,就是华绅的父亲早年时把他的家主印信当成定情信物,送给了司无岫的母亲,才闹出华家的后代不得不前去求司无岫找回家主印信的乌龙。

    司夫人也不是没有人喜欢的,唐宁的山洞里还收着她的画像,年轻时她一定有很多追求者。

    可她偏偏选择了元帝这样的男人。

    唐宁也不好去讨论长辈的事,只能把自己所见的感受出来:“就算陛下是因为我们还有价值,才会对你我如此宽容的,可我看陛下似乎除了这些之外,还挺乐意为我们赐婚的?”

    这会不会是什么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父爱之类的?

    司无岫不以为然道:“兴许是他乐于给人做媒?方才书生过来的时候,他不是还要给宗将军和书生赐婚的吗?”

    唐宁:“……”

    一个冷血无情邪魅狂狷的帝王形象,突然多了个“喜欢给人做媒”的属性,唐宁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或许元帝就是个捉摸不定的人,故意不让任何人看清他心中所想,阿宁何必为他费心。”司无岫习惯性地捏捏唐宁的耳朵,虽然不再是毛茸茸的,但手感依然挺好,“况且,他看似毫无理由的举动,其实背后都是有深意的。”

    唐宁起精神来:“举个例子?”

    “就拿宗文俊来,这人本来是个墙头草,还没决定该如何站队。但今日元帝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的地盘,不是摆明了告诉公良世家,宗文俊是他的人?”司无岫道,“宗将军莫名其妙的就上了元帝的船,比起我们而言,元帝可从来没有给他许诺什么前程似锦的条件,完全就是被他算计了。”

    唐宁微微张开嘴,老实道:“我觉得宗将军有点惨。”

    “他什么时候不惨?”司无岫挑了挑眉,道,“白虎铠拿不到,秘境也找不到,好不容易得了一对圣级法宝,天天背在身上重得慌。被拉到元帝的阵营,也没有得到半点好处,还差点跟元帝一块遭人刺杀……”

    “行了,你再数下去,我觉得宗将军得百八十个喷嚏了。”唐宁赶紧截断他的话头。

    这么一数,感觉宗将军真的好可怜啊。

    ……

    “阿嚏!”宗文俊突然了个喷嚏,当着元帝的面,这样的行为显然是有些不恭敬的,他立即转过身,飞快擦了擦鼻子。

    元帝正在看他为自己备好的房间,四周都看了一圈,微微点头:“仓促之下能准备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宗文俊咽了咽口水,道:“只要陛下不嫌弃就好。”

    其实若真要准备,他应该把最大的房间空出来给元帝住的,可那房间已经给唐宁和司无岫住了,宗文俊既不敢得罪元帝,也不敢得罪司无岫,只好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了。

    “不过,你收拾得这么好,好像也没什么用……”元帝话音刚落,就见书生和赵栏神色匆忙地闯了进来。

    “你们进来之前也不敲一下门!”宗将军训斥自己的副将道,生怕赵栏的莽撞惹怒了元帝。

    毕竟他们可都不是司无岫,屡屡在老虎脸上拔须,也没被元帝怎么样。

    何况司无岫还是元帝的亲生儿子,宗文俊的身份却很有些尴尬——皇后之弟?皇后还巴不得让陛下快点退位,好让自己的儿子坐上皇位呢!

    宗文俊在给自己的副将使眼色,然而赵栏却好像是没有看明白,只匆匆回了他一个眼神,她就立刻开口道:“回禀陛下,将军。满雪城外有不明军队集结,其中不乏武者高手,连附近的马贼都混在里面!”

    “是马贼来袭吗?”宗文俊忙问道。

    “不止是马贼,还有其他世家和散修的影子。”书生在城墙上观察得很仔细,“甚至还有一些修为低微的百姓。”

    赵栏继续道:“他们口中还在高喊,要……”她忐忑地看了一眼元帝。

    “要什么?”元帝慵懒地问。

    “要我们交出‘恶帝’,向联军投诚,并交出北地的兵权。”赵栏低下头。

    “他休想!”宗文俊咬牙道,“公良野这老匹夫欺人太甚!”

    元帝却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态度:“可见那老匹夫布局几十年,眼线遍布整个月国,还是颇有成效的。动作如此迅速,只怕这支杂牌军还不太好对付。”

    宗文俊颇有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敌人都杀到城门口了,元帝居然还在感慨对方的行动迅速!

    “陛下,微臣这就领兵出城迎战……”宗文俊着急地,却被元帝一抬手断了。

    “朕过了,咱们各司其职。”元帝拍了拍宗文俊的肩膀,“有需要的时候,朕可以给你们下下圣旨;不过领兵仗,就要靠你们自己了,此事宗爱卿可以跟司爱卿一块商量,朕便在此地等候你们凯旋的消息好了。”

    宗文俊:“……”

    他从前也不是没上过朝,没跟元帝私下谈过话,但他直到今天才发现,自己从前对元帝的认知好像完全是错的。

    宗文俊无法,只好跟赵栏一块匆匆离开,去找司无岫商量出兵之事。

    房间里只剩下书生一人,他上前一步走到元帝身边,几乎贴着对方的耳朵悄声道:“属下领兵来前已经确认过了,西方的尾巴确实也跟着我们到了北地。”

    元帝随手在桌上捡了一只茶杯,放在手里把玩:“时机倒是正好,满雪城一战,怕是会让公良爱卿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吧……”

    “陛下英明。”书生道。

    “少几句没用的马屁话。”元帝瞥了他一眼,“朕看你那只黑猫颇得唐公子的欢心,不如你将那猫送给他得了。”

    书生一副如遭雷劈的表情:“陛下,那可是属下视为亲人的猫啊!属下都舍不得带去军营,就怕一个没看住,被伙头兵抓去给将士们加餐……好吧,属下这就把猫送过去。”

    书生还是没有扛住元帝看似慵懒,实则强势的目光,只好委委屈屈地点头答应。

    不过唐宁最后也没要书生的猫,因为任何靠近自己的人事物,都会成为司同学的吃醋对象。

    为了黑猫的性命安危,以及书生那充满哀求的眼神,唐宁还是断然拒绝了。

    而且满雪城如今正面临短时间的第二次战祸,唐宁和司无岫二人都站上了城墙。

    他关心的是这一场仗他们该怎么获胜,会不会造成很多牺牲,实在没有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其他的事情上。

    “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高手列在阵前。”唐宁有点紧张,“他们会如何攻城?”

    唐宁也不是没见过大军,他在白虎军的先锋营里就待过好几天,但当时的先锋军里都是修为在玉级以下的兵士,他们靠的是训练有素的战阵来取胜。

    书生曾跟他们提过,一般大军攻城就两种情况:第一是靠阵法;第二则是利用高手突破城门防线。

    如今他们面对的这种情况,是两者兼具,既有高手,又有公良世家培养多年的卒子。

    司无岫道:“他们或许会先派高手出来叫阵,尽力重重挫败玄武军,增添己方士气。”

    果然,就在司无岫完没多久,阵前就有一个人骑马走出队伍,叫阵道:“谁敢下来跟老子一战?!”

    唐宁惊讶道:“丹级巅峰?公良家连这样的高手都能网罗到?”

    之前的刺客用的都是丹级武者,如今连攻城的高手都是丹级巅峰,感觉公良家好像挺有钱的啊。

    卖册子和画像就能挣这么多?难怪书生一心想要在致仕之后摆摊卖画。

    唐宁看了眼司无岫,想看他会不会第一个应阵,但他等了半天,司同学还是无动于衷,结果开门出城的人是宗将军。

    “阿宁为何这般看着我?”司无岫纳闷道,“他是在跟玄武军叫阵,又不是跟‘天狐军’叫,我为什么要去迎战?”

    “……算了,当我没。”唐宁捂着脸道。

    他就知道,司同学还是那个司同学,不可能因为得了一张圣旨,就成为一个爱国爱民无私奉献的好将军。

    作者有话要:

    糖:天狐军什么的……(捂脸)

    456:为阿宁而战我才会有动力。